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都怪你
“出事的那人只是朋友嗎?”
“嗯?”聞兼明動作一頓,扭頭去看蘇睿。
“不只是朋友吧,你太慌了,我以為你這種人不會這麽喪失理智。”
聞兼明依然帶着點茫然的神情,像聽不懂蘇睿在說什麽。
“前男友?”
“……不是。”只是這點聞兼明回答得很肯定。
他把兩只行李箱拉到門口的位置,開始叫車。
這會兒兩點多,飛機是早上五點四十的,三個小時到機場綽綽有餘,但聞兼明還是想早點過去,以防萬一遇到什麽問題。
蘇睿什麽都明白了, 也就沒有再問下去,只是說:“聞兼明,你真的确定要回去嗎?要不要再想想?
“你在旅途中間抛下自己的伴兒,為了另一個朋友跑回去,你覺得我會怎麽想?再說你回去也沒什麽用,他已經送到醫院了,你匆匆忙忙跑回去,頂多就看他一眼。你看他這一眼,對他的病情沒有幫助,對你們的關系也不會有什麽幫助。”
蘇睿這話已經挑明了,并且說到了點子上。
蘇睿不可能接受他半途因為另一個男人抛下自己。即便他去看了陸以,陸以也不會因此忘記那個叫什麽錦文的。他待在這裏,很快也能通過那楠知道陸以到底怎麽了。陸以沒事,自己這次的旅途就該繼續下去,回去後,和蘇睿正式在一起,他會擁有一個成熟聰明又多金的人生伴侶,從此擺脫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聞兼明看了蘇睿一會兒,但他幾乎沒做什麽思想鬥争:“對不起。”
蘇睿看着他的目光瞬間黯淡了,然後垂下頭。過了兩分鐘,他才重新擡起來,對聞兼明笑了笑:“那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用,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
“這個點不好打車,你也不想錯過了航班吧。”蘇睿說着起身換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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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出門時,蘇睿又說:“你明天會直接去醫院吧,拖着這麽大兩箱子不方便,你把貴重物品拿走,剩下的我明天幫你寄過去。”
聞兼明想了想,默默把箱子放下了。
深夜的小巷子更加寂靜,偶爾能碰上喝醉了酒扶着牆嘔吐的醉鬼,更多時候只有兩人空蕩蕩回響的腳步聲。同樣的路,上半夜剛剛走過,和那時只需心領神會的暧昧不同,現在的沉默源于一人的難過,和一人的內疚。
到了停車場,聞兼明提議他來開,讓蘇睿車上休息一會兒。蘇睿執意坐上了駕駛室:“沒事,讓我送你。”
車子啓動,沒入夜色中,就像一艘小船,劃進黑暗的海洋,四周茫茫,被夜晚困住的兩個人各懷心事。
“你接下來去哪裏?”
“香格裏拉……我還是打算把這次安排的行程走完。”
聞兼明愈發內疚,迫切地想要彌補點什麽的沖動,讓他提出一些不合時宜的建議:“你可以去網上找找看有沒有合适的同伴。”
“好的,我會考慮這個建議。”
“如果你想自己旅行,也挺好…”聞兼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在努力找回,“我以前常常一個人…也不是旅游,就是去別的地方,一個人的話,比較安靜,可以思考………”他越說越亂,最後深深垂着頭,鮮有地露出那種做錯了事,不知所措的表情,最後還是只有說,“對不起。”
“沒關系。”
“真的很抱歉。”
蘇睿目視前方,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嗎?”
