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在明珩的死纏爛打之下, 莫珈終于答應帶他偷偷翻牆溜出皇宮。

此時已是後半夜,皇宮各處都已經滅了燈,陷入了一片寂靜, 只偶爾有幾支巡邏的隊伍整齊而有序的行走于宮道。

明珩經常偷溜出皇宮,因此深入研究過皇宮巡邏隊伍,對于他們的換班時間與巡邏路線熟記于心。在他的指導下,莫珈趁着巡邏軍換班的間隙, 在一座荒廢多年的冷宮裏成功帶着明珩悄無聲息地溜出了皇宮。

因為是偷溜出來的,自然也沒有馬車,因此明珩可算是體驗了一把飛檐走壁的感覺。明珩沒練過功夫,也不清楚莫珈的身手究竟算是什麽水平, 但他卻能輕輕松松帶着自己飛過大半個皇城, 連呼吸都沒變一下, 至少輕功是十分了得的。

一炷香的功夫,二人就到了景和園,依然是翻牆進入, 直接跳進了拓跋泓住的院子。

明珩想着這麽晚了拓跋泓肯定已經睡下了,因此特地提醒莫珈動作放輕一點,千萬別吵醒他。誰知他倆剛落地,拓跋泓房裏的燈就亮了起來。

明珩一驚, 急忙跑過去。跑到門口,房門剛好被打開,只見拓跋泓穿戴整齊地站在門口,正面帶微笑地看着自己。

明珩壓抑着心裏的欣喜,走進屋抓起他的手包進了自己的掌心, 關心問:“怎麽這麽晚了還沒睡?”

拓跋泓笑着說:“等你啊。”

明珩意外:“你怎麽知道我會偷溜出來?”

“猜的。”拓跋泓半真半假道。

“大汗。”這時莫珈也走了上來。

拓跋泓點點頭, 對他道了一聲辛苦, 就讓他先去隔壁歇息了。

莫珈二話沒說就拐進了隔壁屋子。

明珩關上房門,第一件事就是跟拓跋泓肚子裏的兩個寶寶打招呼,不過自己說了好半天,拓跋泓的肚子依舊平平靜靜的,就有些失落。

拓跋泓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慰道:“寶寶們睡覺了,等明早醒了再和他們說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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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明珩直起身子,伸手解下拓跋泓臉上的面具。面具下的面龐精致如常,只是面色略顯蒼白,眉宇間憔悴之色若隐若現,眼底的青黑也十分明顯。

明珩心疼壞了,伸手摸摸拓跋泓的臉頰又用手指輕輕撫摸着眼底的青黑,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怎麽臉色這麽差?是不是寶寶們吵你,晚上睡不好?”

拓跋泓疲憊地笑了笑,也沒有強撐,坦然承認道:“嗯,确實沒睡好,不過不是因為寶寶們,而是你不抱着我,我睡不着。”

明珩聞言突然放開了拓跋泓,手指上下翻動,三兩下就脫下了兩人的衣服,抱着拓跋泓鑽進了被窩裏,從後面伸手抱住,嘴唇輕輕摩挲着他的鬓角,柔聲道:“幸好我來了,這次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先睡吧,我陪着你。”

“嗯。”拓跋泓抱着明珩的手臂蹭了蹭。整個人被熟悉的氣息籠罩在其中的感覺讓他分外的安心與輕松,就連身體的不适都神奇般的緩減了,困意襲來,他縮在明珩的懷抱裏,不出片刻就睡着了。

明珩聽着沒過多久就變綿長的呼吸聲,不禁收緊了手臂,心疼得要命——這得是多累啊才能倒頭就睡。

他突然有些後悔回到皇宮了。自己不過是離開了三天,拓跋泓就跟着失眠了三天,這要是時間再長一點,身子還不得垮了。

明珩抱着已經沉沉睡着的拓跋泓想事,他在宮裏無論是照顧拓跋泓還是商量事情都不方便,得想個辦法搬出皇宮來住。

明珩琢磨一晚上,一直想到天蒙蒙亮才睡着。等再次睜眼,已經是晌午了。

拓跋泓比他先醒,為了不吵醒他,他也沒有起床,就趴在他的身上無聊地玩他的頭發。

“什麽時候醒的?”明珩眼睛還沒徹底睜開,意識也還沒完全清醒,但雙手已經習慣地摟住了拓跋泓,也用食指繞着他腦後的一绺頭發把玩。

拓跋泓擡起頭,朝他燦爛一笑,抱着圓滾滾的肚子往上蹭了蹭,嘟起嘴在他的唇上輕輕一碰:“我也剛醒沒多久,看你睡得香沒舍得吵你。”

明珩微微一笑,問:“什麽時辰了?”

