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伴奏
郭昂和孫燮決定兵分兩路, 一路去調查興嬸名下的財産, 一路去調查以興嬸為中心的人際關系。以往并沒有打過太多交道的兩人因為有了同一個目标而配合默契,何況都是做實事不說廢話的人,某種程度上他們很相似。
轉眼間, 到了立冬的前一天, 郭昂這邊的調查有了進展,唐晏晏那邊的酒吧也準備重新開始營業。
”70後”酒吧煥然一新, 除了酒吧名字沒有變以外幾乎所有的都大變樣了,再也找不出絲毫往日古老笨舊的痕跡。之所以還保留了這個十分具有年代感的名字,一方面因為這是“唐晏晏”母親所命名的,算是尊重主人留下的最後痕跡,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現在的唐晏晏的确是個七零後, 半點兒也做不了假。
她站在酒吧的門口, 掃視了一圈這一個月以來的成果,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滿意的。弧形的吧臺,輕巧的高腳凳,以及區域劃分明顯的用餐區,她那日的想法全部變為了現實。
沈嘯拿着紙筆過來, 一邊做着記錄一邊問唐晏晏:“我要請的客人都定下來了,你呢?”
“你請了就行。”她往前一步,側身坐在靠窗的沙發上,随意一靠, 仿佛在體會客人坐上來的感受。
沈嘯詫異的問:“你不請你的朋友嗎?”
來做什麽?鑒別一下真假唐晏晏嗎?她才不要自掘墳墓。
“人差不多就行了, 熱熱場子而已, 更多的體驗還是留給客人吧。”她故作随意的說道。
沈嘯又确認了一遍,見她真的沒有這方面的意思才罷休了。
兩人一直在酒吧裏待到晚上十點才回去,沈嘯打車将她送到門口,見她進了小區才讓司機離開。
唐晏晏回了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洗完澡後立即坐在沙發上開始用查詢郵件。她和孫燮約好了,一旦有什麽可用的消息就用郵件來溝通回話,一來書面語言更有條理一些,二來也是減少兩人的接觸,畢竟孫燮到現在都對她的身份持懷疑态度。
郵箱裏躺着兩封郵件,一封是關于興嬸的,一封是關于吳宥的。孫燮将得到的消息做了彙總,大致分析了一下,覺得興嬸下手的機會極低,她并沒有什麽複雜的社會關系,更因為文化水平有限,所以很難得知丙米嗪是對心髒病病人有害處的。然後他也查了一下吳宥,根據吳宥近年良好的生活環境而淺顯地作出了自己的判斷,沈懿珠的死對他是最有益處的,換而言之,他完全有下手的動機。
若不是孫燮提起了他,沈懿珠能想到他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在她生命的最後一段時間,她的确和吳宥的夫妻關系已經淡薄得幾乎沒有了。不僅是因為吳宥出軌,而是因為她已經不再喜歡這個年輕力壯但思維永遠跟不上她的男人了。
他帥,他體貼,他溫柔多情。但這些一日兩日會覺得很好很不錯,時間久了,兩個人能不能長久地生活在一起看的還是他們的價值觀能否到達統一。
她喜歡賺錢,他熱愛花錢;她喜歡成功後站在頂峰的優越感,他喜歡坐在臺下仰望她,為她鼓掌,然後一轉頭繼續和朋友們胡天胡地地喝酒聚會;她在累了的時候會想找一個肩膀靠靠,可他遞來的肩膀太單薄了,根本承受不住她面對的這些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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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久,夫妻漸行漸遠實在是理所當然。只是她沒想到他會做到這種地步,會挑戰她的尊嚴,甚至踐踏它。
有時候她會懷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結婚,否則為何選的丈夫總是在開始的激情之後就漸漸平淡了,到最後連簡單的坐下來溝通都做不到。
