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原之東
他們在餐桌上議定了第二天整理補給物品，然後後天出發進入平原的計劃。艾莉露似乎對平原裏的某些東西有着需求，賽加并不多問，只是說了他和羅伊爾決定前往平原深處的荊棘城，并說：“如果你們不願去，我們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分開走，之後再聯系彙合。”
羅伊爾沒有多發表意見，因為他還在消化賽加的背景。
艾莉露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吃得正歡的羅德森，剛想說些什麽，旅店的大門忽然被“砰”地推開了。
一個穿着聖殿騎士團制式铠甲的騎士端着一個盤子走了進來，像是确認了一下屋內的狀況，回頭向門外的某個人報告道：“弗拉西斯大人，就是這裏面。”
聽見那個名字，賽加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弗拉西斯·法倫納德，魔法山脊聖殿騎士團所屬，七級牧師兼光系魔法師。
這個修習方向讓他成為一個極為難纏的對手，尤其是在有一群騎士團的鐵桶包圍的情況下。他之所以沒有成為魔法山脊聖殿騎士團的領導者只是因為烏拉爾這個八級騎士的存在，但事實上，沒有祝禱法術增益的烏拉爾，單對單未必勝得過弗拉西斯。所謂七級和八級之間有道檻，只在雙方修習方向相同的情況下表現得比較明顯。
而現在，魔法山脊聖殿騎士團的兩名最強者都出動來到了這裏，弗拉西斯還将直接見到他們……賽加不認為他和羅伊爾還有逃脫的機會。
銀發騎士悄悄握住了腰側的劍。
羅伊爾卻沒有他那麽明顯的反應，只是在聽到弗拉西斯這個名字時怔了怔，然後把目光投向了旅店門口。
一名穿着白底金紋法師袍的青年踏進了門口，他有着過肩的沙金色長發和湛藍的眼睛，看起來像個英俊的王子。
青年的目光在踏進旅店後幾乎立刻投向了他們這桌，然後露出了微微驚訝的神色。
賽加幾乎要拔劍了，弗拉西斯卻忽然擡起了手，示意跟在身後的騎士們後退：“都先出去，我有些事要辦。”
騎士們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還是一個個列隊退了出去，還把旅店的門關上了。
金發法師快步走到他們這一桌前，皺着眉瞪了羅伊爾一眼：“你居然還敢呆在這裏！不知道聖殿騎士團已經全體出動了嗎？”
賽加難得怔愣了一下，看着羅伊爾站起身乖乖受訓。
“烏拉爾就在兩條街外，你們現在立刻離開，進平原裏去或者往南走都好，只要避開荊棘城的方向就好。”弗拉西斯看了賽加一眼，繼續道，“我不知道你怎麽惹上的薩爾蒂絲，總之現在帝都不能回去，父親正為你的事大發雷霆呢。”
羅伊爾讷讷應了一聲，低聲喊了弗拉西斯一句。
“哥……”
賽加這才想起，羅伊爾自我介紹時說的姓氏是法倫納德。
弗拉西斯·法倫納德，羅伊爾·法倫納德。
……
羅德森悄悄推了推賽加：“那是羅伊爾的哥哥？看起來好像很厲害。”
“……”他确實很厲害。賽加沒回答他，因為弗拉西斯已經塞給了羅伊爾一個空間戒指，讓他們馬上走。
“記住，不要靠近荊棘城。”
年輕的七級牧師兼光系魔法師，法倫納德公爵次子如是說道。
羅伊爾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麽不能靠近荊棘城——那可是他們定好的目的地——就被他二哥從旅店後門塞了出去，随後同一桌的另三人也被不由分說地從門裏塞了出來，然後小小的後門就被“砰”地關上了。
羅伊爾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震下灰塵的門板，感覺到門上傳來了魔力波動，應該是弗拉西斯往上面施放了隐蔽類法術。
……他從來不知道，法師學院的優等生弗拉西斯，居然有媲美騎士的力氣。
連賽加都是被一把推出來的，聖殿騎士團要求牧師修習騎士課程嗎？
