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葉雨銘無功而返,沒從韓遂那裏得到什麽答案,反而否定了他之前的猜測,葉雨銘整個人就更顯得慌張了,韓遂否認得那麽徹底,看起來也不像是假的,那他聽見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為什麽別人都沒有聽見,就只有他自己聽見了?那到底是什麽聲音,從哪兒來?或者,是在跟他說話嗎?
堅持了那麽長時間的科學觀忽然就有些動搖了,葉雨銘神思恍惚地回到小院裏,關上門的同時,他就又聽見了那種聲音。
跟之前一樣,依舊是不停地在問着什麽問題,好像是有人回答,又好像是沒有,一直在他耳邊盤旋着,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來,葉雨銘聽見那個聲音又在問。
“你是誰?從哪兒來,到底有什麽目的?”
一杯冷掉的茶水灌進去,被涼意喚醒了三分意識,葉雨銘擰着眉心,狀态明顯有一點差。
嘴唇輕輕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麽,但又沒有說出來,就僵硬地坐着,一動不動直到天亮。
他不知道的是,韓遂在外面同樣站了整晚,看着小屋子裏的燈亮了一晚上,直到天邊露白,葉雨銘吹燈睡去,他才離開。
只有心裏有鬼的人,才會這麽心虛,至于葉雨銘心裏面藏了什麽鬼,那就得看他自己了。
“王爺,葉公子有點不太對勁。”
趙安今天輪值看守葉雨銘,察覺到情況有點問題之後,不敢耽擱,急忙跑來彙報。
韓遂正在給密信封蠟,聞言就放下了手裏的信,問:“怎麽不對勁?”
“葉公子口中一直念着一句咒語,據兄弟們彙報,葉公子已經念了整個晚上,剛才還要了紙筆,特意把那咒語抄寫了下來,看着、有點像在做法。”
“做法?”韓遂起身:“他念了什麽?”
“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小屋子裏,葉雨銘一邊不停地背着他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一邊默寫,他毛筆字寫得很差,但一筆一劃都寫得非常認真,韓遂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這麽一副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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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雨銘念叨的“咒語”不是他第一次聽見,就在他們剛剛到達蜀州的那天晚上,頭一次到王府裏來的時候,葉雨銘被飛鳥驚吓到,念的也是這麽一句,當時還教了葉雅跟他一起念,那時候他膽子雖然小了一點,但好像并不怎麽怕那些妖魔邪祟,所以,現在是真的怕了嗎?
“審訊的情況怎麽樣了?”
趙安回:“已經交代清楚,翠霞山确實只是一個據點,翠霞山在外,藏匿着王爺要找的人,要想找人,必須得過翠霞山那一關,翠霞山的領事人是那個人的女兒,王爺,可要前往翠霞山一探究竟?”
韓遂看了一眼葉雨銘的屋子,沒回答趙安的話,反而說道:“審訊結束,那他就不會再聽見那些聲音了吧。”
趙安不知道王爺是什麽意思,只能老老實實回答:“是,人已經被帶走,公子不會再聽見不該聽見的聲音。”
“那就給他找點該聽見的聲音。”韓遂冷着臉吩咐:“叫個輕功好的過來,本王有要事吩咐。”
如果放在從前,不管是什麽妖魔鬼怪靈異事件,葉雨銘都不會害怕,什麽心中有鬼,他心裏面有個屁的鬼,但現在這個情況還真是不一樣,他不是心裏有鬼,他只是不再确定,以前不相信,那是因為沒見過,他一直都過着普通人的普通生活,現在,他還普通嗎?
普通人能有這種經歷?
一旦進入到這種荒謬的想法中,就不能自拔。
連他自己都開始忍不住去懷疑,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從哪兒來,又是誰,這些問題看似簡單,卻沒一個都戳在葉雨銘最在意的點上,他根本就回答不了這些問題,就是因為回答不了,才滿心的慌張。
他怕自己跟這裏的人都不一樣,他怕他就是那些人口中妖邪一樣的存在,他解釋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從哪兒來,他更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誰?
一旦無法解釋,就會陷入誤區,他所篤信的正在被他自己打破,他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葉雨銘無法去解釋謬誤。
“你究竟是誰?”
