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生死一瞬

皇帝不複剛才的好臉色,立馬鐵青着臉質問沈謙,皇後心裏震驚之餘不免內心欣喜,面上卻做憂慮不信狀,連連發問要求沈謙細細道來。

“沈謙若沒有足夠的證據定然不會栽贓構陷皇子與長公主,如今人證物證俱在,端看皇上您信是不信了!”沈謙拱手眉目剛毅,嘴角扯出一絲涼薄的笑意。

皇後肅着臉,道:“世子快快道來,若是證據确鑿陛下自是會查明法辦,若你只是随口誣陷,那麽,即使是看在高陽長公主的面子上,你今日也休想離宮!”

沈謙目光移到皇帝身上,只見他身形微動,沉吟片刻默認了皇後的決議。

“那沈謙便冒着大不敬之罪如實道來了,且問不知皇帝陛下可還記得三月以前的那場赈災義舉?”

皇帝問:“可是國子監學生,自發組織赈濟因洪水而從徐州逃難而來的災民?”

“陛下英明,那場赈災義舉說是國子監的學生主動請求的,其實不然。據臣得知,應是太子殿下。”沈謙道,心裏想着的确是太子做的,其心如何不得而知,确有善舉也應當誇贊。至于做戲的成分有幾何,沈謙到不關心,儲位之争已是油鍋下肉,必是死的死傷的傷。

“皇兒?”皇後詫異,心裏微微一動,道:“皇兒既然有此善舉為何不如實告與本宮與皇帝?而你又是如何得知?”

沈謙道:“樹大招風,太子未免在朝中提出招人彈劾,或是以為他另有目的而否決,便私下找到了太傅大人,請求他代為赈災!”

“你是說宋毅?宋将軍?”停頓片刻,皇帝了然道,“将軍向來仗義執言,這次卻瞞得朕好生辛苦!聽聞宋家兩位公子與你府上交好,如此看來,你知道內情便也是理所應當的。”

“是,太子提議之後便暗自派了人手,又找到國子監掌議姚文選請他組織此次義舉,姚家公子自然是點頭應允的,而赈災之後國子監聲名大振,百姓得了實惠,自然是雙贏的局面。豈料,國子監有位學生在赈災途中惹惱了李國公府上的公子李祿,李祿霸道蠻橫,那位學生好生可憐,被打得重傷至今難以下床。是以,國子監的學生們群情激奮要求讨回公道,而此次福瑞樓之行便是調和兩者關系的會面,由京衛指揮使馬大人的公子馬宏做東調和,而後來福瑞樓大火學生們受傷,陛下您也知曉了。”

皇帝眯着狹長的眼睛,胸膛起伏不定,一掌拍下案桌,怒道:“無視王法,敗壞家門,如此惡少難逃嚴懲!”

“皇上英明!那韋侯府上的家将不過是他們虛晃一招罷,幸而當時微臣也在曾福瑞樓,我識得的一位得力管事正是三皇子府上的幕僚,至此,微臣才明白此次事件的真實目的。”沈謙嘴角含笑,眼神中充滿寒意,冷冷道:“他們并不是針對的國子監的學生們,而是他們背後的太子!試想什麽人會對太子坐穩儲君之位寝食難安以致行兇呢?除了圖謀皇位之人,微臣不做他想!”

皇後驚呼一聲,頓時眼淚撲簌而下,顫抖着雙唇臉色慘白,哭着跪倒,匍匐在地,哀哀戚戚的喊道:“枉費本宮對他視若己出愛若親子,沒想到,他竟是如此薄情寡義之人哪!皇上!皇上!求您做主開恩,太子淳厚良善,行當行之舉為百姓謀福祉,臨了卻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欲處置而後快啊!求皇上體恤開恩哪!”

皇帝皺眉嘆氣,親自扶起皇後,道:“你這是為何?朕與你夫妻一體怎會眼睜睜的看着別人加害皇兒?皇後素來儀表大方得體,怎的現在如此失禮?”

皇後搖頭不肯起身,哀哀啜泣不已,道:“求皇上憐憫臣妾,臣妾與皇帝只這一個孩子,臣妾不求他能在陛下百年之後君臨天下,臣妾只求他平安康健啊!”随後忿然說道,“既然這個儲君之位如此羨煞旁人,以至于暗箭傷人連累無辜學生,臣妾還求皇上賜皇兒封地讓他遠離京城這是非之地罷!好歹也留下一條小命兒呀!”說罷,皇後連連磕頭哀求,額頭上都沁血了還不罷休,沈謙與高陽公主俱是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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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這是什麽話?!朕親自屬意的儲君人選難道能說變就變?大丈夫在世,若遇到困難就磕頭敗退那還有何顏面存于世間?太子是儲君,是将來要繼承大統之人,必然是剛毅果決之人,此等磨難必是能憑借其聰慧睿智逢兇化吉,皇後作為一國之母必得母儀天下看顧太子,勿要再作此言論了!”皇帝一番話铿锵有力,眼神透出的果然和狠厲讓沈謙不禁點頭,現在到顯得還有幾分君王之氣了。

“來人,将皇後送回寝宮好生伺候,朕與長公主和世子還有要事要議!”

“是,奴才遵旨!”貼身大太監扶起跪倒在地的皇後,輕輕道:“娘娘小心身子,奴才送娘娘回宮罷!”

