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禁制 (1)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掌門陰沉着臉喝問。
內務部執法院的院首謝林彩并沒有被掌門嚴厲的語氣震懾,他拿出一堆玉簡,手一動,玉簡分飛到各位與會的峰主和長老手上。
待大家稍稍看過玉簡之後,執法院的院首謝林彩才沉聲說道:“這次厚土界的事故內務部并沒有太大的責任,反而是各位和進去厚土界的弟子們要為此負責。”
謝林彩語氣平淡道:“當初厚土界剛被發現的時候,各位峰主便進去探查,直到經過五十年的探查,各位峰主最終确認了厚土界是一個安全穩定的小世界。七百五十三年前,當時的內務部部長俞聖安向門派內申請用厚土界來作為劍門內團體賽的場所,這事經過掌門和各位峰主的投票決定,大家一致贊同了把厚土界作為團體賽的賽場……”
“謝院首,我們今天來不是過來聽你推卸責任的!”十萬劍門第一峰昆侖峰的峰主歷昆侖打斷他的話,臉皮子抖動了一下,語氣裏含有淡淡的威脅。昆侖弟子實力強勁,厚土界出事的時候,昆侖弟子一個都沒有被淘汰,全部都在裏面,經此一事,昆侖峰可能一下子失去了五個天賦卓絕的弟子,算得上損失慘重。
謝林彩聽到這話并沒有任何表示,他擡了擡眼,接着說了下去:“不用推卸,這次事故的責任本來就不是內務部的。”
“那是誰的責任?”一位峰主陰沉着臉逼問,目光在謝林彩臉上掃了幾遍:“弟子們是在團體賽上出事的,你總得給我們一個交代吧?”
“要付責任的自然是進去探查厚土界後确認厚土界無危險的那些峰主,還有——這次進入了厚土界中央那片洞府遺跡的弟子們!”謝林彩看了諸位或哀痛或憤怒的峰主們一眼,接着解釋道:“厚土界中央那片遺跡裏遺留有禁制,按照厚土界爆炸前傳回的影像看,正是因為這次進入厚土界遺跡中的弟子們破壞了裏面的一些東西,厚土界的禁制才會被激發,進而毀掉整個厚土界。”
“那麽,那些沒有進入遺跡的無辜弟子呢?”梁以暖站起來,滿身寒氣。
看清是梁以暖,謝林彩沉默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護短非常的生死劍梁以暖一共就四個弟子,全都進了厚土界裏面。
“我很抱歉。”頓了頓,謝林彩開口:“不過我們內務部得到的最新消息說這次厚土界爆炸并不是所有弟子都已經遇難,有一些弟子因為不在厚土界中央,在爆炸中幸免于難,直接被空間亂流抛到了其他地方。”
“梁峰主,據我所知,你的弟子們一直在厚土界的最邊緣……”
梁以暖聽到這消息後一愣,臉上露出點喜悅,不過這喜色轉瞬即逝,因為想到了其他事情他的眉頭夾得死緊,很快,他重新恢複了平靜無波的表情,點點頭表示知道後坐下了。
如謝林彩猜測,荊楚寒他們的确還活着,只不過情況不太好。
在第三次給暮與觞喂了丹藥後,暮與觞終于在荊楚寒的期盼下睜開了眼睛。
“大師兄,你感覺怎麽樣?”荊楚寒一把扶起暮與觞,把他半抱在懷裏,讓他靠的舒服點,憂心忡忡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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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與觞看見荊楚寒那一瞬間的驚喜,眸光流轉,深邃黝黑的眼睛裏是純粹的喜悅,蒼白的臉上露出點笑容,暮與觞心裏一震,目光微閃過後,他回了荊楚寒一個溫和的笑容,溫聲道:“我沒事,小寒,你別擔心。”
接着暮與觞半靠在荊楚寒懷裏,微皺起眉頭,顯然是察覺到了環境的異樣:“我們這是在哪裏?二師弟和不惑呢?”
“我也不知道,我一醒來我們就已經在這裏,我探查過了,周圍沒有其他修士,也沒找到人活動的痕跡。”
“那這天色?”暮與觞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開口問道。
荊楚寒搖搖頭:“這裏就是這樣,這天色已經維持了許久。對了,大師兄,你是不是傷到了內腑?這裏還有些療傷丹,你看看有沒有用,先養好傷吧?”
