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喜歡的人

老王匆忙趕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從急診室轉進普通病房了。

過敏有些嚴重,好在送醫還算及時,加上在學校醫務室做過急救措施,現在已經沒有大礙,好好休息,不出意外下午就能出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王呼出一口氣拍拍胸口,一路懸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來。

“你是學生家長?”醫生翻了一下記錄冊,想讓他填寫資料,老王趕緊擺擺手:“不不,我是他班主任,來的路上已經給他父母打了電話,應該就快到了。”

“行。”醫生點點頭:“那到時候去前臺填寫信息就行。”

“好。”

老王點頭應下,送走醫生後轉身進了病房。

除了病人,裏頭空蕩蕩的也沒個人在。

老王心裏嘀咕着餘惟這臭小子不靠譜,把人送來醫院就不知道鑽哪兒去了。

他學校還有事,确認溫別宴是真的沒有大礙,囑咐幾句好好休息便準備離開,出來帶上門一轉身,才發現餘惟就坐在不遠處過道的長椅上,彎腰曲着手臂将臉埋在膝蓋,也不知道在做什麽。

“在這發什麽愣?”老王走過去,往他腦袋上不輕不重敲了一下:“睡着了?”

“沒呢。”餘惟揉了一把臉坐直了,頭頂一縷頭發翹得亂糟糟。

他就是心再大,這個時候也睡不着啊。

“沒睡人醒了不進去看着,在走廊喝西北風。”老王說:“我現在回學校,你跟一起回去還是再留會兒?”

餘惟說:“我等他爸媽來了再回去行嗎?”

老王也覺得這樣更妥當:“行,那你先進去陪着,剛剛我已經通知他爸媽了,現在應該正在來的路上。”說完又想起來:“對了,下午回去記得過來找我拿假條。”

Advertisement

“好。”餘惟乖乖應下。

等老王進了電梯,方才将手裏的東西揣進衣兜,起身往病房走去。

溫別宴正坐在床上回複班群裏刷屏的消息。

大家都在關心他情況怎麽樣,嚴重不嚴重,其中魏嘉刷屏速度尤其突出,跟打字機似的不停往外蹦,每句話都帶着震驚眼球的感嘆號,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那邊兒的鬼哭狼嚎。

嘉寶:【學神你沒事吧沒事沒事?!!】

嘉寶:【嗚嗚嗚嗚對不起!!我不該給你吃橙子!】

嘉寶:【我真的不知道你橙子過敏!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嘉寶:【我都拖累你兩次了,我是個掃把星嗚嗚嗚!】

......

溫別宴解釋的速度都趕不上他刷屏的手速。

溫別宴:【我沒事,放心吧,醫生說下午就可以出院。】

溫別宴:【不是橙子過敏,是花粉,應該是在哪裏不小心沾到了,不關你的事。】

魏嘉刷屏的速度停了一秒,下一秒感嘆號打得更長了。

嘉寶:【我是個罪人!!!!】

嘉寶:【我我我今天上午來學校的時候路過一家新開的火鍋店!】

嘉寶:【他們門口擺的花籃好看,我就順手捏了兩把!!!】

嘉寶:【我還抱着橙子,肯定就是那個時候不小心沾上了!!!!!】

嘉寶:【嗚嗚嗚學神!等你回學校我要給你買一周的早餐賠罪,你原諒我!!!】

溫別宴不擅長處理別人的熱情,更不擅長安慰人,除了一句并不能起到什麽作用的沒關系,他實在是憋不出別的詞了。

病房門被再次推開,他擡頭看過去,餘惟拎着兩瓶礦泉水走進來,把水放在床頭的櫃子上,拉個凳子在床邊坐下。

“哥。”開口了才發現嗓子都有些啞了。

“是不是喉嚨幹?”餘惟擰開沒喝過的那瓶遞到他手裏:“來潤潤嗓子。”

溫別宴仰頭細細咽了幾口,餘光裏餘惟就坐在床邊看着他,神色有些恹恹,眼角眉梢都喪氣地耷拉着。

喝完了,餘惟把瓶子接過去放好,又問他:“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溫別宴搖搖頭:“沒有不舒服了,只是感覺有點累。”渾身都充斥着疲憊感,困意也有,但是睡不着。

“一大早又是暈倒又是進急診,怎麽會不累。”

餘惟聲音悶悶的,垂着腦袋坐在他手邊,像個沒精神得大狗狗,要是有只尾巴,估計也搖不動了。

溫別宴看見他頭上翹起的一縷頭發了,擡手幫他壓了壓,順便手癢地又揉了兩把,溫和的語氣在微啞的嗓音下更軟了幾分:“我沒事的,只是過敏而已。”

這話一點也安慰不到餘惟。

或許在今天之前有人跟他說“只是過敏而已”,他還能毫不懷疑地相信是真的沒什麽。

可是在看過溫小花暈倒在他懷裏,脖子和手臂布滿紅痕,呼吸微弱神志不清的模樣之後,經歷過那種對方脆弱到随時可能消失的恐懼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了。

“只是過敏而已”,還需要進急診嗎?