半夜,又是虛無缥缈的聲音,葉雨銘緩緩睜開眼睛,眼裏充斥着紅血絲,勾着手邊的紗帳,他靜默了好一會兒。
然後開始跟那個聲音對話。
“你又是誰,為什麽要跟我說話?你有什麽目的?”
聲音顯然沒料到還能有回答,趴在屋頂上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王爺。
韓遂動了動唇,用口型吐出來兩個字:“心魔。”
聲音就跟着說:“我是你的心魔。問問你的心。”
屋裏的葉雨銘睜着雙眼,有些無神:“我沒有心魔。”
聲音:……再度求助王爺,然而這次王爺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問。
聲音大着膽子,自己主動想了一句:“你心裏有鬼。”
葉雨銘:“我坦坦蕩蕩。”
這似乎有點聊不下去呀。
聲音又去看王爺,王爺給了他一個照舊的動作,聲音才又按照之前王爺交代的繼續往下進行。
飄渺的聲音還在繼續。
葉雨銘卻忽然開口:“我不信妖邪不信鬼神,不信所有魑魅魍魉我只信科學,但我的科學好像并不适用這裏,如果你有意識,你告訴我,為什麽你會在這裏,為什麽我會在這裏。”
聲音覺得這個差事他好像快辦不下去了,王爺就是交代讓他來吓唬吓唬葉公子,讓葉雨銘說句實話,可哪知道葉公子的反應好像跟他們預料的不太一樣。
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懷疑和迷茫?
而且,王爺想知道的問題,好像也是葉公子想知道的問題,這還怎麽問得下去?
雖然問不下去,但還得繼續。
按照指示,聲音繼續說話。
“你心裏有鬼,你是誰?從什麽地方來,你目的是什麽?”
一遍遍又一遍遍,不厭其煩,甚至還加了重料,在王爺的示意下,用輕功幾次飛過窗戶,就是為了讓屋裏面的人看見他這個窗外的“不明物體。”
葉雨銘也真的看了,他去把窗戶打開,想找找那個黑影,但什麽都沒有找到。
他幹脆就把窗戶打開了,靠在窗邊,披着一件衣服,繼續跟聲音聊天。
“他們都聽不見,只有我能,你說奇怪不奇怪?這就很不科學,可、我能在這裏,本來就是一件最不科學的事情。”
“你心裏有鬼。”
“鬼是什麽?你是鬼嗎?”
“我是你的心魔。”
“我看你是複讀機。”葉雨銘還嘲諷了一下,但臉上并沒有笑意:“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東西,或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什麽東西,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把自己的來歷交代得清清楚楚,也不是每個人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究竟從哪兒來。”
聽着裏面的人說的這番話,韓遂的臉色越發凝重,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的意思他卻完全不明白。
什麽叫不清楚自己從哪兒來?交代不清楚自己的來歷?
“朋友,我覺得吧在這個世界可能也就我跟你了,我好歹還有自己的意識,勉強算個人,你?我感覺你應該就是一團混沌,就只會重複那麽兩句話,大概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聽來的,跑到這裏來重複給我聽,我們也都算是回不去家的可憐人。”
“以後你要是想來找我玩,可以随時來找我。”窗外月亮很圓,葉雨銘臉上的表情有點涼:“不過我可能不會在這裏待很久,也許以後會去別的地方,不知道你還能不能找得到我。”
聲音扭臉看看王爺,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而且,他隐約覺得這個樣子的葉公子很奇怪,是說不上來的那種奇怪,葉公子好像把自己跟他認為的鬼魅視做了同一類。
韓遂背着手,站了一會兒之後,就帶着人走了,而葉雨銘也再沒有得到來自聲音的回答。
他獨自守着窗戶坐了一夜,也想了一夜的心事,終于在第二天發了高燒,躺在床上呼出來的氣都是燙人的。
睫毛輕輕顫呀顫,好像一會兒看見了韓遂,一會兒又看見了白胡子老頭,還有一個嬌俏的小姑娘。
“小雅,是你嗎?小雅,哥回來了,哥以後再也不跟你搶冰激淩吃了。”
“他現在怎麽樣?”