估計現在他們是流落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估計倆師弟也沒在這裏,暮與觞臉色黯然來地嘆口氣,伸手查看荊楚寒拿出來的丹藥,而後又從自己的儲物袋裏掏出幾瓶丹藥來,一起服用過之後,蒼白的臉色才好看了點。
荊楚寒提醒他家大師兄:“大師兄,這裏沒有靈氣,你得服用些補靈丹才能把修為恢複回來。”
暮與觞愣了下,身上功法流轉,這才發現這裏的靈力十分稀薄,根本都沒辦法吸收利用。來回嘗試了一會兒,暮與觞無奈地拿出補靈丹服用,又吸收了幾塊中品靈石,這才感覺到丹田內的靈力充盈起來,身上漸漸恢複力氣。
“小寒,多虧有你啊。”暮與觞苦笑了下,“也不知道二師弟和不惑現在怎麽樣了?”
荊楚寒的臉上也浮上些黯然,幾個師兄中,他和白松感情最好,現在說不擔心那是假的,只不過擔心也沒用,現在只能期盼他們一切平安,想了想,荊楚寒嘆了口氣:“也不知道師父現在如何?怕為我們操心死了吧?”
聽到這話,暮與觞臉上也是一片低落之色,荊楚寒心細,看到閉上嘴,免得再說出什麽不合适的話引起暮與觞傷心。
出了這場事故,操心的不僅是梁以暖,荊楚寒不知道,還有個陌生人也在為他擔心着。
孔離是白祈的好哥們,他和白祈一樣,是天妖,修為已經有化神初期,是真正的大妖,實力非同一般。
到他這種地步,單純打坐修煉閉門造車已經不足以讓他的修為更上一層樓,所以他開始入世,出現在紅塵中歷練。
十萬劍門是天下第一劍門,能有這名頭,十萬劍門的實力非同一般。既然十萬劍門有真材實料,歷史又足夠悠久,慢慢地,圍繞着十萬劍門,這裏附近發展出了一個修士的中心,許多修士都在這裏修煉逗留,或與十萬劍門的人切磋交流,或看中這地區的繁華,來此做些生意。
孔離既然出來歷練,這樣的地方當然不能錯過,正好他在這邊發現了好友的蹤跡,順道過來會會好友。
白祈的年紀和他相當,修為雖然比他略高一些,但也沒有高到倆人之間有代溝。更重要的是,白祈和他,一個是白鳳血統,一個是孔雀血統,兩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妖族傳承者,算得上同類。于是志趣相投的倆人從小就要好,如今都已經是幾千年的友誼,兩人之間自然好得跟兄弟般。
白鳳浴火重生,按照他們這族的的習性,白鳳一生之中要進化幾次。白祈在最近一次進化中正好游歷在外,做的準備工作不夠周全,遭了人暗算,雖然在最後一刻他殺了暗算他的人跑了出來,卻在神智不清醒的情況下與荊楚寒發生了關系,居然還有了孩子。
孔離在聽到這一連串事件後,不知道該為好友的幸運感嘆,還是該為他的不幸嘆氣。能有孩子當然是好事,但如果已經有了個未婚妻還跟別人有了孩子呢?雖然白祈也不是故意的,但這件事客觀存在,容不得白祈抵賴。
何況白祈的未婚妻是阿吉瑪伊·齊風,大鵬族的小公主,她可不是好欺負的妖。要是這事暴露出來,就算阿吉瑪伊·齊風不找白祈的麻煩,她的六個哥哥也不會放過白祈。因此孔離建議白祈回妖族把這事解決了再說。
好在兩人沒有成婚,現在出手解決雖然會有些困難,但總比有一天紙包不住火,荊楚寒這事暴露在大鵬族面前再解決要來得好,要不然瞞着瞞着,到結為雙修伴侶的時候才說這事,大鵬族的人一定會覺得受到了侮辱,少不了和白祈不死不休。
不過荊楚寒有這個孩子還不到十年,孩子正是脆弱的時期,白鳳的血統太厲害而小修士荊楚寒的修為太低,一不小心就會造成一屍兩命的後果,不知道還好,知道了荊楚寒和孩子的存在後,白祈實在不放心就這麽離開他們倆個。
正好孔離在這邊游歷,他這種幾千歲的老妖怪,在這邊呆上十年八年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因此對于好友的顧慮,孔離一拍胸脯直接承諾會在這裏默默照看荊楚寒,直到白祈回來,這也是白祈會放心離開的原因之一。
正是因為這事,現在孔離後悔得眉毛都要掉了,他怎麽知道剛剛承諾了好友,好友前腳剛離開,荊楚寒後腳就出了事,生死不明。
這操蛋的運氣啊!孔離懊惱,但也不得不嘆氣着用特殊的方法把這件事告訴白祈,讓他趕緊回來,事關白祈的子嗣,白鳳族的傳承,孔離可不敢不上心。
但願那個荊楚寒福大命大,現在還活着吧,孔離憂傷地看了看遠方影影綽綽的山峰,決定再一次悄悄潛入十萬劍門,打探點消息出來,等白祈回來了好将功贖罪。
而此時,白祈已經收到了孔離利用特殊手段傳來的傳音玉符,孔離在玉符內留言告訴他荊楚寒在門派大比中,他呆着的那個小世界出了事,人可能被甩到了其他地方。