他在搜索框輸入“嚴重過敏”兩個字,跳出來的字眼全是“休克”“窒息”“死亡”,險些連手機都拿不穩,一雙手直到現在還在止不住的發抖。

他想不出如果溫小花真的......

不行,想都不能想,一想就難受得呼吸都刮得嗓子眼發疼,心髒的位置跟被人掏空了一塊打洞,冷風夾着冰碴呼啦啦往裏面灌。

“醫生說你的症狀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了,如果送來得再晚一些,會更嚴重。”餘惟看着他,說:“下次再有這種情況,一不舒服了就要立刻告訴我,不能忍着,知不知道?”

“嗯。”溫別宴乖乖點頭認錯:“下次不會了。”

餘惟:“醫生還說了,你是指定型花粉過敏,回去要問清楚嘉寶他捏的是什麽花,你以後見到都要離得遠遠的,一點都不能靠近,知不知道?”

“好。”

“還有......”

喉間的哽咽實在沒能忍住,聲音裏帶上了淺淺的鼻音,看得出已經在極力忍耐。

“宴宴,對不起,沒有照顧好你。”

對不起,明明你就坐在我旁邊,明明從自習課到體育課有,有那麽長的時間,他卻完全沒有發現。

才讓人在閱覽室白等他那麽久,現在又因為疏忽讓人嚴重過敏到進急診,他真的太垃圾了,就這樣還當別人男朋友?

當兒子都嫌累贅的。

“哥...”

溫別宴看着餘惟憋紅的眼睛,掌心往下,指腹輕輕在他通紅的眼角蹭了蹭:“Alpha還會哭嗎,不怕我笑話你啊?”

餘惟幹脆将臉埋進他掌心,遮住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男朋友的笑話哪能算笑話。”

溫別宴眼神一柔,任他拉着自己不肯放。

是啊,男朋友的笑話怎麽能算笑話,不過是表達心動的一種方式罷了。

“那個,什麽時候塞我手裏的?”

溫別宴知道他說的什麽,意識到他可能已經看過了,臉上難得出現了一點不好意思的表情,萬幸沒有被發現。

“在救護車上的時候,偷偷塞的。”他小聲說。

餘惟想起在救護車上自己亂得六神無主快崩潰了,沒想到這小孩兒心這麽大,還有心情給他塞情書。

不知是不是猜到他心裏的想法,溫別宴耐心解釋自己的理由:“本來是打算放學給你的,不過情況緊急,怕你在急診室外面胡思亂想,只能提前給你,讓你能轉移一下注意力,別擔心太過把自己吓到。”

“已經吓到了。”餘惟把他的手緊緊包裹在掌心:“百度上說,過敏嚴重的甚至會因為窒息休克,甚至死掉。”

溫別宴一聽,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玩笑地在他掌心撓了一下:“哥,看病百度,癌症起步,你不知道嗎?怎麽也相信那些了。”

餘惟沒法解釋。

事情沒落到自己頭上時真的說什麽都很輕松,真撞上了,平時的常識都喂了狗,明知道是誇張的話,卻還是忍不住往最差的結果去想,去猜測,結論還沒出來,先把自己吓了個半死。

他想,他以後再也不會嘲笑他老爸給他轉發的那些朋友圈養生大道了,指不定哪天他自己就成了轉發大軍的一員。

溫別宴歪着頭去看他的眼睛,說:“別難受了。”

餘惟:“控制不住,你讓我自己緩緩。”

溫別宴想了想,問他:“那,要哄嗎?”

見餘惟掀起眼皮看過來了,抽出手來,對他攤開手臂。

下一秒就被Alpha傾身過來摟進懷裏抱住。

毛茸茸的腦袋埋在他頸窩,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寬闊。

餘惟悶着嗓子開口:“要。”

正午十二點五十分,外面陽光燦爛,光點從枝丫縫隙裏跳躍進來,有的滾落在窗沿,有的蹦跶到床邊,霸占了大半個房間。

溫別宴回抱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肩膀上偏頭看外面。

今年冬天就快到了啊。

不過看樣子,大概率會是個暖冬。

真好。

......

