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 48

校長聽完急得直跺腳, 她聲音急切道：“那你還有心情在這裏摘菜？還不快出去找找孩子？”

那女人面容上也是着急的樣子，抿着唇一副很糾結的樣子，眼神中透漏着焦急, 但又不知道為何行為與思想相悖。

“有什麽事你快說啊！要是真出事了怎麽辦？”校長急的語氣不大好。

小芳的母親掙紮再三，對着鏡頭面前說不出來，便拉着校長單獨走到一邊，褚嫣和林季嶼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裏的擔憂。

小芳家的住址本來就屬于村子裏比較偏遠的地方，再往上走一段路程便就是少有人去的森林。

層層疊疊的茂林長勢很好, 但也因為長勢很好一眼望不到頭。

這深山老林人跡罕至, 樹林裏要是不熟悉很容易就找不回來路，再加上總導演那邊說馬上就要有暴雨, 這要是讓小芳一個人困在山裏，一定會是兇多吉少了。

她轉身回頭看了看執行導演, 眼神懇求，“不如我們一起幫忙找一找？”

“這地方我們都是人生地不熟, 要是找不到我們的人還丢了, 我沒辦法跟總導演交代。”

執行導演很是為難, 他也想幫助小芳，但貿然進山這種方式不可取。

褚嫣冷靜了一下, 覺得執行導演的說法是有道理的。

她剛才一瞬間覺得十五六歲的小芳妹妹就像是當年她的妹妹一樣，現在她一個人承受那麽多難過的跑出去, 心裏一定非常不好受，很需要一個人去幫助她，拉她一把。

校長和小芳母親談完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她深呼了一口氣走回來。

“我們這段不錄了好不好？”

這事不是褚嫣和林季嶼能說的算的, 他們兩個齊齊的看向執行導演, 眼神詢問着可不可以。

執行導演覺得這段經歷是非常難得的素材, 就算是褚嫣和林季嶼拍完這期就退出綜藝，也是會在綜藝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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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定他以後還能憑借這個轉型社會新聞類呢！

校長見節目組不聽她的想法，拉過褚嫣和林季嶼道一旁，她摘下身上的錄音設備，面上嚴肅的說：“小芳母親說許親的那個男人現在進山去找了，她本來也想跟着去，但男人說想借這個機會跟小芳拉近關系，就沒有讓她跟過去。”

“她就這麽同意了？”褚嫣瞪大一雙眼震驚道。

“本來是不同意的，但是那男人提了提十五萬的事，她想着要是真的能讓他們拉近關系，這樣既不損傷親情也能拿到錢。”

褚嫣聽的心裏一沉，“他們這是要逼死小芳啊！他們明明知道小芳對那個男人有多抵觸，還讓他進山去找，那找到了小芳是不可能原因跟他回來的！”

“這也是我擔心的。”校長腦中飛速的轉了轉，“深處深山信號也不好，電話也撥不出去，找不到別人來。”

剛才褚嫣和林季嶼還有執行導演一行人拿手機想打119也是沒有成功。

褚嫣非常着急，“那現在怎麽辦？”

正說着，他們聽到了原處傳來的男人聲音，他高喊着，“找到了找到了！”

小芳母親和校長趕緊迎上去，走到近處四處尋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小芳的身影。

“小芳人呢？”

男人垂眸面容糾結，身上的衣服髒兮兮的還剮蹭這很多的植物，他遲疑的看着現場的這麽多陌生人，像是不想将這件事情外傳。

校長沖着他大吼一句，“都什麽時候了，人命關天！”

“小芳站在那邊的……小河邊，我一走過去……她就說要跳河……”男人支支吾吾的說。

“跳河？！”

褚嫣走山路走的不是很順，她剛努力跟到人群處就聽道了這個消息。

校長沒分給男人半個好臉色，急匆匆的按照他說的地方趕了過去，小芳母親也想跟過去，但被男人攔下來不知道在說什麽。

褚嫣也顧不得多說什麽，也磕磕絆絆跟在她的身後。

這山路沒有人工的開鑿，都是人為經常走出來的小路，時常高高低低，踩着的有些石塊都會松動。

褚嫣每一步都盡量踩的實一些，也讓身邊的人注意腳下，這地方交通不便，要是受傷可就麻煩了。

林季嶼看着她走的吃力，将手伸過去扶她，這次她沒有賭氣的将他的手甩開，畢竟現在還是需要他這個人形拐杖的。

校長常年生活在這邊，走山路如履平地，褚嫣和林季嶼很吃力的跟着，還是被落下一大截。

林季嶼靜靜的握着褚嫣的手，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執行導演派了一個腿腳利索的跟着校長，其他攝影師跟在他們的身後。

執行導演将身上的對講機遞給二人，現在這裏面通信網絡非常不好，要是遇到危險就先用對講機聯絡。

還沒等他們走到，褚嫣就聽道不遠處校長聲嘶力竭的聲音，女孩回應的聲音也是聲嘶力竭的。

他們聽不懂這邊的方言，只能盡量加快腳步走過去。

褚嫣握着林季嶼的手心裏浸出了汗水，她真的不希望這個花期正旺的小姑娘就這樣放棄生命。

“如果他們家裏人真的因為十五萬塊錢要将她賣掉，這錢我可以出，換她的自由。”

林季嶼伸手将她拉過一塊高高的石頭，冷靜的說：“嫣嫣，我知道你是好意，但這種情況下你幫的了一時，幫不了一世，就算你這次幫她解決的了錢的問題，但之後呢？家裏若是缺錢的時候，還是會想将她賣掉。”