因為荊楚寒有孩子的關系,盡管孩子還小,肉眼都看不見,但白祈是天妖,白鳳族也不是尋常的妖族,他能隐隐約約感覺到孩子還安全,只是目前還安全,白祈一想到荊楚寒陷在不知名的地方,可能正面臨着未知的危險,心裏有些發顫,于是趕緊原路折返,又回十萬劍門去了。
☆、48 陰謀
“大師兄,你來看!”荊楚寒隐秘傳音,聲音裏有說不出的緊張。
暮與觞心頭一緊,也顧不上身體不适,趕緊跑上前來查看。
他們正在一塊平地上,已經走到了邊緣,往下看下面也是一望無際的平地,只不過這平地相對于他們現在站着的這塊,倒像被什麽東西砍斷了一般突然斷裂下去。
此時荊楚寒正趴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小心地往下面張望。暮與觞湊近了點,伸頭出去看,這才發現下面居然有人!
下面的平地上居然有人在蒙蒙的天色中走動!
暮與觞與荊楚寒對望了一眼,均在對方眼裏看到了驚疑,什麽人!
難道還有同門被甩到這裏來了?
暮與觞師兄弟倆人從昨天開始嘗試離開他們醒來的地方,那裏太靠近河流,荊楚寒總覺得那條河有些邪性,等暮與觞的傷好了一點後,怎麽也不願意在附近多呆。
本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如果有河流,順流而下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因為人要種植灌溉,取水生活,故而多臨河而居,要是順流而下,不管多遠,最後總能遇上人群。
這法子在別的地方行得通,但擱這詭異的地方卻未必,河水黑沉沉的,連神識都能隔絕,誰知道它裏面有什麽東西,或者說誰知道它是什麽東西,就這麽大大咧咧地沿河走,着實不妥,荊楚寒就怕河裏會突然竄上來什麽東西。
師兄弟倆人商量一番後,還是決定往東走,一是因為十萬劍門在大陸的東邊,往這個方向走讓。倆人有種能回到宗門的感覺,心裏好受點。二則是暮與觞師兄弟倆人都是修士,有趨利避害的本能,倆人商量了一下,最終還是覺得東邊給他們的感覺最好。
走了那麽久,路上的景色沒什麽太大的變化,腳下一直是石漠,靠近河流那邊可能因為有水汽,□□的岩基上長了一些暗褐色的苔藓,看起來不那麽單調乏味。而漸漸遠離河流這邊,腳下則只剩石頭,荒涼得出人意料。
荊楚寒和暮與觞一度以為他們進入到了一方死地,沒想到在這裏還能碰到人。
“大師兄,你覺得怎麽樣?我們要下去看看嗎?”荊楚寒壓低了聲音,抿了抿嘴唇,臉上還是沒什麽表情,但一雙眸子亮的驚人,暮與觞幾乎錯覺地以為他的眼睛在發光,對上那雙內含光華的眸子幾次都在發呆,這次也是一樣,思維停頓了一瞬才回過神來,心裏暗暗苦笑。
荊楚寒想去試探一番,但又有些猶豫,畢竟以他們築基期的修為來看,他們的修為實在不算高,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自然要小心點,如果不知道對方是人是鬼是善是惡,他們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暮與觞也是這個想法,他按了按荊楚寒的肩,低聲道:“暫時別動,看看再說。”
自從在厚土界因為外放神識探查從而被對方發現後,吃一塹長一智,暮與觞已經習慣不用神識去試探他不熟悉的人或物,這次也是一樣,他情願用裸眼觀察,也不會貿然使用神識。
師兄弟倆人在大石頭後面蹲了半天,奇怪的是,下面的人好像一直在下面在走動,走動的速度極緩慢,但并不見其他動作。
天色太暗,隔得又遠,師兄弟倆人都沒有修過眼睛類的神通,看了許久也看不清楚下面的人究竟在幹什麽。
不過就算再不清楚,觀察了那麽久,倆人還是發現了些端倪。
荊楚寒感覺下面的那家夥并沒有神智,那人仿佛是傀儡或是行屍走肉般,一直在緩慢前進。最重要的是那人走了那麽久也不見其他動作,只是單純地慢悠悠走着而已。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小寒,你先呆在這裏別動,我下去看看再說。”暮與觞抽出自己的劍,瞄着腰就要從石頭後面走出去。
荊楚寒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把他拉回來,臉上白了白,黑沉沉的眸子緊張地看着他家已經半站起來的大師兄,“別去!大師兄,要不我們繞道吧?”