“該吃晌午飯了。”拓跋泓拽了拽他的袖子,“起床吧,吃了飯你也該回宮了。”

明珩含糊地嗯了一聲,抱着拓跋泓坐了起來,先幫拓跋泓穿好衣服洗漱完畢才開始收拾自己。

拓跋泓捧着西瓜沉的肚子在房間裏慢慢走着,走了一會兒,他伸手拽了拽敞開的薄外衣,卻發現扣子已經扣不上了,苦惱地皺起了臉,跟明珩抱怨:“小家夥們長得太好了,肚子又大了不少,外衣都遮不住了。”

明珩走過來試着幫他扣扣子,發現真的扣不上了:“還真是,比剛來安陵時又大了不少。要不後面幾天你就別出院子裏。”

拓跋泓悶悶不樂道:“也只能這樣了。”

明珩摸了摸他的臉頰安慰:“聽說雙胎基本都是早産兒,再忍四個月,等孩子們降生了,你想去哪裏我都陪你去。”

拓跋泓笑着看他:“這可是你說的,我去哪裏你都要陪我,而且只有我們兩個。”

明珩皺眉:“孩子們呢?不帶去嗎?”

“當然不能帶了,帶着孩子們還怎麽游山玩水。到時候孩子交給奶娘或是澤玺帶一段時間。”拓跋泓說完,肚子的孩子突然踹了一腳,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拓跋泓又心疼又覺得好笑,一邊安撫寶寶們,一邊道:“你看,寶寶們鬧意見了。”

“鬧就鬧吧。”拓跋泓揉着肚子,堅持道,“總之就是不能帶孩子。”

明珩納悶問:“為什麽不能帶孩子?”

拓跋泓眼神突然變得幽怨,跟他抱怨:“我們成親之前根本沒有機會獨處,成親之後又肚子多了個小家夥,你也不允許我到處走,光顧着被你押在床上養胎了。你自己算算,咱倆有獨處過嗎?”

明珩聽他這麽一說也不禁反思了起來,發現他倆好像還真沒什麽機會能在無人幹擾的情況上單獨待着的。

拓跋泓跟他不止一次說過,小時候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帶着心愛的人看遍山川河海。他大概這也是他堅持不帶孩子的原因吧,畢竟與心愛的人同游山河與拖家帶口的游山玩水全然是兩種心境。

明珩也覺得自己與拓跋泓獨處的時間确實是少得可憐,對于拓跋泓的提議,雖然有些對不住還未出世的孩子,但他其實是很心動的。最終,一向秉持着媳婦兒大于的一切原則的他同意了拓跋泓的提議。

而在他剛點完頭,肚子裏的孩子就像是知道了兩位爹爹要抛棄他們似的,突然就鬧了起來,又踢又踹,折騰的拓跋泓臉都白了。于是兩位準爹爹也顧不得二人世界的美好藍圖,趕緊先手忙腳亂地哄兩個正在抗議的小家夥。

好不容易哄好了小家夥們,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夫夫倆累得一腦袋汗。有了前車之鑒,他們也不敢再提這件事,拉着手出門去吃飯了。

莫珈早就醒了,正在院子裏練功。見二人出來,他收起劍走過去跟二人問了個安,然後對拓跋泓道:“管家剛剛來過,說是國公府那邊來傳話,午時一刻花淮樓一聚。”

拓跋泓了然地點點頭。

院子裏的石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這些日子拓跋泓愛上了在院子裏吃飯,管家每天把飯菜在石桌上擺好就離開了。

管家今早進來院子瞧了一眼,結果就跟剛起床的莫珈撞見了,二人聊了幾句,管家得知他和明珩昨晚偷偷回來了,中午準備飯菜的時候就細心地準備了三人份的。

三人坐下吃了起來。

明珩還是照例先伺候拓跋泓,他邊給拓跋泓舀甜湯邊問:“是澤玺派人來傳話嗎?怎麽約在花淮樓了?”