老大夫一臉為難:“公子這是寒邪入侵,郁結于胸,老夫只能開個藥方,這燒要是退了,就沒有大問題,就怕他不退燒,那就麻煩了。”
又小心翼翼看了看王爺的臉色,壯着膽子繼續說道:“還有,此地陰潮,屋子也不向陽,實在不是養病的好地方,王爺還是給換個屋子吧。”
這老大夫之前也來王府給看過病,不過上次看的是府裏的小姐,那會兒來的時候,靖王殿下還是十分寵愛這位葉公子的,這才多久,就被王爺發配到荒涼的後院,人也憔悴成這個樣子。
看來這王權富貴之家,都不可靠呀。
老大夫勸完,還怕王爺不在乎,又暗戳戳把情況說得更嚴重一點。
“公子眼下這情況,要是不好生照料,恐、有萬一。”
話沒說完,就見剛才還站在他身邊的靖王拿着一件非常厚實,一看就很貴重的皮毛大麾把床上的人裹嚴實,然後直接把人抱了起來。
“回東苑。”
動作輕柔,表情嚴肅,怎麽看怎麽都是十二分地在意,既然在意,那又怎麽搞成這樣?
“加暖爐,屋子燒熱一點,熱水,藥煎上沒有?”
把人放在松軟的大床上,韓遂動作輕柔地碰了碰葉雨銘的額頭,滾燙的,雙頰燒得通紅,嘴唇蒼白,還有幹皮,韓遂拿茶杯喂他喝了兩口,就再也喂不進去了。
眉心緊鎖,韓遂哪裏會照顧人,見喂不進去,就只能幹巴巴對着昏睡的人說:“你再喝一點。”
人都昏着呢,怎麽可能會有回複?
跟在後面的老大夫實在看不下去小聲提醒:“王爺不妨替他潤潤嘴唇,等一會兒灌上藥,再發發汗,說不定能好些,到那時候再多喂水。”
笨手笨腳的韓遂并沒有在大夫的指導下,勉強給葉雨銘潤了潤唇,又給加了兩床厚被子,他做這些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嚴肅,不僅有憂心還有自責。
“藥什麽時候好?”
“已經煎上了。”
老大夫又提醒:“煎藥是要看時辰跟火候的,王爺不要急。”
“趙安,安排大夫住下。”
老大夫還想再說點什麽,但看王爺的樣子也不像是不在乎的,多餘的廢話他也就不說了,反正他人就在這兒,王爺留他住下,不就是為了就近方便嗎?
大夫前腳安頓好,後腳葉雅就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小姑娘還小,沒有經過事兒,一聽她哥生病了,人事不省還是王爺給抱回來的,當時就慌張起來,一路過來眼睛都快哭腫了。
“我哥怎麽樣了?讓我進去看看他。”
葉雅在門口讓侍衛攔了一下,年紀小繃不住直接就哭了出來,韓遂在屋裏聽見,親自出來接她,還要哄。
“他沒事,大夫已經看過了,發燒,現在還不清醒,一會兒藥熬好了喝下去,發發汗就沒事了。”韓遂把大夫的話複述給葉雅聽。
“可他臉色好差。”
小姑娘的聲音哽咽着,韓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沒有經歷過這種,有些手足無措,最後只給葉雅拿了張凳子過來,讓她可以坐在床邊。
“哥,你快點醒醒呀,怎麽病成這樣?”
意識朦朦胧胧,葉雨銘覺得有人在跟他說話,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小姑娘正在掉眼淚。
“小雅,怎麽哭了?”
“哥,你醒了,醒了。”
葉雅一邊擦眼淚,一邊扭頭去看靖王,韓遂跟過來,但葉雨銘并沒有看到他,葉雨銘眼裏只有葉雅。
“去漫展了?這漢服是新買的吧,挺好看,比你之前那幾件看着上檔次,不錯。”
“哥,你怎麽了?”葉雅聽着她哥奇奇怪怪的話,有點不太明白:“什麽展,你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馬上就中招了,你也別老着去玩,讓老媽知道又該吵你,快去換衣服吧。”
“哥、”葉雅聲音小小的,有點無助地看向身後的靖王,她哥說的話,她一句也沒聽明白。
韓遂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知道他現在意識并不清楚,便對葉雅說道:“他燒糊塗了,說的都是糊塗話,先讓他休息。”
靖王想送客,但這話有點不太好說出口,還是葉雅自己知道看人臉色,趕緊說道:“那等哥哥退燒了,我再來看他,可以嗎?”