他深吸了一口氣:“非要說的話,你我都三十幾的人了,誰還沒有過去,沒點情感上的牽扯。如果換個人,我可能也就讓他去了,看完想看的人,還想回我這兒來,回來就是,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人在或者心在,只要有一樣也差不多,我也不是那麽天真的人。
“但……你不行。再和你這麽處下去,很快我就會身心投入地去喜歡你,會想要得到你的一切,如果知道你心裏有那樣一個‘朋友’,我會受傷,會痛苦,我不想那樣。”
“我明白。”
這一刻,聞兼明真的動了念頭,如果他早一步遇上蘇睿就好了。如果趙雀早幾天聯系他,在他再次和陸以碰上之前告知他蘇睿的存在,就好了。可是“如果”不會發生,只有想起視頻裏陸以那糊滿鮮血的蒼白的臉,他怎麽都坐立難安,恨不得此時人已經瞬間穿越到了醫院裏。
淩晨四點多,蘇睿把車停在機場的停車場,似乎料到他還有話說,聞兼明沒有立馬下車。
“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聯系了吧。”
“好。”
“那再見了。”
聞兼明不想說“再見”,默默伸手去拉車門。
蘇睿把這方向盤,他沒有下車再送的意思,車也沒有熄火,聞兼明下車,他立馬就會離開,一切都會變得不可挽回。但聞兼明沒有遲疑。
“實在放不下,可以嘗試努力去得到……”蘇睿在他身後說道,“下次不要再試圖建立一段新的關系來結束舊的關系了,心裏有那個人,怎麽都沒用的。”
聞兼明什麽也沒說,替他關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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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飛機前,聞兼明已經從那楠的電話得知陸以的病情,和他猜測的差不多。長期胃潰瘍,再加上此次過量飲酒,造成胃部血管充血破裂,引發大出血,所以才有那麽觸目驚心的嘔血症狀。
情況危急,不過幸好醫院送得及時,已經送進急症室,醫生正在全力搶救。
聞兼明一夜未眠,飛機落地後,他打了輛車,早上八點多到了醫院。哪怕外面晴空萬裏,陽光炙熱,醫院裏還是冷森森地亮着白熾燈。
他到了四樓消化內科的病房外,那是間三人病房,可能是時間還早,病房裏靜悄悄的。他站在門口,看到陸以的病床在最靠裏面、挨着窗戶的位置。窗簾拉了一半,陽光從另一半沒有遮擋的窗子裏照進來,落在床尾,白床單上方漂浮着細微的浮塵。
陸以安靜地躺在床上,看樣子是睡着了。他鼻子連着氧氣,床頭挂了好幾個吊瓶,聞兼明隔着三五米的距離,也能辨認出其中一袋深紅色的是血細胞。
有個女人過來,不是護士,她拎着飯盒,好奇地看着聞兼明,問:“你也是病人家屬嗎?”
聞兼明點了點頭,徑直走到陸以床邊,在床邊那張空凳子上坐下了。
陸以臉上身上的血跡都被清理過了,頭發是淺淡的栗色,松散地鋪在醫院的白枕頭上。他的臉比平日更加蒼白,血色不足的原因,泛着青。床邊放着他的手,手背上一直紮針的地方有些青腫,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膚下格外突兀,蜿蜒着,消失在了睡衣袖子裏。
聞兼明把手放上去,輕輕握住了那幾根手指……
“來挺快……”那楠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譏诮而不滿的。
聞兼明收回手,回過頭:“怎麽樣了?”
那楠跟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從病房裏出來。
兩人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那楠把手裏的塑料袋攤開,他剛剛是去買早餐了。
他把兩個包子和一杯豆漿遞給聞兼明:“還沒吃飯吧,給你買的。”
聞兼明接過去,卻只是拿在手上,他現在沒什麽胃口,再次問道:“陸以怎麽樣了?”
“沒大事,血還沒有完全止住,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他怎麽弄成這樣的?”其實聞兼明不用問也知道,就是生活飲食不規律,胃不好又喜歡喝酒,不愛惜自己身體,遲早有這麽一天。
誰知那楠突然冷冷“哼”了一聲,反問道:“你覺得呢?”
“……”聞兼明被他反問得莫名其妙。
那楠突然問:“你的雲南之行這麽快就結束了?”
他每句話都帶着同樣的譏诮,聞兼明也只當那楠一直對他和蘇睿交往的耿耿于懷,但他并不打算和這種小孩一般見識。
“我提前回來了。”
“和你在一起那人呢,他能讓你走?”
“這是我自己的事。”
這句話讓那楠的情緒稍微好了一點:“你要是一開始就和我們去北戴河,就不會這樣了。”
“陸哥就是因為你跟別人去雲南了,心裏難受,才喝那麽多酒。”
“……”
聞兼明有點懷疑,陸以因為他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把自己喝出胃出血?聞兼明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太對。不過陸以心情一不好,就會大量飲酒,這點倒是真的。
那楠看着聞兼明:“你……以後還會和那個男人來往嗎?”
“……”
“那你還不如不要出現在陸哥面前好。他一覺醒來看見你,還以為你回來了,過兩天你又背叛我們,他要是受不了再來一次,恐怕會小命不保。醫生都說了,這次就很危險。”
“……………”
聞兼明咳嗽一聲,轉而說道:“你忙活了一晚上,先回去休息吧,醫院這邊我看着。”
那楠還穿着昨晚的衣服,身上濺上的血漬已經幹成了褐色。
他快速幾口吃掉了他手裏的包子,一口氣喝完豆漿,打了個嗝。
“我沒事,你也一晚沒睡吧,你先回去睡一覺。”那楠說着,把陸以家的房門卡給了聞兼明。這醫院就在陸以家附近不遠,聞兼明去他那裏休息更方便。
聞兼明把房卡還給那楠,指了指他的衣服:“你回去吧,洗個澡,換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