暮與觞伸手握住他抓自己衣服的那支手腕,輕輕用劍點了點地,目光還是盯着那人不放:“四面八方都是荒漠,我們能繞到哪裏去?下一次就不會碰上了麽?”
荊楚寒犯倔,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堅持不松手,暮與觞有些無奈,修士尤其是劍修很少有膽怯情緒在心裏,但荊楚寒不一樣,暮與觞總覺得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他家小師弟特別緊張,做什麽都要跟在一起,黏人得有些出人意料。
“小寒,你看,我們都已經到了這裏,對方還沒有察覺我們。從對方的反應來看,其修為肯定不怎麽樣,你放心吧。更何況我們被困在這裏,總得想辦法走出去,下面的人也是我們走出去的機會,現在不抓緊,下一次再碰上活物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小寒你總不想一直被困在這裏吧?”
暮與觞用幾乎耳語般的聲音諄諄善誘,荊楚寒想了一下,覺得有道理,于是他點點頭道:“也是,那大師兄,我們小心點下去吧。”
暮與觞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只能随他去了。
兩人輕手輕腳地走下去,盡量找岩石隐藏自己的行蹤,不過這裏的确荒蕪,連帶地面上也沒什麽障礙物,這師兄弟倆也只能藏一段路露一段路,并沒有什麽大用。
不過奇怪的是對方居然硬是好像沒有發現他們般,依舊在我行我素地走自己的路。荊楚寒與暮與觞對望一眼,心裏面隐隐約約都有些不妙的感覺。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暮與觞突然伸手把荊楚寒拉到自己的身後,同時伸手抽出了自己的劍,鋒利的劍在蒙蒙的光裏反射出一道寒光,“不好!對方不是活人!”
暮與觞壓低了的聲音炸響在荊楚寒耳邊讓他心裏一凜,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什麽叫不是活人?所幸荊楚寒的反應也不慢,當即便從儲物镯裏拿出了自己的飛劍,拔出劍鞘,一片殺意彌漫起來。
這個詭異的地方完全沒有靈力,倆人的靈力都省着用,平時為了節省力氣總有一人的劍會放在儲物空間裏,剩餘一人持劍戒備。
這是荊楚寒師兄弟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兩個人的劍第一次一起出鞘。
兩人萬分戒備地看着前方那個穿着黑色衣袍緩慢獨行的黑影,也不躲藏了,直接一步一步逼近。
倆人倒沒有率先攻擊,走進了點,暮與觞喝問:“站住!你是誰?!”
果然不像活人!聽到這番喝問對方也充耳不聞,其實暮與觞和荊楚寒早有預料,但這會兒真證實了,心裏還是發毛。在這個距離,他們已經能看清楚那行屍走肉一樣的灰衣人,臉上的肉腐爛了半邊,灰黑色的的皮肉帶着令人作嘔的屍臭,偏偏還和正常人一樣行走自如。
暮與觞朝荊楚寒打了個眼色,突然出手如電直接擡劍朝那灰衣人脖頸處劈去。
灰衣人真的如死物般,不閃不躲,暮與觞這劍來得太過容易,他劍光一閃,直接以劍把那個腐爛的腦袋給削了下來,順利得讓人意外。
可詭異的是那具掉了腦袋的屍體還是一如既往地行走着,好像他掉的不是個腦袋,而是脖子上頂着的番薯似的,連軌跡都沒亂,依舊像以前一樣,一步一步朝着某個方向緩慢前行。
暮與觞師兄弟兩個面面相觑,頗有種目瞪口呆的感覺。
相互之間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會兒,難為暮與觞這種一貫冷靜,風度翩翩的人也有靈光一閃的時候,突然面露激動之色揮舞着劍脫口道:“我知道這是哪裏了!小寒,這是‘靜止的深淵’!天,這居然是靜止的深淵!”
