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愛之深
韋拂在花廳等了許久也不見沈謙他們出現,雖然還維持着一貫的端莊,但一直面對着打太極高手的高陽有點力不從心了,臉上不免帶出了尴尬的神情。
高陽挑眉,見此情景便也收手,和晚輩鬥法只能顯得她心胸狹窄罷了。覺得涼夠了她,便作勢皺着眉對着旁邊的嬷嬷說:“謙兒也忒沒規矩了,客人來了就這樣等着嗎?菀兒又是去哪裏了?”
韋拂心中松了一口氣,嬌媚一笑,掩住口鼻,一雙眼睛豔光四射,勸慰道:“姨也不必如此生氣,我突然拜訪想必哥哥和妹妹也是始料未及的,難免慢了些,不打緊的!”
高陽公主笑道:“謙兒和菀兒是被我慣壞了,你就很好,你母親把你教得很好啊!”
高陽公主自知這個便宜侄女的來歷的,當年皇兄荒唐,竟然和韋國公府上太太的遠方侄女兒厮混在了一起,留下了這個孽障。可笑韋琛還一意孤行的娶了她為平妻,活活氣死原配不說,近幾年靠皇上的照拂愈發把她當做嫡妻了,真真是笑死人了,真的假不了,假貨永遠也真不了。
“貴嬷嬷,你領了拂兒去後院瞧瞧吧,怕是賀戚駱他們還在帶着謙兒練功呢!”高陽公主側身對着陪嫁的貴嬷嬷說。
貴嬷嬷點頭,應了下來,帶着韋拂就往後院走去。
高陽看人出了廳門,也懶得再端着,斜靠在貴妃榻上眯着眼小憩。
“公主,小廚房送來了頂好的血燕,您嘗嘗?”莫娘子端着小盅進了門,看見主子斜靠在榻上,鳳眼微合,氣息沉悶,便知她不爽快了。
“又是那位韋郡主膈應到公主了?”莫娘子打趣道。
公主睜眼,嘆氣:“也只有你能和我這般說話了,那韋拂的确是紮在皇室身上的一根刺啊,偏偏皇兄不覺得,他也不想想有她們母子的存在,皇兄英名早晚有一天損盡!”
“和大臣的妻子有染還誕下孩子,的确是皇上輕忽了。”莫娘子也搖頭。
“豈止是輕忽?守城遠比攻城難,這個江山這個皇位是怎麽來的?姜家人罪孽深重吶!”高陽長嘆一聲,言語之間的愧疚與負罪,遠遠繁勝于這身華麗的袍子。
“公主!慎言吶!”
“罷了罷了,都是上輩人的恩怨了,我只求天下太平百姓不再受戰亂之苦了。”
當年拼奪天下,太後帶着高陽一路北逃,先皇越是披荊斬棘所向披靡,作為家眷的她們越是只有膽戰心驚的潛逃,在無數官兵的圍剿下一次又一次的經歷着生死離別,直到先皇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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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水亭外
“貴嬷嬷,沈哥兒他們是在練武嗎?”韋拂揚了一下袖子笑着說。
貴嬷嬷側身點頭,說:“郡主突然來訪,世子爺和小姐失禮了,還望郡主莫怪!”
韋拂扶了一下頭上的流雲髻笑着說:“要怪也是怪我,沒提前打個招呼,是我有些失禮了呢!”