“當然可以,趙安,送小姐回去。”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攆人有點失禮,又幹巴巴補了一句:“等他燒退了,本王會派人通知你。”
打發走了葉雅,屋裏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葉雨銘燒得暈暈乎乎,嘴裏不知道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話,韓遂坐在之前葉雅坐過的位子上,一個字一個字聽着他說的話。
每個字都懂,連在一起就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麽意思。
“對不起。”
韓遂的道歉才剛剛落地,葉雨銘就睜開了眼睛,眼裏還有點茫然:“韓遂?我渴了,有水嗎?”
“有。”韓遂馬上起來給他端水過來,因為動作匆忙,還帶翻了椅子。
坐在床沿外側,扶着葉雨銘喂了他半杯水,懷裏的人才稍稍醒過來了一點,但意識依舊是混亂的。
“我剛才見到小雅了,我妹妹,她又跑出去玩,一點也不知道學習,真的很淘氣。”
“我知道,她去漫展了,還穿了新的漢服。”韓遂重複着葉雨銘的話,有些苦澀。
“你知道?”葉雨銘有些驚喜,然後又有點失落:“我想回家了韓遂,我想老爸老媽還有小妹,還有我的手機電腦LOL。”
“好,等你病好了,就回家。”
“我回不去。”葉雨銘更委屈,整個人都窩在韓遂的懷裏:“我回不去,這裏一點也不好,一點也不科學,我晚上睡不着。”
“能送回去,我送你回去。”韓遂輕輕拍着葉雨銘的背,就像之前葉雨銘要求的那樣,撫摸着他,安撫他的情緒,還有道歉。
“對不起,不該吓唬你,我、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家到底在什麽地方,等你想家的時候,我才能陪你一起回去。”
“韓遂,回不去的,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說他燒糊塗了吧,可這一句話又是那麽認真。
韓遂沉默着沒有再回答。
他何嘗不知道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葉雨銘的性格跟這個世界就格格不入,他說的那些話,那些莫名其妙的詞語,所有的種種,早就證明了,他們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沒關系,回不去這裏就是你的家。”
“韓遂。”葉雨銘抓着韓遂的袖子,下巴微微擡起,一雙眼睛濕漉漉地看着韓遂:“你會不會喂我雄黃酒?”
“什麽?”
韓遂不是很理解,但葉雨銘提了,他就要答應:“好,等你病好,我讓人去找雄黃酒來。”
雖然現在還不到喝雄黃酒的季節,但、他想要,又何妨?
“不是。”葉雨銘抓緊了韓遂的衣服,語氣有點急:“就是那個、那個雄黃酒!”
韓遂撫着葉雨銘背的手停了一下,然後問:“是端午辟邪喝的雄黃酒嗎?”
這次他的重點不在雄黃酒,在辟邪上。
“對,就是那個許仙給白娘子喝的雄黃酒。”
這兩個人是誰,韓遂不知道也沒聽說過,但他聽出來這裏面藏着某些深意,再聯想到葉雨銘怎樣都不肯輕易透露的來歷,他有了大概的猜測。
雄黃是蛇最怕的東西,雄黃酒也是五月五辟邪時喝的酒,有傳說,蛇精喝了雄黃酒家就會現原形,毀道行,雖然不知道許仙是誰,白娘子又是誰,但聽這個話裏的意思,應該是那個叫許仙的人,給一個叫白娘子的蛇精喝了雄黃酒,然後……
韓遂握緊了拳頭。
“不會,我不會,不管你是、你是什麽,我都不會。”
像是保證,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王爺,公子的藥煎好了。”
“拿進來。”韓遂吩咐一聲,就看見葉雨銘苦了臉,放柔了聲音:“喝了藥,病才能好。”
葉雨銘看了看韓遂,又看了看他手裏的藥,忽然說道:“那你親我一下,我才喝。”
韓遂:……
所以,怪不得如此,蛇性淫,這倒是能解釋得通。
柔軟的唇貼上去是滾燙的溫度,韓遂順着他的心意輾轉反側,勾得葉雨銘摟緊了他的脖子,幾乎要化在韓遂懷裏。
“現在喝藥嗎?”