如果說吳宥是因為太弱了配不上獨立自強的沈懿珠,那羅伯特呢?他夠強了吧,一個可以輕而易舉将地位、金錢、人脈這些通通捧到她面前的男人,這幾乎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助她一步登天,青雲直上,甚至在離婚後也付給了她不菲的贍養費,讓她有了成就自己的商業帝國的第一筆啓動資金。可結果呢,他們的婚姻慘烈得一敗塗地。
太強了不行,太弱了也不行,她在婚姻這道必修課上連重修都沒有及格,不可謂不失敗。
沈懿珠打開寫信的界面,開始給孫燮回複。
寫完郵件後她不再多想,直接拉過被子蒙頭大睡,看能不能在夢中忘記自己這些失敗的婚姻。
——
次日下午,唐晏晏提早到了酒吧,準備營業的工作。
“大老板,你今天的氣色真不錯,抹的什麽牌子的腮紅呀?”阿星一邊擦着酒杯一邊笑着說道。
唐晏晏擡手,揪住阿星的臉蛋兒雙手一齊發力。
“唔!”阿星痛得捂臉。
“好了,去照照鏡子,你也有同款了。”唐晏晏道。
阿星委屈了一張臉,揉了揉自己的臉蛋兒:“這年頭誇老板也是錯嗎……”
“行了,別拍馬屁了,趕緊點點酒的數量,看和發貨單對不對得上。”逗完年輕的小妹妹,唐晏晏的心情終于敞亮了起來,她開始巡視嶄新的酒吧,為迎客做最後的準備。
七點零八分,酒吧迎來了第一桌客人,是一對年輕的情侶。
“去,給他們贈送兩杯瑪格麗特,算是開業酬賓了。”唐晏晏坐在吧臺的高腳凳上,笑着說道。
阿星疑惑:“大老板,咱們計劃裏沒有這一項啊,不是一律打八折嗎?”
“看見養眼的情侶我心情好,這有問題嗎?”唐晏晏眼神流轉,落在阿星的身上。
阿星: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去也!
大概是開局不錯,送出兩杯瑪格麗特之後店裏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的客人。
“看來大家的眼光都不錯,能欣賞咱們店裏的裝修風格。”唐晏晏道。
沈嘯站着側倚在一旁,道:“嗯,看起來跟我挂在門口的酒水八折的牌子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呢。”
唐晏晏:“……”
“修總呢,他不來?”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唐晏晏随口問道。
“快了,說是喊了朋友一塊兒,估計一會兒就到。”
話音剛落,酒吧的大門打開,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進來。光看開頭幾個還以為是哪個學校的學生逃了晚自習出來逛來了,接着,走在他們後面的便是酒吧的股東修皓勳,像是趕鴨子一樣直接把人趕到了最大的一臺桌子落座。
“晏晏,這是我侄兒和他的朋友,今天特地來給你捧場的所以連晚課都逃了,夠意思吧!”修皓勳笑着走來,雙手插着兜裏,走出了一股風流貴公子的味道。
唐晏晏:還真是學校的學生啊……
“修總,招攬生意也不用禍害這些早上□□點鐘的太陽吧。”唐晏晏扯了扯嘴角。
修皓勳輕笑:“這幾個都是泡吧的老手,你還真以為他們是乖學生啊。”
“話雖這樣說,但……”
“三哥,紹輝,這裏!”唐晏晏的話還沒說完,修皓勳突然擡手朝着門口示意。
唐晏晏轉頭看去,酒吧門口,兩位男士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走在前面的是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鄭紹輝,他正低頭看着手機像是在處理什麽事情,走在後面的那個……唐晏晏眼睛一眯,半個月不見似乎又英俊了不少。
他剪短了頭發,發型是街上最常見的寸頭,整個人顯得精神銳利了不少,他把着門把手推門進來,一下子就和她打量的目光撞在了一塊兒。
唐晏晏什麽時候逃避過?她擡起手地揮了揮,算是打過招呼。