“除了她自己逃出這裏，不然這就是她永遠的宿命。”

“那你說怎麽辦？”褚嫣的聲音裏帶着哭腔，她仿佛有種感同身受的窒息，“我也不能帶她走，我除了錢也沒辦法給她什麽。”

到了河邊的平地，褚嫣顧不得跟林季嶼說話，快步的走向前，校長和小芳的談話內容她雖然一個字也聽不懂，但她能感受到小芳話音裏的絕望。

河岸上的路剛走到一半，距離校長站的位置不到兩米。

褚嫣看到小芳眼神中閃爍的絕望，還沒等她說句話，小芳就轉頭跳進了河裏。

剛才她和校長再說的，怕就是遺言吧。

校長瘋了似的跑到河邊，想要下去救小芳，跟在她身後的攝像緊緊拉着校長，執行導演等人也匆匆趕到河邊試圖營救。

褚嫣看到這一幕，向前走的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她努力的向前邁了一步卻膝頭一軟差點跪了下去。

好在林季嶼一直跟在她的身邊，一把将她扶起來帶到懷裏。

褚嫣單手拄着男人的臂彎，心頭悲壯，有很多話想說卻噎在喉嚨裏吐不出來，大滴大滴的眼淚砸在林季嶼的胸前，沾濕了大片的襯衣。

看到小芳在面前跳河，她仿佛看見了妹妹的身影跟她重合，然後在她的眼前消失。

又一次妹妹在她面前消失。

又？她為什麽會想到又這個字？

腦中忽然間湧出很多殘破的碎片，都是她過往記憶中被封存的部分，她先是震驚，轉而拼命的伸手去取，碎片中帶着悲傷的情緒浸滿她的心頭，她不知道當初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她很悲傷很難受。

腦中的碎片飛的越來越快，耳畔聲音越來越嘈雜越來越亂，她覺得那些聲音距離自己原來越遠，頭也越來越痛。

日光在眼前不斷拉近轉而拉遠，眼前倏地一黑，褚嫣暈了過去。

褚嫣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裏她還是六歲，她跟妹妹吵了一架後，氣鼓鼓的跑出家門。

妹妹拉着媽媽也跟在她身後追趕，她當時頭腦一熱看到馬路就撒丫子跑了過去。

妹妹追着她想要求原諒，也撒開媽媽的手跑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輛大貨車經過，直接撞到了妹妹。

前一秒妹妹還在她的視線裏，後一秒人就被撞飛了。

她愣在當場，看着妹妹身上流了很多的血吓得不敢說話，媽媽聲嘶力竭的哭泣。

在之後便是兵荒馬亂的消毒水味，她每天待在醫院裏，看着妹妹一次次的手術，手術室的燈明滅幾次，最終還是沒有救回來。

期間在經歷完第二次手術的時候，妹妹有了短暫的清醒，她拉着褚嫣的手，說悄悄的告訴她一個秘密。

在房間床頭的櫃子後面，藏着她的日記本，那裏有她攢下來的零花錢和小粘貼，都是她最喜歡的。

褚嫣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我不要零花錢也不要小粘貼，我錯了，我不應該跟你賭氣！”

“我原諒你了……”褚姝輕輕一動就覺得全身都很痛，眼淚不由自主的也流了出來，“我是不是……個很好的妹妹，身為妹妹……有時候就是會被姐姐欺負的。”

“姐姐，其實我好痛，我覺得全身上下都好痛。”褚姝無力的扯着嘴角，像是已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但是褚嫣卻不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醫生叔叔說他會救你的，你會好起來的，等你好起來我把我的零花錢和小粘貼都給你，我都不要了，我要你好起來。”

“姐姐你哭的好醜。”

“你明明說自己長得好看，現在卻哭得這麽醜。”

“我希望你永遠都是好看的。”

褚嫣聽了這話哭得更兇了，“等你好起來，姐姐也就好看了，現在我就是為了配合你才這麽醜的！”

“……”

褚姝去世後，她按照她說的地方找到了她夾着零花錢和小粘貼的日記本。

2001年6月16日她寫下的最後一篇日記。

因為漢字會寫的不多，通篇大多是歪歪扭扭的拼音。

今天我六周歲了，姐姐也六周歲了，姐姐還是那麽好看，當然我也很好看！

媽媽做了一個大蛋糕跟我們吃，我們可喜歡吃了，姐姐跟我搶最後一塊，搶着搶着，我們都想到了老師講過的孔融讓梨的故事，就同時撒了手想讓給對方，結果蛋糕掉在地上了，我們誰也沒吃到。

過生日可以多看半個小時的電視，我看到電視劇裏一個小姐姐長得好好看，媽媽跟我說她是個明星，明星都很好看。

那我也要當明星，這樣我就跟姐姐一樣好看了。

我決定了，當明星就是我的夢想！

她看過後将日記本裏的東西歸于原位，還是放在床頭後面，等着妹妹有一天回家自己拿出來寫新的日記，将零花錢都花掉，小粘貼都貼滿用掉。

許是因為妹妹去世給她帶來了太大的打擊，她那時候生了一場大病。

病了很久的她忘記了很多事，但始終記得夢想是當一個明星，當一個好看的明星。

但褚嫣卻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想當明星。

原來，這是妹妹的夢想。

還有，妹妹的車禍真的有她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