拓跋泓喝了一口甜湯,告訴他:“約在花淮樓見面是我的注意。景和園是私人宅子,頻繁出入容易惹人生疑,花淮樓卻是不一樣,花淮樓是京都第一酒樓,就算去得勤快一些,有人問起來也能用應酬多來搪塞。”

明珩點點頭:“說得有道理。你們要談什麽事?”

拓跋泓道:“澤玺這段時間在暗中調查兩位皇子的死因,我們約好有消息了就在花淮樓碰頭。”

明珩拿筷子的手突然頓了頓,想起昨晚明芊芊跟自己說的那些話,他思索了片刻,要求道:“吃完飯我跟你一起去。”

拓跋泓扭頭看了他一眼,問:“不急着回宮嗎?會不會被人發現?”

重華宮一直以來除了自己的下人很少有外人進出,放在平時也不用太擔心會被人發現自己偷溜出宮去。不過他這次回來是身負任務,父皇随時都有可能傳喚自己。

明珩想了想,摘下腰間的一塊玉佩遞給莫珈,對他道:“莫珈,等會兒吃完飯你先回宮。這塊玉佩是我的信物,你給宮門口的護衛看一眼,他們就會放你進去。你回宮後多關注一下宮裏的情況,若是父皇傳喚我了,你先想辦法幫我拖着,然後讓小扇子去花淮樓找我。”

莫珈也知事态的輕重緩急,因此二話沒說就接了玉佩。

吃完飯,莫珈就動身回皇宮了。而明珩喬裝改扮了一番後也跟着再次扮作女子的拓跋泓一起乘馬車進城,去花淮樓赴約。

二人趕到花淮樓時,賀澤玺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他這一次出行很低調,為了甩掉四皇子監視的人,烏蒙駕着馬車在城裏兜了好幾圈,把那些人溜得暈頭轉向了才穿巷子來到花淮樓後門。

明珩推開二樓一間雅間的門,拉着拓跋泓進屋。

賀澤玺坐在屋子中央的圓桌邊正在喝茶,瞧見一身粉色羅裙的弟弟,驚吓得嗆了一口水,連忙扔下茶杯捂着嘴小聲咳嗽。

拓跋泓絲毫不覺尴尬,大模大樣地在哥哥對面坐了下來,笑眯眯問:“怎麽這麽大反應?”

賀澤玺好不容易止了咳嗽,皺眉盯着那身紅裙子,有些嫌棄問:“怎麽穿成這樣?”

拓跋泓往後一仰,露出圓滾滾的肚子,輕輕拍了拍,理直氣壯道:“不穿成這樣怎麽能遮住這個。”

明珩坐在他的身邊,一邊給他倒茶一邊點頭贊同——就是就是。自家媳婦兒肚子老大了,不扮作女人,出門能吓死人噠。

賀澤玺表情有些無奈,但也知自家弟弟大大咧咧的脾性,也就沒多說什麽,調整了一下心情,說起了正事。

“兩位皇子的死因我已經有些眉目了。”

明珩和拓跋泓齊齊擡頭看他,問:“怎麽樣?”

賀澤玺沉默了一會兒:“我們之前都懷疑暗中下毒的人是四皇子,但據我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來看,下毒的應該不是四皇子。”

明珩和拓跋泓都愣住了。

“毒不是明哲下的?”拓跋泓對于這個結果很不滿意,皺眉問,“你為什麽肯定不是他?”