荊楚寒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詞,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知道這是一個了不得的地方,能讓火燒眉毛而面不改色的大師兄激動起來,這地方必有不同尋常之處。
這不是廢話嗎?荊楚寒心裏對自己一哂,這兩天在這地方呆着,從哪裏看這地方也不像個正常的地方啊。不過什麽叫“靜止的深淵”?這名字也太奇怪了,這破地方究竟是哪處旮旯?
“沒想到這裏是靜止的深淵啊!”暮與觞說着說着忍不住低嘆起來,俊秀的臉上帶着些震驚和茫然。
聽到他感慨,荊楚寒這才從發呆中回過神來,抿了抿嘴唇,低聲開口問道:“大師兄,‘靜止的深淵’究竟是指什麽?”
暮與觞聽到他問眼睛裏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他把目光投到遠處,語氣奇異:“這是一個特殊的地方,傳說中的死地,陰間的一部分。”
暮與觞把目光轉回到荊楚寒的臉上,仿佛帶着一絲恍惚似的,“黃泉有路離別地,地獄無門靜止淵。這裏是跳出人間之外的靜止淵,有進無出的靜止淵,除了外面闖入的闖入者外,所有東西東西都是靜止的,哪怕是闖入者,最終也會靜止在他死前的動作裏,沒想到靜止的深淵真的存在。”
荊楚寒被暮與觞的目光看得不自在,皺着眉頭,憂心地皺着俊秀的眉問道:“那,大師兄,這裏有什麽危險沒有?”
“危險?”暮與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靜止不就是最大的危險?這裏什麽都沒有,連靈氣都沒有,荒蕪一片。不管你的修為怎麽樣,在沒有物質的補充下,你總有一天會被耗死在這裏。經過無盡的孤寂折磨,然後死在這裏,還不危險?”
荊楚寒想了想,認真點頭道:“這到也是,不過我們是兩個人,既不會孤寂,也不會靜止,暫時可以放心了。
暮與觞摸摸他的腦袋,另一只手摩挲着手中的劍,眼睛張目遠視,看向永遠不會天亮的天空,低聲嘆息一聲道:“唉,小寒,……”
作者有話要說: “媳婦兒。”白祈抱着荊楚寒的腰有些感慨。
“滾,誰是你媳婦兒?”荊楚寒瞟了他一眼,幽黑的眸子像帶着葳蕤春色般,只一眼就斂盡萬般光華,讓白祈不由自主抱得更緊一點。
說是這樣說,荊楚寒眨了眨疲憊的眼,終究是沒把他推開。白祈這次進化帶來的餘韻讓他燒了半個月,這半個月來都是荊楚寒衣不解帶地在照顧。
想到他的辛苦,白祈從善如流地改口:“相公。”
他這話說得溫柔,荊楚寒的臉刷一下就紅透了,嘴裏兀自嘴硬:“誰,誰要你這五大三粗的媳婦兒?”
白祈一陣悶笑:“這也不行?那孩兒他娘?”
荊楚寒終于忍不住炸毛:“誰是他娘?!我是他爹,純爺們!”
“嗯?你要證明給我看嗎?”