韋拂在心裏冷哼,沈謙和沈菀一個比一個不待見她,她又不是傻的,當然不會看不出來。不過,娘親早有吩咐,要想融入這個圈子,必須要借助他們倆搭個梯子,否則人家只會認為她是個鄉野女子不知禮數,也不會瞧得上她,以後議親也是一個大麻煩。
沈謙汗涔涔的要從梅花樁上下來,不聽賀戚駱的話練得太久,腳發抖得根本就使不上力,現下看着下面還是有些高度,汗水立馬覆蓋住了眼睛,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楚。
“哥哥,你當心啊!”沈菀在下面擔心的喊。
賀戚駱一個躍身就上了樁子,攬住沈謙的腰就平穩的跳落在了地面上,沈菀舒了一口氣,趕忙指使着侍女上前給哥哥上茶和手巾。
“看來,哥哥你要達到賀哥哥的水平還需有些時日哪!”沈菀笑着說。
沈謙擦了汗水,皺着眉聞着自己的一身汗味兒,聽着沈菀的話便撇嘴,誰需要跟一個非人比?他只需要危險之時防身争取時間等賀戚駱來救他即可。
“廉之,你那個便宜妹妹來了!”宋華陽從假山上跳下來,輕聲的說。
沈菀立刻扶住了額頭,身邊的貼身侍女流雲立刻上前攙扶着,悄悄說:“小姐怕她作甚,少爺和賀少爺都在這兒呢,小姐還怕翻出什麽浪麽?”
沈菀點點頭,站直了身子,流雲替她撫平了長裙上的褶皺,笑着說:“小姐才是名正言順的郡主,端的是一身貴氣亮麗呢!”
沈菀伸出蔥白的玉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看着韋拂漸漸走進的身影說:“就你會說話,弄得別人好像都嘴笨得不行似的!”
流雲是高陽公主親自點給沈菀的貼身侍女,人機靈懂事不說,關鍵是進退得益很是得長公主的青睐,原本也是在高陽身邊侍候着的,現在提拔到沈菀的身邊當大侍女,也是很得臉盡心的。
韋拂看着他們其樂融融的樣子,就覺得不屑,皇家子女官家子弟,哪有交心誠摯以待的?就他們這麽會做樣子,好似別人都是冷血一樣。不過是利聚而來,利盡而散罷了。
“哥哥們都在呢,看看菀兒妹妹越發出挑了,姐姐都不敢認了!”韋拂親切的走過來牽着沈菀的手。
沈菀手一僵,看着韋拂故作親熱的姿态也不好拂了她的意,不然誰知道她娘親又會在官家夫人太太面前怎麽編排他們和娘親呢!
“姐姐國色天香,妹妹自然是自愧弗如的。”沈菀作嬌羞狀低頭。
沈謙在一旁擦幹了汗漬開口說:“我看兩位妹妹都是好的,也不知韋妹妹來府上有何貴幹?”
沈謙這話就說得讓韋拂尴尬,本來就是來玩耍的,硬是要說有什麽事情不是把她給生生劃離了親戚身份麽。
韋拂提了一口氣,略微僵硬的笑着手:“看沈哥兒說的,妹妹就是無事來叨擾和菀妹妹說說體己話,哪能這麽生分的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呢!”
沈謙倒是真心一笑,點點頭說:“妹妹口齒伶俐哥哥也是贊嘆不絕的,既然你是來找菀兒說閨房私語的,我們也不好打擾,這就走了!”
賀戚駱皺眉,平素沈謙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樣子,不知怎麽的遇上這個郡主就耐心全無針針見血,這樣太*份了。
賀戚駱負手在一旁,也開口說道:“郡主來訪世子也不便帶你去游覽侯府,世子的袍子已經汗濕了,若不及時沐浴更換的話估計是要生病的,郡主見諒,臣帶着世子就先行一步了!”
賀戚駱給了韋拂一個臺階下,韋拂自然不會自找麻煩,當即說身體重要,自己也就是和菀妹妹說說話而已,不必那麽興師動衆的。
沈謙和賀戚駱一同離去,宋繼宗早就不見了身影,宋華陽看着事态不好準備開溜,踱着步子假山後撤退。
“華陽!”
“在!”宋華陽被沈菀喊得一個激靈。
沈菀笑着走過去說:“韋姐姐來了,哥哥們不好一同游玩那你呢?”
宋華陽支吾道:“郡主,我也是男子啊……”
沈菀點頭,說:“我們正需要一個男子保護我們的安全,你應該義不容辭吧?”