賀澤玺解釋道:“前些天,我讓烏蒙曾去四皇子府上夜探,恰巧那天晚上,四皇子叫來了穆薩的人議事。烏蒙說,那天晚上他在屋頂聽到他們聊起了兩位皇子中毒的事,四皇子似乎對于兩位皇子中毒的事毫不知情,還問穆薩的知不知道中的是什麽毒。他似乎也在派人調查他們中毒的真相,不過他們目前也不清楚兇手是誰。烏蒙全程十分小心,能肯定自己并沒有被他們發現,所以,他們應該不是故意說給烏蒙聽的,可信度很大。”

拓跋泓摸着下巴喃喃自語:“不是明哲那會是誰呢?是三皇子還是五皇子?”

明珩突然開口:“其實,昨晚,芊芊也曾跟我說過一些情況。她跟我說,太子和二皇兄中的都是一種慢性毒,這毒至少在已經在他們體內一年了,也就是說,這毒應該是在一年之前下的。”

關于毒藥的詳情只有太醫院的禦醫和皇家的人知道,因此拓跋泓和賀澤玺都是第一次聽說,不禁都有些意外:“慢性毒?”

明珩點頭。

拓跋泓問:“那毒藥具體什麽樣?"

“我也不清楚,”明珩道,“我聽說那毒一開始不明顯,因此很難查出異樣,但随着時間的推移,身體內的毒素越積越多,等到了某個時間段就會徹底爆發,不過那時候毒素早就走遍了五髒六腑,神仙難救。”

拓跋泓也一籌莫展:“這倒是稀奇。”

明珩問:“你也沒聽說過這種毒?"

拓跋泓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對毒藥不是很了解。不過……”

“不過什麽?”

拓跋泓指了指賀澤玺,告訴他:“澤玺對這方面比較擅長。”

明珩驚訝:“澤玺竟然了解毒藥?!”

拓跋泓笑着解釋道:“十幾年前,草原上有位神醫,他與我們父汗是好友。所以我們小時候跟着他學過一段時間,我跟着他學醫術,而哥哥則是學習辨毒解毒的手藝。”

明珩怔怔聽着,心裏大感驚嘆,這兄弟倆未免太全能了。拓跋戎煜和賀瑾年把他們教得實在是太好了,兄弟倆一文一武,竟然還懂醫毒之術。

明珩聽完拓跋泓的解釋就看向了賀澤玺,期待着能從賀澤玺這個辨毒高手那裏知道一些信息。

而賀澤玺此刻臉色也異常凝重,那模樣顯然是知道一些什麽的。

夫夫倆對視一眼,神色皆是一喜。

拓跋泓拽了拽哥哥的衣袖,問:“哥,你知道那是什麽毒?”

賀澤玺有些猶豫:“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種毒,但我所知道的一種毒的症狀和這個很相似。”

“是什麽?”夫夫倆齊聲問。

賀澤玺看了明珩一眼,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你們知道肅王中毒的事嗎?”

明珩一愣:“皇叔?這事和我皇叔有關?"

賀澤玺點點頭,道:“肅王當初中的就是這種毒。”

明珩只覺得腦袋轟然一聲,炸開了一般,已經徹底懵了。

拓跋泓也十分震驚:“你是說兩位皇子中的毒和皇叔當年中的毒是一樣的?”

“嗯。”

“那下毒之人呢?”拓跋泓問。

賀澤玺壓低聲音道:“當年查出來的下毒之人是一位妃子,但我曾經詳細調查過,這種毒的煉制需要一種蠱蟲的血,而那種蠱蟲十分珍稀,需要制毒之人長達十幾年的喂養。據我所知,那位妃子祖籍在江南,家裏是開織造坊,平時家裏養的最多的是蠶,對于養蠱之術一竅不通。所以……”

“所以,她根本不是下毒之人,不過是別人借刀殺人的拿把刀。”拓跋泓接着他的話說下去。

賀澤玺點點頭。

拓跋泓又問:“那這毒究竟是宮裏人搞出來的還是外面的人?宮裏有人精通養蠱之術嗎?”

賀澤玺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就聽明珩略顯低落的聲音響起。

“皇太後在嫁給先皇之前,曾經是西南某部族的公主,那個部族擅馭毒蟲養蠱之術。”

作者有話說:

明珩:你們兄弟倆到底還有什麽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拓跋泓:那可多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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