“紹輝,這是我的合作夥伴,唐晏晏。”待他們走到近前,修皓勳笑着介紹道,“晏晏,這是我發小,鄭紹輝,鄭總。”
說完,他側過頭壓低了聲音:“比我有錢。”
唐晏晏撲哧一樂,随手端起吧臺上的酒杯:“鄭總,今晚随意喝,酒錢我出了你們玩兒高興就行。”
這是鄭紹輝第一次見唐晏晏,見她容貌雖然過分豔麗,但舉止灑脫,且擡手說話間自帶一股英氣,便知皓勳這次沒有看走眼,這的确是個不一般的姑娘。
“唐老板大喜。”鄭紹輝微微一笑,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唐晏晏喝了一口酒,笑了笑,也不過分跟這位有錢的鄭總搭話,她轉頭看一旁的郭昂,同樣舉杯:“郭警官也玩兒得高興呀。”
郭昂嘴角扯動,硬是沒有露出兩分笑意。
趁他們說話間,修皓勳打量了這三人一圈,覺得在場最正常的還是唐晏晏。
“來來來,我們這邊坐。”修皓勳總算是履行了主人家的職責,帶着他們坐上了一桌比較靠內的位置。
唐晏晏以為就他們三個了,沒想到接連又來了四五個,有男有女。她本來還想坐過去和這些“老熟人”喝兩杯,見他們那邊熱鬧非凡自然也打消了主意,安靜地坐在吧臺看着場子。
“老板,你們這兒可以點歌嗎?”一位大男生走了過來,大概二十歲的年紀,一臉的青澀。
唐晏晏不答反笑,她側過頭遞給吧臺裏面的俊秀一個眼神,後者啓動了開關,本來一直黑暗的角落突然亮了起來。
“我們這兒不能點歌,想聽只能自己上去唱。”唐晏晏雙腿交疊搭在吧椅的腳踏上,笑得一臉燦爛。
男生轉頭看那個被點亮的小舞臺,大約只有十平米左右的面積,位置比地面高出了三四寸,舞臺上放着鋼琴有吉塔有架子鼓,再看仔細一點兒,會發現依靠着鋼琴架的是一只金色的薩克斯,架子鼓的周圍有大提琴小提琴,若是再看得仔細一些,會發現這小小的舞臺包羅萬象,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它拿出來的。
“怎麽樣?有興趣嗎?”唐晏晏擡了擡下巴,語氣有些看好戲的成分,有點兒接近怪阿姨了。
男生悶紅了一張臉,搖了搖頭,跑了。
唐晏晏遺憾地嘆了一口氣,轉頭對上俊秀的目光。
“怎麽?”
“老板,這可是你最得意的設計。”俊秀幸災樂禍的說道。
唐晏晏:“……”
沒錯,這個點子從頭到尾都是她的,怎樣!
唐晏晏一口悶了杯子裏的白蘇維翁葡萄酒,潇灑地轉身,朝着自己最得意的設計走去。
俊秀:他老板不會是像自己上臺炒熱這個地方吧……
沒錯,她就是這個意思。
此時的酒吧裏已經有了十幾桌的客人,因為沒有音樂的緣故所以還算安靜。她一打開話筒,話筒發出了電流聲,立刻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在場的有會彈鋼琴的嗎?”唐晏晏握着話筒說道。
“對了,最好還得是男性,這樣和我比較能産生化學反應。”唐晏晏眨了眨眼,古怪得俏皮。
一圈下來,沒人舉手。
“沒人嗎?這年頭大家都不需要一兩個才藝傍身了嗎?”唐晏晏又問了一遍,這次下面響起了不少笑聲。
修皓勳單手搭在椅背上笑着向朋友們介紹:“這就是我的合夥人,也是我們高中時期的女神。”
“hoo——”話音一落,立馬有人起哄起來,“修哥,你去啊,大好的機會!”
“是啊,女神下不來臺了,你不就解救一下嗎?”
大家嘻嘻哈哈地鬧着,修皓勳正準備教訓他們一句,餘光瞥見自己左側的男人起了身。
“三哥……”他仰頭,追着男人的背影而去。
唐晏晏沒想到她站在臺上供大家娛樂了三五分鐘,最後等來的居然是這位仁兄。
“我會,需要伴奏嗎?”他從黑暗步入了光圈,姿态潇灑随意,隐約着透出幾分不明覺厲的架勢。他挽起了袖子坐在鋼琴架面前,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黑白鍵上,哪裏能讓人想到這其實是一雙握槍擒賊的手。
唐晏晏微微怔了一下,然後爽快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