溫爸爸溫媽媽到了,餘惟功成身退,自覺滾出醫院。

領了請假條,下午的課沒有同桌,隔一會兒就要看看身邊的空位,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缺了一塊一樣。

問清楚魏嘉是在哪裏捏的花,下午放學,餘惟特地繞了遠路去到那家火鍋店找到魏嘉說的那個藍色的花,問了老板說不清楚,就幹脆帶了一朵去附近花店,才問明白花叫荷蘭菊。

荷蘭菊荷蘭菊。

餘惟念叨兩遍記住了,出去就把花吧唧撇成兩段扔進垃圾桶。

回到家坐在書桌前,拒絕了錢諱找他玩游戲的邀請,盯着桌面新鮮發下來的試卷發了會兒呆,方才慢吞吞從衣兜裏掏出那個小小的藍色信封。

信紙邊角已經被捏得有些發皺,餘惟小心翼翼将它鋪開展平,撫下褶皺,露出裏面溫小花完整漂亮的字跡。

【哥:

從前沒有寫過情書,不知道該用什麽格式,像信件一樣的話,應該還算正式吧?

我的抒情作文總是寫得最差,情書好像跟抒情作文很像,提筆落筆了很多次也不知道該怎麽寫,所以我想了想,就不抒情了。

寫情書我不擅長,但如果只是記錄下愛你的話,就簡單多了。

我們能夠在一起好像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突然到我甚至想不明白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不過這個問題并不需要糾結,因為我很清楚明白地知道,每過一天,我都會喜歡你多一點。

是真的好喜歡你啊。

喜歡你一本正經告訴我Omega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模樣,喜歡你在擔心我身體不舒服時皺眉的模樣,喜歡你在危險的時候不顧一切沖過來保護我,喜歡你紅着耳朵手忙腳亂,卻還認真幫我挑選阻隔劑......

這樣數一數,喜歡的心情好像又膨脹了幾分,克制不住。

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我真的很喜歡你抱我,喜歡看你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甚至連你盯着語文試卷犯愁的模樣都覺得可愛,也會忍不住感嘆我的好運氣,這麽好的男孩兒竟然成了我的男朋友,成了獨獨溫暖我一個人的太陽。

不是突兀的偶然,我想,我會喜歡上你,應該是一個必然。

我爸說我性子太冷,我也這樣覺得,你太暖了,暖到讓我不自覺想要靠近,想要汲取你身上的溫度。

跟你在一起之前,我從沒想過我會談戀愛,而跟你在一起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一個人的存在,讓我覺得不可或缺,讓我想要跟他一直一直走下去。

我好像寫了一堆廢話,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看。

其實,我原本打算再網上找找,看看大家都是怎麽寫的,可是想了想,還是算了,那些都是他們想說給自己心上人的話,不是我的,各人有各人的喜歡,還是得自己表達出來才算數。

哥,未來的路很長,我希望是你一直走在我身邊,只要我一擡手,就可以牽住你。

溫別宴。】

咚咚咚。

門被敲了兩下,餘惟睫毛一顫,才發現自己的思緒又被這封早在醫院走廊就看了無數遍的情書帶跑了偏。

字裏行間純粹透露着純粹而幹淨的愛慕。

像是踩在柔軟的雲朵上,站不穩也摔不疼,飄忽着無法着陸。

那只頂着軟軟鹿角的小麋鹿又長大了些,可還是不安分,是不是就要豎着茸角往他心口來一下,撞得人又酸又麻,自己還是一臉無辜。

小心翼翼将紙折好塞進信封,收進抽屜最裏面鎖起來,餘惟起身去開門,門外餘謂秋頂着滿下巴的青茬,拖着沒還沒放進房間的行李箱笑眯眯跟他打招呼:

“兒子,好久不見。”

餘惟驚訝于餘先生回來得這麽突然,還沒說話,餘謂秋就像是察覺了什麽一般,半眯着眼鼻尖輕動嗅了嗅,挑眉看向兒子:“一點Omega的味道?”

“......”他爸的鼻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靈敏。

餘惟目光不自覺閃爍了一下。

略過不必要的細節,粗略解釋道:“中午有個同學過敏,我送他去醫院,抱的時候不小心沾到了,爸你是多久沒刮胡子了。”

“三天而已。”

餘謂秋摸摸自己的下巴,複又呵呵笑着看向他,玩笑道:“這味道停得有點久,你是抱了人家多長時間,喜歡的人?”

餘惟張了張嘴,本應該脫口而出的否認被餘溫尚存的擁抱和抽屜裏被自己珍藏起來的書信攔住,到底沒能吐出一個“不”字。

被絆住腳後跟的劍客就灑脫不起來了。

喜歡?

他蹙了蹙眉,茫茫然。

這是喜歡嗎?

作者有話要說:  二狗:我媽讓我來問問,沒有加更的話還能厚着臉皮出來要評論嗎?

趴在二狗懷裏困得睜不開眼睛的小花打了個哈欠:嗯,我和我哥一起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