第29章 [VIP]

第28章 [VIP]

雲輕呼吸一滞,心髒像被一把利爪緊緊攥住一般心疼。

她比誰都清楚顧隐此刻內心的掙紮與痛苦。

她沒有立刻回答,唇瓣嚅動道:“顧隐……你過來。”

顧隐聞言放下手中的點心,起身來到窗下,擡頭看着唯一那處向漆黑柴房內輸出光亮的窗口。

窗外傳來少女清潤克制的嗓音:“顧隐,你聽着。”

“不管你做了什麽,好事或是壞事,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好人或壞人……我都不會讨厭你。”

“永遠不會。”

顧隐瞳孔一縮,眼球腫脹得酸澀無比,他碰了碰眼角,一片潮濕溫熱,“雲輕……”

他隐忍無聲地叫着窗外之人的名字,就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後一顆稻草,給本應跌入深淵泥潭之人一線生機。

忽地,一只素手穿過破洞伸向屋內,手心在他面前緩緩張開,顧隐擡開朦胧的雙眼,看到裏面安靜躺了一枚鵝黃帶有紅色字符的符篆,在潇灑月光中閃耀着濯濯溫輝。

“現在我要把這枚平安符送給你啦。”少女苦笑一聲,語氣乖戾中又帶着悲戚,“如果平安喜樂真的很難……”

“顧隐,那我就祝願你恣意不羁,無人能再将你欺迫。”

**

翌日天還未大亮,雲輕就從睡夢中驚醒了,一摸額頭,滿手的黏膩冷汗。

她嘆息一聲,坐起身來,朝門外喚去,“綠兒。”

Advertisement

早就在門口等候的丫鬟很快推開房門,端着一盆洗臉水,皺着眉頭走了進來:“小姐,怎地今日也醒的如此早?”

雲輕搖頭未語,只着一身裏衣也不覺得寒冷,掀開被子就下了床,然後接過綠兒用溫水潤濕的絹帕細細擦着額頭和臉頰上的冷汗。

一微微俯首,就看到那打磨得光滑铮亮的銅盆倒映着她的面容。

秀麗嬌豔的五官也掩不住眉宇間的哀愁。

這幾天雲輕一直都在做夢,夢裏的主人公無一例外都是顧隐,幾個夢串連起來,就像是回顧了顧隐作為反派的一生。

從宋憐死的那一刻,夢裏的天空就不再晴朗,變成霧蒙蒙的青灰色。待顧隐的身和心都被相府的人無情踐踏,阿和也離開了他,青灰色就變成了黑白色。後來,顧隐長大了,比雲輕高了不止一頭,她看到長大後的顧隐變得麻木殘暴、冷血陰郁、視萬物如蝼蟻,這時天空是黑紅色的。

最後一個夢境,顧隐站在城樓邊緣,樓下是舉着銀槍氣勢洶洶的百萬雄兵,前方是帶着精兵親衛,漠視地看着他的陸雨臻。

陸雨臻一聲令下,箭雨簌簌而來,擊落他的玉冠,刺破他的心髒,他在無邊血色中轟然倒下。

畫面的最後,雲輕看到他确實如原着所說的那般勾唇微笑,不過不是對着陸雨臻。

而是她。

擦好了臉和手指,雲輕把絹帕放入盆中,水面激起圈圈漣漪,人影也模糊蕩漾起來。

“綠兒,今日可有什麽事發生?”

“是有一事。”綠兒倒了被熱茶遞給雲輕,“今日一早,那位從柴房出來了。”

“然後呢?”雲輕伸手接過茶杯。

“小姐您不知道,那人從柴房出來時,就跟鬼魅一樣吓人,而且不知為何,他不回自己的破院去,竟然跪在了相爺書房外!”

“啪——”上好的白瓷杯掉地碎成兩半,茶水灑到雲輕腳上,掠來一陣濕熱。

“小姐,你怎麽那麽不小心?”綠兒連忙掏出絹帕彎腰給雲輕擦拭。

“你說……什麽?”雲輕捏緊了手指,“顧隐他,他去跪我爹了?”

“是的小姐,不過相爺還要去上早朝,都未曾瞧他一眼。”

雲輕的唇角被自己咬得慘白,“……那現在呢?”

“應該還在那跪着吧?”

綠兒幫雲輕脫下打濕的鞋子,扁扁嘴又道:“這人都不餓得慌嗎?跪在那裏腰板竟然還能挺那麽直?”

而雲輕,愣愣的任由她擺弄,梳妝穿衣後,換上一雙墜了圓潤碩大東珠的新鞋。

做完這一切,綠兒端着銅盆出了屋子,窗外就突然下起了雨,從剛開始幾滴到後面密密麻麻,越下越急,雲輕坐在窗前,安靜地聽着秋風裹挾着秋雨,一下一下拍打着窗棂。

這時綠兒抱着頭從外面歸來,“哎呀,怎地突然下起雨來了?”

她看見雲輕坐在大開的窗下,連忙從衣櫃裏翻出鬥篷給她穿上,又把窗戶關小了點:“小姐,一場秋雨一場寒,注意不要被潲到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是啊。”雲輕摸着柔-軟厚實的鬥篷,眼底的光芒有些破碎,“綠兒,你說,外面下了那麽大的雨,他還在那跪着嗎?”