眼神濕漉漉的,葉雨銘的眼神有點游移,不敢去看韓遂。
“你喂我才喝。”說完又趕緊加了一句:“不是勺子的那種喂,是、那種喂,你喂了我就喝。”
這次不用強調韓遂也聽明白了,端着藥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後再度吻上了葉雨銘的唇,将藥汁一點點度給他,末了還要再糾纏一番才罷休。
一碗藥折騰完,葉雨銘的唇色是一片嫣紅,像是吃飽喝足的小獸一樣,打了個哈欠就縮回了小窩裏。
而韓遂,盯着他的睡顏看了很久,替他蓋好被子才起身離開。
“那個,拿掉,還有那個鏡子,全部拿掉。”
韓遂領着趙安在府裏四處巡視,看見不該存在的東西都清理出來,這會兒正讓人拿下來的是一方辟邪安宅的八卦鏡。
趙安聽命取下,雖然不知道王爺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但多半跟葉公子有關,難道是這些東西沖撞了葉公子?
很有可能。
“客廳裏那個根雕是不是桃木的?”韓遂走了兩步忽然又想起來:“一塊兒收拾了,以後桃木不許入府。”
“是。”
“還有什麽?”韓遂仔細想了一遍,然後想到了一個大物件:“門口那兩個獅子,也搬走。”
“搬走?那可是……”
“讓你搬走就搬走,哪那麽多廢話?!”
聽着王爺不耐煩的語氣,趙安領命,不敢再有任何疑問。
韓遂出去溜達了一圈,把府裏上上下下所有驅邪的東西都給扔了出去,回到房間看着葉雨銘安穩的睡顏,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手指輕輕點着葉雨銘的唇,語氣半是埋怨半是寵:“我說怎麽那麽煩人,原來是個淫A物!”
睡夢中的葉雨銘:我怎麽聽見有人在罵我?
葉雨銘的高燒是喝了藥稍微降回去點,到後半夜的時候就會再燒起來,而且只要溫度一上來,他就開始說胡話,意識朦胧地跟韓遂各種交流。
他把韓遂當成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跟韓遂說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裏的孤獨和害怕,說他半夜醒過來發現大家都聽不見莫名其妙的聲音,只有他自己時的恐慌,說他本來信科學的,可他到這兒就是很不科學的事情,科學無法解釋他的存在。
一次次強調這不是一個科學的世界,語氣裏全是委屈,像個小朋友一樣拉着韓遂的袖子撒嬌。
韓遂不知道科學是什麽,但他知道這件事很讓葉雨銘覺得委屈。
“科學,我給你科學,這個世界會跟你的世界一樣,你會喜歡上他的。”
“喜歡誰?”燒糊塗的葉雨銘眼裏好像有光,拉着韓遂的袖子,小聲說道:“跟你說個秘密,我覺得那個誰他有點喜歡我。”
“誰?”靖王的拳頭已經硬了。
敢招惹他的人,他的、小蛇精,找死是不是!
“還能是誰,那個別扭的靖王呗,以為自己是個王爺多了不起,切,要不是看他長得好看,我才不理他。”
韓遂摸了摸自己的臉,忽然有些慶幸這張臉随了母後,想當初母後可是望京城第一大美人,到他這兒自然也不會差。
所以這個小妖精,就是貪戀他的美色?
不知道為什麽,想到這個可能,韓遂的臉色并不怎麽好看。
捏着葉雨銘的臉問他:“那你呢?你覺得他喜歡你,你喜歡他不喜歡?”
“喜歡呀。”葉雨銘回答得很肯定:“他長得那麽好看,要是能讓我吃上一口,簡直能延年益壽,我這輩子都滿足了,就是可惜那個混蛋太柳下惠,我都脫光了睡他懷裏,他都不上鈎,氣死個人。”
“那是因為、”韓遂本來不想解釋,後來一想,反正他現在是個糊塗蛋,說一說也無妨。
別說葉雨銘覺得不高興,他難道不憋屈?
“那是因為,本王接受不了自己睡一個一無所知的人,那樣會讓我覺得很挫敗。”說完以後又去擰葉雨銘的臉:“不就是個小妖精,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就好好呆在本王的身邊,難道本王還護不住一個你?”
小妖精葉雨銘神思恍惚着跟韓遂對了幾句話,然後就又昏睡了過去,就這麽折騰了一·夜,溫度是起起落落,韓遂就守了他一·夜,端茶喂藥拿毛巾給他降溫,要多操心就有多操心,靖王什麽時候幹過這種事情?