“是,樂意效勞!”宋華陽萎靡的低聲說道。
沈菀拍手,莞爾一笑說:“如此甚好,有勞小将軍了!”
宋華陽撇着嘴很是無奈,沈菀是沈謙的明珠妹妹,他得罪了沈菀就是開罪了沈謙,惹惱了沈謙就是捅了賀戚駱的馬蜂窩,那麽他的屁股在先被賀戚駱揍開花之前,一定是會先被自己大哥問候一遍的,宋華陽苦不堪言的跟在兩個小女子身後當着護衛,那些秘辛傳言他是真的沒有興趣啊!
童顏放好了水,就請了沈謙進去。賀戚駱也不避諱,一下子把沈謙抱進了木桶,比沈謙只矮了一點的木桶,沈謙的确是無法跨進去。在童顏還沒有拿來腳踏的時候,他就被賀戚駱扔進了水裏。
“輕點兒哪,這水花濺起來傷了眼睛怎麽辦?”沈謙怪他粗魯。
賀戚駱三下兩下的拔了他的亵衣,說:“我不會傷了你的,你雖是世子也不能太嬌貴!”
沈謙撇嘴,揚起一瓢水就淋在了賀戚駱的身上,本來幹爽的衣服徹底打濕了。
“我是怕傷了你的眼睛,你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家夥!”沈謙站在浴桶裏作怒氣狀。
賀戚駱嘆氣,伸出帶着繭的大手把他淩亂的發絲整理好,說:“我更沒有如此嬌氣,你多慮了!”
沈謙被嘔得栽倒在浴桶裏,任水的浮力把他擡起來,作死魚翻白眼狀。
“往日也沒有如此淘氣,近日是怎麽了?難道是病症還為痊愈?”賀戚駱低聲念叨。
自從沈謙跟他親近不似往日那樣疏離之後,賀戚駱就沒有那麽把他捧在手心裏的漂浮感了,更多的是在教他讓他可以在沒有他的時候也可自保。
沈謙抖動眉毛,說:“非要我皺着眉像一個小老頭一樣才高興是吧?”
賀戚駱也不知他的性情怎麽變化如此之快,以往是絕不願意跟他有多交流的,現在不僅依賴他,還跟他沒大沒小的樣子,雖然有些話很欠打,但是心裏的悸動和情愫卻是與日俱增,這樣的謙兒讓他更是看到了一點希望。
“不是,怎麽會呢?只是你今日對韋拂說的話……”賀戚駱拿起汗巾擦背,卻被沈謙一下子拂開。
“你是覺得我過分麽?”沈謙扒着浴桶露出白皙的胸膛,即使是皺眉生氣但賀戚駱還是覺得氣血倒流,不能抑制。
“不是,你是侯府的世子,是長公主的嫡子,應該不能和女子一般見識,應該大度謙和一點,起碼表面上是如此!”賀戚駱被濺了一身的水也只是黑了半邊臉,并沒有拂袖而去。
要是有人這樣質問他還讓他如此狼狽,估計他早就眯着眼算計得他祖宗十八代在地底下都不敢認他了,但是這個人現在是他的謙兒,他的耐心和愛意全部都放在了他一個的身上,怎麽可能還拂袖而去呢!
沈謙悶悶的坐下去,說了聲對不起。
“謙兒不需要給我說對不起,你還小,我教你是應該的。”賀戚駱盯着他黑幽幽的發絲說。
沈謙也并非是無理取鬧之輩,只是前世的記憶又一次浮現,他記得賀戚駱是差一點就娶了韋拂的。
他在害怕,害怕賀戚駱用情沒有上輩子深,他怕因為自己的重生異數讓賀戚駱對他的感情如流水一般的消耗,他不想自己跨過生死準備愛上的那個人到了卻要拒絕他,他是一個很想彌補前世的罪人,他想因為這輩子有賀戚駱的陪伴能過得容易些,他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