賽加沒給羅伊爾更多時間驚訝，他轉向艾莉露和羅德森，匆匆行了一個騎士禮，然後說：“很抱歉，因為某些原因我們要先走一步，提前進入平原了。如你們所見，可能會有比預期多的危險，我們可以暫時分開走。”
他沒有多說，但艾莉露顯然已經猜到出了事。精靈少女只是略一考慮就微笑起來：“如果遇到危險就抛下對方，那還怎麽能稱作同伴呢？”
賽加報以感激的笑容：“那我們現在就準備一下，直接進入平原吧。”
平原裏其實還有小型補給站，只要他們先行一步，應該來得及在聖殿騎士團到達之前采購補給，然後藏進平原深處。
一行四人出發離開了鎮子，羅伊爾修習風火雙系法術，釋放風系法術後速度并不算慢，賽加不知用了什麽方法，竟然也沒有落後。
魔法之神在上，雖然知道這家夥是一個大魔法師的兒子，得到了許多魔法傳承，但作為一個騎士……實在太令人咬牙切齒了。
年輕的法師忍不住別開頭，努力說服自己不再看騎士的方向。
他們很快進入了荒岩平原，這片大陸冒險者最感興趣的地方。
荒岩平原最為誘人特點的就是平原內一些叢林裏生存的魔獸，以及無數未被探清的寶石礦産——寶石可是許多法師施法都需要用到的材料，假如發現了新的高等寶石礦，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因此在平原入口他們遇見了許多支冒險家隊伍，其中更有一些隊伍對顯然是精靈的艾莉露發出了邀請。
“你們只有四個人，而且看起來年紀都不大，貿然進入平原可是很危險的。”其中一支隊伍的劍士這樣對他們說，“最近荒岩平原的魔獸特別活躍，要不你們還是和我們一起行動吧。”
“感謝您的好心。”賽加微笑着行了一個騎士禮，“但我想我們還是有能力自保的，至少遇到危險我們可以選擇逃跑，面對危險也是歷練的一種方式。”
那個隊伍其實也不是太在意他們安全不安全，只是一名精靈獵手是所有冒險者隊伍都希望擁有的，所以他們再次向艾莉露一個人發出了邀請，被拒絕後用怪異的眼神看了這支隊伍幾眼，最終還是離開了。
顯然他們對四人的關系産生了許多臆想。
“我們朝哪個方向走？”羅伊爾四處望了望，又用水晶球施展了一個感應術，“西、南兩個方向都沒有明顯的魔力波動。”
荒岩平原的入口就在他們的北面，那裏有魔力波動并不奇怪，畢竟弗拉西斯這個七級大魔法師還在鎮上駐紮。但是東方……
艾莉露看了一眼東邊，他們一直趕路，現在恰好是日出時分，火紅的太陽從東方升起，在地平面上劃出一道耀目的線條。
她張嘴想說些什麽，賽加卻先一步開了口。
“我們走東邊。”
那是傳說中荊棘城所在的方向。
荊棘城一役後所有關于前往荊棘城的路線圖全部被銷毀，東邊也只是在冒險者當中流傳的說法而已。既然東方有不尋常的魔力波動，也許荊棘城真的在那裏也說不定。
他們向東方前進，一路上發現了許多不同種類的魔獸留下的痕跡，甚至遇見了一只六階魔獸，賽加為了掩護施法的羅伊爾受了傷，于是他們找了個相對安全的掩護地暫時停下來休息。
“其實沒什麽大礙，我已經用治愈術治好了外傷，只是流了點血而已。”
“你要再回去看看你流的一點血有多少嗎？”羅伊爾面無表情地坐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攪拌着簡陋的鍋裏的湯汁，“還是說是騎士就會有更多的血液？”
因為魔力損耗過多而暈倒的年輕魔法師無法忘記自己醒來後被帶到戰鬥地點，看到那一大灘血時的感受。為了殺死那只強大的，接近七階的六級魔獸，他使用了他所能準備的最強大的法術，他知道賽加在保護他，但沒想到這家夥竟然差點讓魔獸削下半截手臂來！
不是很厲害嗎？不是還會用空間魔法嗎？怎麽還這麽狼狽？
羅伊爾莫名地惱怒，即使對方是為了救自己才受了傷，但他并不打算感激這種愚蠢的受傷。
他顯然在生氣，賽加不想再激怒他，小心地坐起來換了個話題：“……嗯……為什麽是你在弄這個？艾莉露小姐呢？”
女性對烹饪應該會更加擅長才是，可是他并沒有在這個簡陋的山洞裏看到精靈少女的身影，甚至羅德森也不在。
“……”羅伊爾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臉色一下子僵了起來，“她和羅德森出去狩獵了，食物剩下一點而已。”
