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心疼

夜裏十一點, 整座城市都暗淡了下來了, 唐晏晏的卧室卻依舊燈火明亮。

“這是甘雲雲的前夫甘強, 我們和他見過一面,老實平庸,年過三十依然待業在家, 啃老族一個。這是甘雲雲的現任老公, 建材商人徐冒, 他與甘雲雲婚後育有一子,今年剛好六歲。”大床上, 郭昂和唐晏晏盤腿各坐一方,面前是零零散散的相片和A4紙。

“六歲?”唐晏晏拿起了徐冒的照片, 一個挺周正的男人, 帶着眼鏡斯斯文文, 和那些大肚皮光頭的老板顯然不是一個性質的, 他的氣質更偏向于大學教授一類。

“嗯,六歲。”

“也就是說在未和甘強離婚之前,甘雲雲已經懷上徐冒的孩子了?”如果沒記錯的話,甘雲雲是在2012年與甘強離婚的,而她和徐冒的孩子今年恰好六歲,這十月懷胎……懷裏的是鬼胎吧?

見郭昂點頭,唐晏晏又追問道:“那徐冒是如何肯定這個孩子就是他的?”

“他們是孩子出生後在領的證。”郭昂頗有深意的回答。

“哦……”

孩子生下來之後便可以做親子鑒定了,是誰的種醫學自會給出答案。

“都不是什麽善茬兒, 不過是蛇鼠一窩罷了。”唐晏晏伸腿, 舒展了一下身體。

郭昂瞥了一眼她從褲腿裏滑出來的小腿, 冒着酸氣的問她:“吳宥那邊呢,有進展嗎?”

“有啊。”說到這裏,唐晏晏跳下床,從梳妝臺的抽屜裏取出了一只黑色的盒子放在他面前,笑着道,“貨真價實的珍珠項鏈,價格頗為不菲。”

郭昂懶得打開,他往後一倒,雙手枕在腦後,從喉嚨裏發出一聲即為不屑的聲音:“切!”

唐晏晏笑了起來,側躺在他的身邊,看他:“人家都送我禮物了,你呢,你送我什麽了?”

“一顆紅心。”郭昂轉頭看她。

唐晏晏同樣回了他一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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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昂笑而不語,他當然知道唐晏晏不是那麽物質的人,但他的确有某些物質的準備,只是還未到時機而已。近來和她相處的時間越長,兩人的溝通就越來越頻繁,她敏捷的思維和時而俏皮的神色都讓他日漸深醉,就算兩人在一起不做那些親密的事情,但也總覺得時光甜蜜悠長,讓人忘掉世上還有其他令人煩惱的事情。

“你在想什麽呢?”察覺到他走神,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額頭。

他往後躲避她的手指,她一貫下手重,他可不想等會兒滿腦門兒的指甲印。

“我在想,興許我們可以去沈宅看一看能否發現更多的線索。”

唐晏晏的手指一頓:“……都過去這麽久了,就算有也被抹去了吧?”

“總要去看看才放心。”他低聲說道,神色看起來有些奇怪。

唐晏晏往後挪了一下腦袋,裝模作樣的問他:“你不會是舊情難忘,想去故人的地方憑吊一番吧?”

郭昂瞥她:“是啊,要加入嗎?”

唐晏晏胸口一悶,感覺腳背被什麽砸了一下。

——

沈宅與她記憶中的模樣出現了一些偏差,那修建整齊的草坪雜草叢生,那栽種名貴花草的花園變成了荒園子,就連精致氣派的別墅也顯露出幾分死氣沉沉的模樣,像是已逢垂暮的老人。

唐晏晏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答應和郭昂來這一趟的,她無數次地站在自家的門口卻沒有一次比這一次來得百感交集。

“怎麽會這樣?”她忍不住問道。

郭昂走在前面,推開大門,他說:“裏面有不少灰塵,你要不要把口罩帶上?”

唐晏晏搖頭,跟着他的步伐進來,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沒人打掃嗎?”

郭昂扯開了鞋櫃上的蜘蛛網,道:“主人都不在了,誰會來打理。”

“吳宥呢?”