他不僅是幹了,而且幹的是心甘情願,一點兒怨言都沒有,就怕哪裏服務得不夠周到,讓葉雨銘覺得不舒服。
天蒙蒙亮的時候,葉雨銘終于發了汗,厚厚的大棉被再加上靖王本身這麽大一個全自動大暖爐,終于是把他給捂熱了,身上出了汗,熱度也就慢慢降了下來,就是黏糊糊覺得不舒服。
“你不是妖精嗎?妖精不是都會法術?自己把自己烘幹行不行?”
還睡着的葉雨銘并沒有聽見韓遂如此這智障的發言,如果他聽見了,肯定得一巴掌拍到靖王腦袋上。
槽點太多,實在是無力吐槽。
“不對,你這個妖精很沒用,妖精還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一看就是道行不夠深,怪不得不敢讓我知道,哼,就你個小妖精,要是沒人護着點,随便來個什麽道士,就能把你收了,還跟本王藏着掖着,你得抱緊本王的大·腿,只有這樣,才能保你平安,知道不知道!”
睡着的葉雨銘表示,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出了汗,不給擦幹淨,肯定很難受,自覺已經知道所有真相的靖王殿下,十分賢惠地主動幫葉雨銘擦身體,并且為了避免再着涼,他特意在屋子裏面又多加了好幾個爐子,把厚厚的擋風的床幔也重新放了下來,做完這一切還沒等去解葉雨銘的衣服,他自己就熱了一頭汗,最後就只能先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了。
給人擦身體這種活兒,靖王也是第一次幹,尤其還是給心上人擦身體,更是第一次,由于實在沒有經驗,韓遂這個大工程完成得就比較費時間,他又怕葉雨銘剛退燒再着涼,就擦完一點給他蓋一點或者給他穿一點衣服,盡量不要讓葉雨銘着涼。
因為實在是太努力工作了,并且真的是心無旁骛,以至于葉雨銘醒過來的時候,韓遂都不知道。
于是,葉雨銘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幅非常怪異的畫面。
不僅是怪異,而且這個畫面十分有沖擊力度,以至于葉雨銘倒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閉上眼睛數了三秒,然後再睜開,還是那個畫面,實在是很想讓人流鼻血,就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态有點撐不住。
摸摸鼻子,葉雨銘确定自己沒有流鼻血之後,才小心地、試探性地問:“你是想給我口嗎?”
“你醒了?”
韓遂的擦身體大工程剛剛進行到大·腿的位置,靖王殿下沒什麽幹活的經驗,就是怎麽方便怎麽來,所以,他整個人都是伏在葉雨銘身上的,從葉雨銘的這個角度來看,就有那麽一點點的、大家都懂的那種感覺。
他才剛醒過來,之前還高燒燒糊塗了腦子,那句話就是不經思考直接就說出來的。
等韓遂起來之後,葉雨銘才看見他手裏的毛巾,然後後知後覺意識到,可能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
然後就、隐隐約約竟然還有點失落。
不過想想也是,那可是韓遂,那可是靖王,連睡都不肯跟他睡,怎麽可能給他口?
做什麽白日夢呢?
“呵呵,王爺你、”葉雨銘想說點什麽來緩解一下現在尴尬的局面,然後就看見韓遂的衣領大開着,就很肉色,眼神移過去又挪回來,幾次三番之後,葉雨銘決定要光明正大地看。
吃不着還不讓看看嗎?再說了,那又不是他扒開的衣領,是衣領本來就是那樣的,露都露出來了,看看怎麽了?
“哎,王爺你把我帶回來了?”後知後覺的葉雨銘終于發現自己不是在那個破舊又荒涼還有莫名其妙的聲音的小屋子,他回到了韓遂的東苑,看房間的擺設還是主卧那個房間,就是、床換了。
拍了拍身下的床板,葉雨銘還有點嫌棄:“你這不行,床太硬了,我之前讓人做的床墊就很好呀,可惜燒壞了,不然我們再買一張吧?”
“好。”
“不買也行,換個厚實點的被子也能湊合。”葉雨銘嘴快,等他後話說完,才意識到韓遂竟然答應了。
“你說好?你答應了?你知道那個床墊多少錢嗎?我找人特意定制的,你忘了你罵我花錢說我驕奢淫逸的時候了?不是,韓遂你再說一遍,是不是我聽錯了,你剛才說什麽?”
