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公路撞靈(十)
“你以強大和美麗盛名天下,他慕名而來,他投其所好,撩撥你,保護你,他終于得到你的真心,一場毀滅性災難到來,你為他而死,卻不知他有所圖謀。”
女鬼陷入狂暴,一雙鬼爪舞得如無數鋒利刀刃,在盛宴的身上劃開一道道口子,“你胡說,他不會!”
盛宴就地翻滾避開攻擊,踩着因為主人狂暴而失去控制,扭曲了的花海逃跑。
“敵人強大到能把你斬首,他為什麽要攻擊你初出茅廬的徒弟?蝼蟻和老鷹有什麽仇恨?”
女鬼鬼爪又至,發出尖嘯,“他是為了讓我痛苦才攻擊小景!你給我閉嘴!”
盛宴跌倒在花海中,女鬼的十指已經近在眼前,他在劫難逃。
電光火石間,便見眼前伸起金色光芒,他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起。
盛宴驚魂未定,勉強笑道,“你終于來了。”
渾身布滿大大小小傷口,幾乎浸泡在血水中的禦封點頭,“嗯。”
仗着有防禦符咒護身,盛宴躲在禦封的身後,探出腦袋繼續喊道,“他和老鷹是關系極好的同盟,他們都是危害衆生的人,老鷹無法殺死你,于是他的同伴裝作你的徒弟,得你真心,設計殺你,你死亡後,他們得除心腹大患,很好的在人間生活,你為他而死,在地府等他幾百年,而他仍舊好端端活在人間,或許他現在已經成為一方霸主。”
女鬼如同魔障,七竅流血,她厲吼,“不可能!”
盛宴:“不,可能。你仔細回憶,你死後,你的敵人是否還在戰場?”
女鬼抱住腦袋,瘋狂搖頭,反複吼道,“他騙我,他不可能騙我!他騙了我!不沒有騙我!”
盛宴了然:“看來你什麽都清楚,只是不能接受事情罷了。你死後敵人還活着,那麽敵人肯定會對道觀斬草除根,你的徒弟一個都不會活,在你死後不久,你的徒弟無論願意不願意他都會下地府。”
他揭開木筒,扔至地上,“或許你可以和你的另外一位被封在淨魔嶺的徒弟談談。”
從木筒裏飛出一縷黑氣,黑氣逐漸膨脹,化作一個人行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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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伫立在女鬼身前,迎上攻勢,不言不語。
女鬼十指驟然偏移,險險地避開鬼魂。
她站定,有些怔愣注視鬼影,似陷入回憶,仔細尋找這絲給她似曾相識感覺的人。
那鬼影跪了下來,清清淡淡叫了她一聲,“師尊。”
女鬼如夢方醒:“……清流?”
鬼影只靜靜跪着,反複重複着兩個字,“師尊。”
盛宴打了個響指吸引女鬼注意力,搖頭晃腦,“真是可悲啊,他因你化鬼,被封在淨魔嶺,而你卻久久不能記起他,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就是模糊一團人影,碰到個活的就問,可有見過我師尊。”
女鬼抱住腦袋,陷入魔障,她表情扭曲,眼神在兇戾和悲傷中瘋狂切換,“我的弟子為什麽會化鬼,他為什麽在鎮魔嶺!”
盛宴:“舍你點鬼氣,助他恢複理智,你不會到這個時候了還偏心那個人,執意不接受真相吧?”
這個問句問的很秒,女鬼受到刺激,“我不是蠢貨!”
盛宴攤手:“既然如此,你舍得鬼氣嗎?給了鬼氣也許只能短暫維持他的理智,但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力量,他終将會回到這種渾渾噩噩狀态,你舍得嗎?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嗎?”
女鬼:“……”
她兇惡的瞪着盛宴:“你閉嘴。”
盛宴腦袋往禦封身後一縮,過了片刻再探出腦袋,發現女鬼的雙手已經搭在鬼影肩頭。
鬼影逐漸變得清晰。
他一身吊喪白衣,滿頭烏發胡亂披着,五官蒼白,但很清秀,他沒有驚豔的五官,也沒有吸引眼球的着裝,連氣質都是溫潤的。
他靜立于女鬼身前,溫溫柔柔的淺笑,一如從前喚了聲,“師尊喚我何事?”