顧隐當然還在院子裏跪着,不等到顧康盛他不會起來。

不過此刻,雨中的他脊背彎曲,一只手撐着地,另一只手緊緊護住胸-口,不,應該說是護住胸-口處雲輕送給他的平安符。

雨越下越大,原先在院子裏打掃的下人也已紛紛躲避,只有他一動不動,維持着那個姿勢,膝蓋下那凹凸不平鵝卵石鋪就的路面硌得他的腿早已沒有了知覺,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身上讓他止不住的戰栗。

雨不停地下,顧隐的體溫也在不停流失,慢慢地,他的意識開始模糊飄散,在快要倒下那一刻,他又猛地睜眼,咬破嘴唇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前終于出現一雙靴子,不同于他的狼狽不堪,即使行在雨路,那雙靴子也依舊幹淨清爽。

顧隐擡頭,雨水瞬間灌滿眼眶,水霧蒙蒙中他還是能辨認出,是下朝歸來,還換了一身幹燥新衣的顧康盛。

“父親。”

顧隐俯身,額頭重重磕在鵝卵石上,開口吐出這個他從未喊過的稱呼。

顧康盛由仆人撐着油紙傘,居高臨下俯視着跪在他面前的少年,那一直沒被他承認的兒子。

說起來,今早見他跪在書房外還有些詫異,印象中這個他糊裏糊塗與下人生的孩子,一直膽小怯懦,人盡可欺,更是如陰溝裏的老鼠般上不來臺面。本想待他成年,便打發他一處宅院趕出相府,讓他自謀生路。

可他如今,怎麽突然像換了個人般,竟然跪到他下朝還沒有離開?

“你有何事?”顧康盛終于正眼瞧了瞧他,只是這脊背瘦弱的當真讓他不想放在眼裏。

顧隐又磕了一個頭,閉着眼道:“求父親重視!”

“哦?”顧康盛像聽到了什麽笑話,“本官為何要重視你?”

“求父親重視,顧隐願竭盡所能,”顧隐的聲音有些顫抖,眼球裏布滿紅血絲,“做相府最鋒利的那把劍!”

聽到這話,顧康盛的眼睛眯了眯,卻還是挖苦道:“府內那麽多精明能幹的人,你怎麽就覺得能輪得到你?”

“給我一年時間。”顧隐揚起臉與顧康盛對視,“顧隐絕不會讓父親失望!”

雨中的少年明明狼狽的像條狗,可那雙眼睛卻毫不掩飾閃爍着冷靜與野性的光。

像黑夜中瞳孔泛着幽光的狼。

顧康盛看着他的眼睛,良久轉過身道:“行,本官給你一個機會。”

說罷就擡步遠去。

顧隐閉上雙眼,額頭再一次碰上冰冷的地面,清透的液體從臉上滑落,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謝……父親。”

**

雲輕不知那天顧隐到底跟顧康盛說了什麽,只知道第二天他就離開了丞相府,不知去了哪裏,甚至連跟她告別都沒有。

夜晚,她再次來到玖蘭院,再也不見石桌前那個亮着一雙大眼等着她的少年了。

雲輕呆呆地坐在石凳上良久,直到系統快醒來,才起身離開。

許是天氣越來越冷,石凳也越來越冰,第二天雲輕就高燒卧床不起了。

【宿主,你怎麽會發那麽高的燒?】

雲輕額頭上蓋了一條濕毛巾,有氣無力道:“關你什麽事。”

【。】

或是雲輕到底惹怒了系統,又或是它想要報之前受雲輕辱罵的仇,系統這次并未幫她消除生病帶來的不适。

雲輕全身忽冷忽熱,喝了藥意識也有些模糊,躺在床上像被什麽東西捆住了手腳。

其實這樣也挺好,這樣大腦渾渾噩噩的,就不會去想那麽多了……

……

沒有高科技的加持,雲輕的病好得很慢,連續幾天,頓頓都喝那苦澀無比的湯藥,現在她已經能鍛煉的面不改色一口氣喝完了。

“小姐,今日外面出了大太陽,不那麽陰冷了。”綠兒接過藥碗,端給雲輕一盒蜜餞,眉目間滿是心疼,“要不您……出去走走?”

“您老是悶在屋內,綠兒真怕您悶出其它病來……”

雲輕捏起一顆蜜棗放進嘴裏,過于甜膩的滋味沖淡了些口中的苦澀,她擡了擡眼:“你這丫頭,咒我呢?”

“綠兒不敢,只是從宮裏來的禦醫也說了,說您可以适當出去走動走動,這對病情痊愈有好處。”

綠兒說着嘴巴一扁,又快哭出來,“小姐,您已經六天沒有見過外面的太陽了啊……”

“六天了嗎?”雲輕呢喃着這個數字。

這麽說來,顧隐已經離開一周了啊……

沒人會記得他離開了多久,沒有這麽一位人,相府裏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又過了幾天,雲輕的病終于好了,顧府上下也開始忙着準備她的及笄禮了,而顧隐依舊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得不到他的半點消息。

病好後,顧浩唅幾次來找雲輕,說要帶她去吃醉風樓新出的菜品,她都搖頭回絕,這令顧浩唅非常不解,更加變着花樣逗她開心。

“哥哥,你書讀完了嗎?功課做完了嗎?父親安排的大字寫完了嗎?”

雲輕覺得不耐,抛出三連問,問得顧浩唅啞言。

“……這還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嗎?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雲輕嘆了一口氣:“我沒事的哥哥,或許是大病初愈,精神還未完全恢複。”

其實她只是不想再去醉風樓,一想到醉風樓她就會想到宋婉,想到靜王,想到……顧隐。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問系統,她想問顧隐現在在什麽地方?在做着什麽事?他吃的好不好?新的住所有沒有人欺負他?

可她不能問。

作者有話說:

久等啦

?分卷 ·月倚樓·分卷 ?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