韓遂臉上的表情有點別扭,但還是重複了一遍:“我說好,等你病好了,再去訂一張。”
“你掏錢?”
“什麽時候讓你拿過錢?”韓遂似是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怎麽如此財迷。”
難道小妖精沒學會點石成金?看來是沒有,不然也不會這麽財迷,然後輕輕搖頭,可真笨,怎麽什麽都沒學會,要不是遇見了他,可怎麽在這個世界讨生活?
俯身過來摸了摸葉雨銘的額頭:“是退燒了,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有。”葉雨銘咽了下口水,伸手戳了戳韓遂露在外面的胸膛,然後小聲說道:“韓遂,你還是把衣服穿好吧,我生着病呢,身體虛,你不能這樣。”
然後葉雨銘就親眼看着,韓遂看似随意地那麽随手一帶,衣領開得更大了。
葉雨銘:……
完蛋,我懷疑韓遂他現在在色誘我,這可怎麽辦?我把持不住的,不對,我心有餘而力不足呀!
媽的,什麽時候生病不好,怎麽偏偏就現在這個時候沒力氣,要是生龍活虎,他非起來把韓遂按下不可!
但也只能想想,他現在還是很虛,雖然不發燒了,但是晃晃腦袋都是暈的,估計還沒等把韓遂按下,自己就先趴下了。
就很慘。
“哪兒不舒服?”韓遂很認真,摸摸額頭,又摸摸臉,甚至還裝模作樣給他把把脈。
葉雨銘:完蛋,心跳忽然加快是怎麽回事?這是什麽狀況,要死了嗎?
“就有點沒勁兒,還有點暈,覺得挺累的,擡擡胳膊都很吃力。”葉雨銘望着韓遂,眼巴巴的:“王爺,韓遂,你還記得你上次見我的時候是什麽态度嗎?要是不記得也沒關系,我可以、咳咳咳、”
兩句話還沒說完,嗓子就不舒服,葉雨銘捂着嘴咳嗽,然後韓遂就端了水過來,一手扶着他,一手端着茶碗喂,怎麽看怎麽溫柔又體貼。
葉雨銘喝一口水,看韓遂一眼,再喝一口,再看韓遂一眼,最後終于喝不進去了。
“韓遂,你跟我說實話,我不會是得什麽不治之症了吧?我不會是要死了吧?你說,你放心,我能承受得住。”
不僅能承受得住,他現在也終于理解葉雅那次生病的感覺了,那會兒他是因為覺得愧對葉雅,所以在葉雅生病的時候,對葉雅是特別的好,好到葉雅也這麽懷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現在同樣的事情在葉雨銘身上重演了。
而且,他這個概率明顯比葉雅的要大很多。
因為現在對他十分溫柔體貼,甚至還給他端茶倒水擦身體有求不必應的那個人是韓遂,是靖王!
就很魔幻好不好?
韓遂對他是什麽态度?就一直是那種很別扭,懶得跟他多說一句話廢話,一句好聽的都不會說,而且之前他們還在吵架中,韓遂對他那可不僅僅是冷淡那麽簡單的,都直接把他發配到“冷宮”去了,完全就是不管他死活的樣子。
這中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能讓韓遂把他“冷宮”裏放出來,還對他這麽好,葉雨銘實在是想不出第二個答案了。
完蛋,我要死了,是他的第一個想法。
緊接着第二個想法就是,我死了以後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馬上那臉上就又露出來高興的神色,他是高興了,韓遂可一點兒都不高興,不僅不高興,臉都臭了起來。
“死不了,你不用盼着,本王活一日,你就得好好地給我活一日!”
“哦。”葉雨銘看着他:“那你不跟我生氣了?為什麽忽然對我這麽、這麽,算了,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難道就只是因為我生病,你就原諒我了?就這麽簡單?”
“當然不是。”韓遂否定完,臉上的表情又別扭了起來,但這事兒還是得跟葉雨銘解釋清楚。
大夫都說了他是郁結于心,別看這小妖精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其實心思還是重的,這件事肯定在他心裏面壓了很長時間,再加上之前審訊的聲音,才把他壓垮的。
韓遂是不打算告訴葉雨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