“這樣啊。”騎士沒有懷疑，反正他非常樂意和羅伊爾兩個人呆在一起。年輕的法師俊秀的臉龐在火光的照映下顯得非常迷人，他用漂亮修長的手指握着湯勺攪拌鍋裏的肉湯，感覺和在法師塔裏攪拌魔藥一樣優雅——如果臉上的表情不是還帶着一點沒褪去的僵硬的話。
肉湯很快散發出專屬于食物的美好味道，羅伊爾站起身走到洞口看了看，又折返回來：“他們還沒回來，你先喝點湯好了。”
他用碗盛了湯，遞到騎士手邊，對方卻沒有接的意思，笑着看着他。
“我的手臂受傷了，可以幫忙嗎，羅伊爾？”
騎士翠綠色的眼睛充滿溫柔的笑意，羅伊爾卻只想把碗蓋到他的臉上。
“你不是說已經用治愈術治好了嗎？”他寒着臉道。
“治愈術只能治療外傷，我的手……”他故意嘗試了一下，手臂有些不聽使喚的遲鈍，“你看，它并不如完好時靈活。”
于是羅伊爾只好用勺子舀起湯遞到他的嘴邊，為了做這個動作他只能貼着賽加坐，距離近得他能看到騎士濃密的睫毛，不禁有些走神。
傳說凱瑟琳大魔法師是個大美人，看來真的沒錯……
艾莉露帶着羅德森和一些獵物回到山洞時，看到的就是騎士一臉享受地喝着法師喂給他的湯的場景。
“羅伊爾在忙嗎？那我來弄食物好了。”她笑眯眯地把幾個果子切開，和一些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混在一起放到了鍋裏，回頭向法師招了招手，“來幫我點個火可以嗎？”
“……還是我來吧，你們休息一下。”羅伊爾又露出了那種想起可怕事情的表情，接過了精靈少女的活，施法點了火煮起來。
賽加有些不解地看了羅伊爾一眼：“怎麽了？”
他的湯還沒喝完，羅伊爾這麽急着去搶艾莉露的活幹什麽？
“是艾莉露做出來的食物太難吃了吧哈哈哈哈！”羅德森毫不留情地笑了起來，“昨天賽加你還沒醒的時候艾莉露做了一頓飯，羅伊爾吃完都快哭了！”
被嘲笑的精靈少女微笑着一肘捅到他胸口，羅伊爾連忙開口挽救：“其實只是……我口味比較奇怪……”
“你就別裝啦我還不知道她做飯什麽味道嗎……唔唔！”還想繼續說的劍士少年被精靈少女一把捂住嘴往洞口拖去，艾莉露微笑着回頭說道：“那就麻煩羅伊爾啦，我有事要和羅德森好~好~談~談~”
“好……”
聽着洞外傳來的慘叫聲，賽加挑了挑眉看向羅伊爾。
“艾莉露做的飯的确有點……”修養良好的年輕法師含蓄地沒有直接點出，但顯然他描述的對象并不是多麽美好的東西。
“怪不得你居然在這裏煮湯。”賽加笑了起來，把他手裏的勺子接過，“還是我來吧，在騎士團的時候我倒是經常自己在森林裏做飯吃。”
其實羅伊爾先前煮的湯味道也只能算是一般，雖然能喝下去但是遠遠達不到“可口”的地步，為了大家都能夠多吃點補充體力，還是他來吧……
羅伊爾睜大了眼：“你不是說手不方便嗎？”
“喝了你的湯以後感覺好了不少，讓我來吧。”
騎士的動作确實還有些不靈活，但也比幾乎是按熬魔藥的方法熬湯的法師娴熟得多，他對着艾莉露放進鍋裏的材料嘴角抽搐了幾下，然後果斷地換了一鍋材料再次點火。
羅伊爾想說他來點火，卻看到對方指尖倏地竄起一簇小火苗，很快點燃了木柴。
……對啊，這家夥可是能徒手施法的。
他又開始心理不平衡了。
事實證明，比起野外生存，即使是森林裏長大的艾莉露都比不上賽加。
他只用簡單的野菜和一點肉也能做出很美味的湯來——看到他從之前準備的一個小包裏拿出一包調味料時，旁邊等吃的三個人都震驚了。
“……真厲害呢，賽加先生。”艾莉露睜大了眼。
“居然還随身帶調味料，你是準備到平原裏來野營嗎？”羅伊爾聞着食物的香味，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在用沒放鹽的湯謀殺騎士。
“太好了，終于有正常的食物可以吃了……”羅德森一臉感動地說。
賽加把湯分盛到幾個碗裏，然後有些疲倦地笑了笑：“快吃吧，吃完休息一下，明天繼續趕路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