“滾,禽獸!別扒我衣服!唔……”
☆、49 憂心
離厚土界的那場大爆炸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在此期間,十萬劍門為在厚土界爆炸中失蹤的弟子做了大量的努力,包括尋找遺體以及營救當時被爆炸甩到空間裂縫去的幸存弟子。
比起其他全軍覆沒的劍峰來說,拙峰還算好,畢竟白松和石不惑好歹回來了,但拙峰的幾人卻沒有半分陽光在臉上。
“白師兄。”內務部的弟子朝白松打招呼。
“嗯,師弟,今天有收到幸存弟子的消息嗎?”白松在每天傍晚的時候都會來問上一問,照例得到內務部弟子的搖頭,白松不僅臉色一黯。
“那個,白師兄!”內務部輪值的小弟子看了白松一眼,有些猶豫地勸解道:“修真界何其廣大,可能暮與觞師兄和荊楚寒師弟被空間裂縫帶去了偏遠的地方,一時趕不回來,你也不要太憂心了。何況師叔祖不是蔔卦了嗎?暮與觞師兄和荊楚寒師弟都還活着,你放心吧。”
看了看白松的神色,小弟子咬咬牙道:“白師兄,我們的搜救工作這兩天就會停了,有消息我們會通知你……”
白松輕嘆一口氣,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多糾纏,直接禦劍回拙峰。
回到拙峰的時候,師父梁以暖正在大殿上,難得地坐在椅子上發呆,看白松這神色,梁以暖也知道另外兩個弟子還沒有消息。
梁以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阿松,以後別去了,剛剛內務部傳來消息,他們将不再搜救下去,你去了也沒有用。”
白松拖着疲憊的身軀,找了張椅子坐下,擡眼望着頭頂的房梁,聲音裏帶着絲壓抑的沙啞:“師父,你說要是我當時拉住了大師兄他們,現在的結果會不會好一點?”
“別胡思亂想了,要是一個徒弟都沒回來,我找誰去?”梁以暖走到白松面前拍拍他的肩,沉聲道:“放心,既然卦象顯示他們倆個沒有危險,那他們就一定沒有問題,我梁以暖的弟子哪有那麽容易死的?”
“倒是你,身上還有傷,好好養養,別到處亂跑。不惑也快醒了,但暫時還無辦法行動自如,你要是有空就多陪陪他。”
“嗯。”
“阿松!”在白松要出門時,梁以暖叫住了他,白松轉過頭來,梁以暖的面色在晦暗不明的大廳中很是鄭重,他定定看着白松說道:“寶劍鋒從磨砺出,去吧。”
“是,師父。”
不僅十萬劍門的人在尋找荊楚寒他們,白祈更是着急。
聽孔離說了事情的始末後,他怎麽也不放心被空間裂縫弄到陌生地方去了的荊楚寒。白祈花費大力氣找到隐世的神算門,求了一卦,這才得到荊楚寒的确切消息,他居然在靜止的深淵!
白祈的心不由沉了沉,要是在其他的地方他還沒有那麽擔心,但靜止的深淵是什麽地方?一個沒有靈力的荒界!一個低階修士基本上走不出來的荒界!要是別的修士在那裏還能堅持幾十上百年,但荊楚寒在身上沒有大量物質的補充之下,絕對堅持不了那麽久,不說別的,就單憑肚子裏的孩子需要的靈力量他都供應不起。要是不把他帶出來,他絕對會慢慢被耗死!
得到這個結果白祈坐不住了,這事不能耽擱,他得馬上回去救荊楚寒才行!
想是這樣想,但白祈一個天妖,要去救人還真不能就這樣憑空而去。畢竟靜止的深淵要進去不容易,要出來更不容易,他要是沒有做好準備,進去一樣無濟于事,興許還可能和荊楚寒一起被耗死!