“他要是在乎這裏,我們還能進來?”郭昂輕嗤了一聲,語氣不善。

唐晏晏站在客廳的中央,一眼掃過去,所有的家具都是她熟悉的,沙發是她挑的,餐桌是她買的,就連茶幾上早已變成幹粉的花束也是她親手帶回來的。

昔日漂亮溫馨的家,徹頭徹尾地變成了一棟荒廢已久的房子了。

郭昂大步朝着樓上的卧室走去,左邊數來第三間房,那是沈懿珠最後待過的地方。

那天她疲憊回家,在這屋子裏的浴室洗了個澡然後出來,意外倒在床邊的腳踏上,從此以後再也沒能醒過來。

郭昂站在床邊,估量從浴室到床邊的距離。

唐晏晏在後面進來,她顯得很安靜,大概是不想打擾他的思緒。

突然,郭昂坐了一個她意想不到的動作。

“你坐什麽?”唐晏晏上前一步,看着他平躺在灰撲撲的地板上。

郭昂不發一語,他似乎是在認真感受,目光一直從天花板掃到了床邊,再到床頭櫃……

他伸手從床頭櫃裏摸出了一個白色的瓶子。

“這是什麽?”他一邊開口一邊打開。

“治療心髒病的藥。”唐晏晏回答他。

郭昂低頭往瓶內嗅了一下,然後皺着眉偏頭過腦袋,似乎已經變味兒了。

他繼續往床頭櫃裏探,東摸摸西摸摸。

“你這樣在地上滾還不如起來搬開櫃子。”唐晏晏頗為無語的說道。

話音剛落,郭昂輕呼一聲,手收回來,手掌心劃開了一條口子,血珠争先恐後地湧了出來。

“我就說了吧!”唐晏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朝沙發旁邊的櫃子跑去,她記得那裏有一個藥箱。

郭昂捂着手起身,正準備擡腿往洗手間清洗傷口,突然就停住了腳步。

找到了。唐晏晏松了一口氣,拎着小型的藥箱走來,看他站在原地,催促他:“傻愣着幹嘛,快去洗一下傷口。”

郭昂審視地看了她一眼,道:“這就去。”

待衛生間響起了流水的聲音之後,唐晏晏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麽。

藥箱。

唐晏晏怎麽會知道沈懿珠家裏的藥箱在哪裏?一瞬間,她的臉白了,有些突如其來的緊張。

水聲停下,他從裏面走出來,攤開手掌伸到她面前:“不是要包紮嗎?”

“我……想了一下,咱們還是去醫院吧。”唐晏晏握緊了藥箱的把手,“誰知道這些東西還能不能用呢。”

“簡單包紮一下,先止血。”郭昂道。

唐晏晏抿緊了嘴唇,打量他的神色,看起來沒有不正常的地方。

“行。”她打開藥箱。

她一邊包紮一邊看着他把床頭櫃的抽屜給抽了出來,最下層的抽屜,翻過之後,一根鐵絲纏繞在了抽屜的底部,這大概不是普通的鐵絲,上面并沒沒有鏽痕。

看着鐵絲,唐晏晏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她忍不住開口:“卧室怎麽會藏有這個東西?”

郭昂扯出鐵絲,先掰直,然後再将鐵絲往唐晏晏的脖子繞去……

“懂了?”他挑眉看她。

唐晏晏怔在原地,血液流淌的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她感覺心髒跳動地頻率都有些遲鈍了起來。

郭昂收回鐵絲,自顧自地說道:“這鐵絲不一般,等會兒得帶回局裏鑒定一下。”

唐晏晏低頭,在他的手掌心打上了一個蝴蝶結。

郭昂笑着摸了摸她的腦袋:“謝謝。”

“不用。”

回去的路上由唐晏晏駕車,她選擇在最近的診所門口停下了車,将郭昂趕下去讓醫生重新包紮過。

“問問醫生用不用打一針破傷風。”她探出腦袋對他喊道。

“看把你緊張的。”他笑着擺了擺手,大步流星地朝着診所門口走去。

唐晏晏回身坐直,她偏頭看向他搭在座椅上的外套,似乎是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她探出身子從他的外套包裏摸出了那根鐵絲,學着郭昂剛剛的樣子将鐵絲掰直,然後将它繞上了自己的脖子……

一股疼痛感襲來,她松了幾分,大口喘氣,如劫後餘生。

看起來她的死并不意外,區別只在于到底是死在藥物上還是鐵絲上罷了。

郭昂回來得很快,坐上車,他随意瞥了她一眼,然後瞳孔驟然緊縮。

她偏過頭,發絲落在肩膀上,擋住了她脖子上的印記。

“給我看!”他伸出手去,一下子掰過她的腦袋。

唐晏晏仰頭,脖子上的勒痕無處可藏。

在別墅,他拿她比劃的那一番動作自有分寸,絕不會将她傷到半分。而眼前這勒痕,細細一道紅色,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你瘋了不是!”他朝她吼了一聲。

唐晏晏躲開他的手,偏過頭腦袋看向窗外。

“別鬧脾氣,轉過來。”他加重了語氣。

她撐在窗沿上,一手抵唇,一手握拳,留給他一個沉默倔強的背影。

他不再多說,甩開車門下車,從車頭繞到駕駛室,雙手一伸,将她的腦袋捧了起來。

她在哭。

“走開!”她的腦袋在他掌心裏擺動了兩下,似是掙紮。

他果然松手,下一刻,他拉開車門,解開綁在她身上的安全帶,将她從車子裏抱了出來。

兩人退回路邊,她走遠了幾步,蹲在花壇的旁邊,雙手捂臉。

他不敢上前,又不得不上前。他的臉上滿是震驚和心疼,她這樣一聲不吭的掉淚不啻于在他心口開了一個大窟窿。

“為什麽?”他低頭與她對視,眼睛裏寫滿了不解和疑惑。

她慘然一笑,淚水滑入口中,又澀又苦。

“我好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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