待皇後離去,皇帝才将來龍去脈讓沈謙一絲一毫的理清說來,此刻既感嘆于沈謙的洞若觀火又憤怒與三皇子的野心勃勃,心裏又焦又慮,不免急火攻心,眼前一黑,一下子捂着胸口癱坐在了圈椅上。

“皇上!”

“皇兄!”

皇帝擺手,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餘力,疲乏的閉了閉眼,道:“此事朕已知曉,往後自有論斷,時辰不早了皇妹和侄兒盡可離去!”

“是!臣/臣妹告退。”

出了宮往府邸去,已是拂曉了,天際線微微泛白,安靜的街道上只有噠噠的馬蹄聲。高陽與沈謙俱是累極,身體疲憊不已內心更是不堪重負,沈謙還好,進宮之前已有算計,皇帝的反應均是在他意料之中,而高陽,她本以為最多不過嚴懲那個賤人一頓,卻沒想到摻雜了皇位之争,生在皇室,她最害怕的莫過于此….當年為了皇位為了後秦死了成千上萬的人,她親眼所見就不下百餘人,如今才安穩了幾年又有卷土重來之勢,靠着馬車的後墊,側頭微微望向自己的兒子,高陽目光溫柔缱绻,她想,江山代有才人出,兒子都能獨當一面了,她和夫君的确是老了。

“公主世子小心!”

一聲怒吼,馬車震蕩,一只利箭劃破長空直直沖入馬車之內,鋒利的箭矢淩厲的劍鋒,沈謙耳朵微動,眉頭深鎖,面上一驚,迅速将對面靜坐的高陽撲倒在榻上。

“謙兒!”

沈謙蓋住母親的身子,額頭已然見汗,搖頭道:“母親放心,我無事!”

高陽自然是不信的,面色焦急的推開沈謙,欲起身察看傷勢,未料到第二只箭第三只剪…..層層疊疊不斷射來的利箭刺裂馬車。

“謙兒!我們得出去,這樣躲在裏面無異于引頸就戮,遲早會傷到的!”高陽摔倒在榻上,服飾繁瑣難行又累贅,她幼時也曾與千軍萬馬之前面不改色,當即便扯開外衣卸掉釵環。

沈謙當機立斷,摸出藏于塌下的匕首起身一滾,伸出右手斬斷馬車的缰繩,再這樣下去她們只有為人魚肉的份兒,如今當務之急便是保護母親離開才是!沈謙心裏這樣想,手上動作半分不慢,因和賀戚駱學了半年的功夫,雖不能近身搏鬥,但已然是耳聰目明,不然也逃不過剛才那直取人性命的利箭,那箭矢上寒光熠熠想必并不是普通箭頭。沈謙咬牙,一把抱過高陽,摟着她的背捂住她的頭往地上滾去。

侍衛見公主和世子出了馬車,三匹拉車的駿馬早已飛馳不見,消失在街頭。如今剛剛天亮,街道上并無閑雜人,刺客黑衣蒙面刀刀見血,府裏的侍衛雖功夫不錯但也難敵對手有備而來。

“公主世子!你們快往東邊去,我等必定奮死掩護!”侍衛頭頭大喊,如今只有他身上還未挂彩,持劍與賊人搏鬥。

沈謙眸光一亮,屈起手指吹動口哨,高陽起身拉緊沈謙,沈謙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侍衛層層疊疊的将兩人圍在中間,陣型往東邊移去。

“母親勿慮,那東邊乃是貧民巷,地段複雜難行,尋常人第一次進去必定會被轉得暈頭轉向,我們一定可以借此逃過一劫的!”沈謙低聲道,随即侍衛頭頭劍鋒一改,淩厲出擊,沈謙借勢拉緊高陽奪路而逃。

噠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身後的刺客身手矯捷步伐輕盈,舉着寒劍直撲而來,沈謙神色凜然,絲毫不懼,拉着高陽竄走與大街小巷之間,他身形靈活又才思敏捷,賊人雖死死盯着他直直追去,卻屢屢受挫。

“籲!”

棗紅色汗血寶馬狂奔而來,沈謙一躍拉住缰繩,高陽幼年與逃跑之上也頗有心得,沈謙一出手,她便迅速翻身上馬,賊人已距離三五米開外,高陽反手拉住兒子,沈謙借力踩上馬镫。

“駕!”駿馬飛奔轉眼間已離開數十米。

嗖!一聲劃破空氣的離弦之箭帶着寒氣而來,賊人見追不上倆人,心有不忿恐不能交差,搭箭而射,勁頭用了個十足十。

沈謙暗道不好彎身護住高陽,握緊缰繩手上青筋暴起。

“唔!”一聲悶哼,身子晃動了三五下,沈謙已是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公子眉目如畫,白衣勝雪,衣襟上卻沾染鮮血點點,鮮衣怒馬本是豪氣萬丈,而如今胸腔橫穿一把利箭,似有黃昏落日之景。

“牡丹江,禾苗空;牡丹紫,禾苗死……..”遠處似有童謠傳來,敲着竹板韻律十足,童聲清脆,嬉戲打鬧卻咬字清晰,節奏歡快不似凡音。

沈謙耳邊轟隆一響,随即失去意識似是堕入了無邊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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