女鬼勉強撐着站起身,打出一道指風落在他的眉心,便見有無數場景碎片從男鬼頭頂爆開又消散,如走馬觀燈。
……………
我叫沈清流,是朝廷秘密培養的殺手勢力中元首。
我自小無父無母,被微服私訪的皇帝帶入宮中,都城有一座特殊的牢房,那裏關押着與朝廷做對的江湖高手。
皇帝诏安易容高手将我易容,而後送他一杯毒酒。
他用了許多殘忍的手段,迫使地牢裏的人教導我武功,而他親自教我才學。
在我十六歲那年,皇帝在地下建立殺手組織,我被任為第一代殺手,號稱獵鷹。
我時常為皇帝解決暗殺任務,因此手上沾滿鮮血,在我的選拔和帶領下,組織裏的成員也都殺人不眨眼。
我的生活被鮮血侵占,但當皇帝沒有看不順眼的人時,我們是自由的,我們可以和正常人一樣玩樂。
因為從小被培養的原因,組織裏的人大多對欲望看得很淡漠,反而不重利重色,大多喜歡聽曲賞景游覽河山。
我路過一座小山時,聽聞山中有一座道觀,裏頭生活着很多修士,她們以降妖除魔為己任,除非遇到妖魔鬼怪,否則不入世。
我對這類東西并不了解,心生好奇,于是夜間潛入。
我在山泉撞見一名女子在泉邊系衣帶。
她穿着一身素淨青衣,長發及腰,瑩瑩月光投在她窈窕身姿和美麗容顏上,這一瞬間,仿佛連月光都黯然失色,世界唯剩一個她。
我見有三個女修從林中跳出,對她發以突襲。
她們的對決在我看不清的情況下閃電般結束,當我回過神來,三名女修已經死亡,而她們的面前是一個蹒跚學步的女娃。
如果不是看見她身上披着衣服,我一定不會認出她就是那名驚鴻一瞥的女修。
她好似變成了真正的小孩子,手無縛雞之力不懂生殺,也不懂對面躺着的是死人。
出于對異術的好奇,我一路跟着她。
當初的我對人命沒有任何感覺,即便她死在我面前,我也可以淡然處之,唯一調動我情緒的是對她變小這件事的好奇。
她在林中亂走,時常磕着碰着,她會哇哇地哭,一點不似先前殺死同門的果決。
我很驚訝。
她遇到野獸襲擊,我在好奇心和求知欲的趨勢下救下她,并留在身邊。
十年後,我二十八歲,她十一歲,她已從一個小孩子變成乖巧聽話的女孩。
她陽光開朗,聽話懂事,我這一生不懂□□,不與女人相處,卻在未婚時對她卻生出了父愛。
我的生活除了殺,就是她。
在我二十八歲的冬天,國家發生戰亂,我聽皇命周轉多地刺殺官員,累極時回憶起她,很想回家。
皇帝極為精明,他看出我心不在焉,曾三番兩次打探我口風,但都被我否定。
我心已不似鐵,因此更能體會皇家冷血。
那年除夕前夜,我收到她的飛鴿傳書,她說已經準備好年貨和衣物,山中茅屋也挂滿紅燈籠,央我早些回家。
我只能回複:竭盡全力。
我的卻也厭倦了殺戮生活,我們就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
我向皇帝請辭,用告老還鄉回歸田園之由。
皇帝卻命我在除夕皇家夜宴上刺殺一人,那是他的親弟,沒有理由。
我知道皇帝疑心病重,殺弟不過是唯恐造反,但我的卻被自由迷了眼,接受任務。
我天真的認為,看在多年盡職盡責工作的份上,皇帝會放我自由。
但他只不過是個僞君子。我潛伏殺死王爺的瞬間,皇帝和禦前侍衛恰好出現在路的盡頭,只在短短一瞬間,我陷入重圍,被打傷活捉。
我的額頭四肢都在流血,因此視野裏是一片血色,我看見這片污穢血色的世界裏,皇帝沉痛王爺的死亡,痛恨我的刺殺。
我被關在地牢,數日後,我被帶上午門問斬,直到那時,我才知道組織已經大白于天下。
世人都傳前朝餘孽建立殺手組織,專門挑本朝重臣忠臣下手,皇家夜宴,我刺殺皇帝不成,離開的路上恰好撞上醉酒的王爺,于是王爺喪命,我被及時趕到的禦前侍衛捉拿。
我遙看晴天白雲,太陽豔烈,除夕已經過了,我再也沒辦法去見她。
我被斬首,分屍,焚燒。
我變成了厲鬼,但我的執念不是索命,而是見她。
我飄飄蕩蕩,依照着執念回到山中,卻見士兵圍房,微服私訪的皇帝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箭尖火油燃燒,房屋陷入火海,而我無法穿越。
我看見她于火海中走出,于火焰中完成涅槃,她不再是女孩,而是那年初見模樣。
她還是那麽年輕美麗,冷漠果決,一劍退群敵。
我的執念控制着我一直依附在蝴蝶身上,一路跟着她。
我見她回到道觀,受百人追捧,最終成為觀主。
一年…兩年…三年…
我陪她日日夜夜,但她卻似徹底将我遺忘。
人間出妖魔浩劫,她率領門人下山斬妖除魔,一戰兩年,天下成名。
她雖功成名就,但只剩下一人。
她将所有妖魔鬼怪困于淨魔嶺,一個人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守着道觀。
成名後,她總是遭遇刺殺,但總能化險為夷。
我靜靜的守着她一月又一個月,直到薛景的到來。
薛景誠心拜師,但我卻知道,他是皇帝的同盟。
我不能讓他傷害她。
于是我利用這些年學到的鬼術,傾盡所有修為重生。
我在山中迷路餓死的小孩身上複活,作為代價,我失去一切記憶,就像真的新生一樣。
心底的執念和熟悉感帶我來到道觀,輾轉許久,她同時收了我和薛景為徒。
我終日渾渾噩噩,因為靈魂和□□不符,我的腦子很笨,反應也總是慢半拍,想必她收我為徒,是于心不忍吧。
我見薛景讨好他,撩撥他。我很憤怒。
我見她最終回應他。我很自卑。
我努力修煉,遵從執念,想要變得強大保護她。
六年後的除夕夜,薛景将道觀打扮很喜氣,他央求她穿帶點顏色的衣服應景,說有客來。
那天,我見到容顏如舊的皇帝。
我記憶全失,懵懵懂懂,只知他是敵人,一直戒備着,于是我被薛景言語教育,連她也對我蹙眉。
變故發生在飯桌上,皇帝忽然對薛景出手。
薛景雖然天賦極高,實力強大,但仍舊不是皇帝的對手。
她前去戰鬥,但敵人竟然原地消失,道觀出現許多鬼物。
皇帝對薛永進行偷襲,她去保護,卻被薛永反手斬下頭顱。
她至死不止殺她者是誰。
我殺入重圍,很快被斬殺,再次化鬼。
他們擺陣召開鬼門關把她的魂魄強制送走,而我趁機逃走,路過淨魔嶺時被包圍。
淨魔嶺是我唯一的路,只有這裏,邪魔外道不敢進入,我毅然決然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