沒辦法,白祈先是發傳音符把事情跟孔離說了個大概,然後回自己的空茫山準備物資。鑒于可能要被困很久,白祈還買了大量靈草,煉出大量回靈丹,療傷丹,補氣丹之類的丹藥,他是白鳳,控火能力比同階的火靈根修士只強不弱,煉些丹藥當然沒有問題。
不僅如此,白祈還準備了大量靈石供他們倆在靜止的深淵補充靈石用,各種屬性的靈石都有,全是清一色的極品靈石,直接把他這幾千年來存下來的家底掏了個空。
在此期間,白祈也沒有忘記給大鵬族去信退婚,直接把事情說了個大概,并且随信送去了他退婚的補償。白祈心裏隐隐約約明白,等他帶着荊楚寒從靜止的深淵裏出來的時候,兩人的關系一定會有一個質的飛躍。要是到那時候才退婚,他多半會被扣上一頂始亂終棄的帽子,白鳳族和大鵬族的關系可能都會受此影響。
把事情都處理好了之後,白祈也來不及等大鵬族的回信,直接趕往靜止的深淵的入口處。這地方對于其他修士來說興許是惡夢般的存在,但在化神期的白祈看來,這裏不過是荒蕪了點,難出來了點,卻并不怎麽危險。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靜止的深淵中沒有日升日落,每時每刻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暮與觞兩人也不知道時間,只是朝着東方一直走下去。
暮與觞看得典籍雖多,從各方面對照之下猜出這地方是靜止的深淵,但靜止的深淵坐落在哪裏,有何特殊的地方,應該如何出去等詳細的問題暮與觞一概不知,他們只好邊走邊想辦法。
幸好當時師兄弟幾個都參與了荊楚寒對陣周啓星的賭局,手中都贏得了幾千中品靈石,這些靈石都在随身攜帶的儲物空間中,兩人暫時也不用擔心沒地方補充身體中的靈力。
“小寒,先休息一下吧,都走了那麽久了。”暮與觞看到前方巨大石林群,眯了眯眼睛道。
他們在知道這裏靜止的深淵後,曾經飛行過幾天,但幾天之中被天空中的風暴傷了好幾次,而且風暴越來越頻繁,沒多久之後,只要他們一上天禦劍飛行,哪怕是貼着地禦劍飛行,也會有風暴刮起來。
這樣經過幾次之後,暮與觞倆人就是再遲鈍也發現事情不對了,何況這師兄弟并不是魯莽遲鈍的人,衡量了一下,倆人還是決定直接行走,可能耗時是耗時了點,但危險性大大降低。
只是走路是一件非常累人的事,尤其是這樣不分晝夜不停地走,哪怕倆人是築基期修士身體強悍,也受不了,所以倆人在覺得累了或時機合适的時候,會停下來休息一下。有時還會一個打坐守夜,另一個睡覺,以此來恢複體力。
在這種沒有靈力的地方,通過睡覺休息是恢複精神的最快方法。
走到石林邊緣,倆人找了個石面比較平坦的石林群,也不深入,就在邊緣圈出幾塊石頭出來,荊楚寒在周圍布置一個防禦陣法,這就是他們這次休息的地方。
“來,先喝點靈酒解解乏。”暮與觞給荊楚寒扔了一小瓶靈酒,然後自己也開了一瓶,直接一屁股坐在石面上。
現在倆人的形象都頗為落魄,走了那麽久,都已經累到全身發軟,也不怎麽注意形象,直接七倒八歪地就在石頭上半躺着。
“大師兄,我們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大半個月總有吧?”暮與觞喝着醇香的靈酒,仰起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嘴裏不由嘆息一聲。
荊楚寒沉默,過了良久,他突然開口道:“大師兄,你說我們還能回得去嗎?”
“當然能,說什麽傻話。”暮與觞一笑,靠近了荊楚寒點,伸出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溫聲道:“你忘了嗎?劍修要有一顆堅定的劍心,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別放棄,不管五年十年,五十年一百年,只要我們堅持走,總有一天會走出去的。”
荊楚寒又是一陣沉默,他拎起酒壺大口大口往自己嘴裏倒了兩口酒,才夢呓一般小聲說道:“可是太久了來不及怎麽辦?”
“什麽來不及?”暮與觞的眼睛極黑,他看過來,眼睛裏突然閃過一道極亮的光。
正低着頭的荊楚寒沒看見,也沒聽見,他繼續往嘴裏灌着靈酒。
“小寒,什麽來不及?”暮與觞柔聲又問了一遍,荊楚寒擡起頭,眼眶有一圈薄紅,看起來有些喝醉了。
“什麽來不及?”荊楚寒的反應很慢,他呆呆地念了一遍,嘴裏慢慢說道:“來不及救哥哥啊。”
“哥哥?小寒你有哥哥啊?”暮與觞輕聲接道,話裏帶着點惆悵。
荊楚寒乖乖點點頭,眼睛裏滿是茫然:“嗯,我有哥哥,我哥叫蔣颍謹,哥哥,蔣颍謹。”
“哥哥怎麽了?”暮與觞拎着酒杯不動聲色地問道,眼裏半分醉意也沒有。
荊楚寒聽到這話眼睛裏突然流出兩行亮晶晶的淚水,他縮縮鼻子委屈道:“哥哥被黑棺材帶到地底裏去了。”
“這樣啊,東臯,大師兄陪你去救你哥哥好不好?”
“東臯?大師兄?”荊楚寒茫然地看看暮與觞,點點頭:“大師兄要陪東臯去救哥哥嗎?”
“嗯,我們去救哥哥,不過我們要先從小世界裏拿點東西。”暮與觞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