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不歸

陸以做了夢,夢見南方的春天,煙花三月,草長莺飛,轉眼他穿着藍白相間的校服,一個人走在熟悉的校園。高中校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種了一排高大的梧桐樹,他在樹下散步,和曾經的老師、同學打招呼,所有人都在問他,今天怎麽一個人啊。

這話提醒了他,好像他不該是一個人,他身邊應該站着誰,那個人和他形影不離,那個人十分重要,可他怎麽都想不起來,好像失憶後記憶突然空缺了一塊兒,這種感覺讓人心慌。他開始四下張望,抓着人詢問,但那些人都只是對他笑,并不給出答案。

就在陸以驚慌失措的時候,一道踩在滑板上的身影飛速朝他靠近,直直停在他面前。眼前的少年朝他笑着:“哥,你在找我嗎?”

陸以早上醒來,發現那楠并沒在房間。他也沒在意,只想那楠可能先去吃早餐了。

到了六樓的餐廳,吃早飯的人不多,稀稀疏疏的人群裏,也沒看見那楠的影子。

陸以回到房間正打算給那楠打個電話,門就從外面開了,那楠穿戴整齊地從外面走進來,身上還裹着未散的寒氣。

“一大早的去哪兒了?”

那楠把羽絨服脫下來挂在門口的衣架上,側對着陸以脫鞋:“出去走了一圈。”

陸以有些奇怪,這麽大冷的天,一大早出去走什麽。但他沒說什麽,想着睡醒前的夢,走過去從身後抱住那楠。只是他剛貼上去的時候,那楠雙肩抖了一下。

“怎麽了?”陸以把臉埋在他頭發裏,寒冷裏有種不同于他以往的味道,可能是用了酒店的洗發液。

“吓了一跳。”那楠輕輕推着陸以,“你才是怎麽了?”

陸以放開他:“睡醒前做了個夢。”

“夢見我了?”

“夢見高中的時候。”

“高中怎麽了?”

“沒怎麽,你吃早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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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說完,那楠肚子就咕嚕了一聲:“沒呢,這附近荒山野嶺的,哪有早飯。”

陸以指指桌子:“早餐券,去六樓吃吧,這會兒應該還有吃的。”

那楠拿着早餐券走了。

陸以覺得他今天有些奇怪,有說不出來哪兒不協調,再一想,也可能是自己做了奇怪的夢,才想得有些多。

那楠吃過早飯回來,說早上起太早,還困,就又縮回床上睡了。陸以無所事事在酒店周圍轉了轉,因天太冷,又縮回暖氣充足的房間,隔着玻璃窗牆看雪景。那楠睡到中午起來,午飯後,總這麽呆着也不是事兒,就去附近的滑雪場滑雪。

陸以摔了幾個大馬趴後就在旁邊供游客休息的帳篷裏歇着,烤着爐子,喝着熱茶,用望遠鏡看那楠滑雪。他有滑板的基礎,幾乎沒費什麽勁兒就滑得有模有樣。教練簡單指導,他還能玩出一些花樣來。

那楠看起來玩得很暢快,肆意飛揚的,哪怕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很快樂,前段時間郁郁寡歡的陰霾好像突然就消散了。看來這次出來玩的确是來對了,哪怕短暫的瞬間,只要能夠在這一刻放下,那麽也能在下一刻,下下一刻放下,很快那楠或許就會和他一樣,開始懷疑自己以前的執念到底是因為什麽。

從滑完雪回來,那楠興致一直很高,撺掇陸以去做SPA,他請。晚飯也沒有在酒店吃,而是在前面的商業街裏找了家小日料館,他喝了些清酒,陸以就喝茶。

明明沒喝多少酒,那楠卻像喝醉一樣,走在街上用肩頭擠着陸以,時不時就嘿嘿嘿發出幾聲笑聲,弄得陸以也不明所以跟着發笑。

“遇到啥好事了?今天這麽高興。”

“我今天很高興嗎?”那楠仰頭看陸以,顴骨是紅的,這是喝酒喝的,鼻尖也是紅的,這是凍的。

“是啊,我還以為強把你拉出來,你會很不爽。”

“怎麽會,這邊還挺好玩。”那楠伸手去勾陸以的脖子,陸以比他高,他就別扭地夠着手,半邊身子倒挂在他肩上。

不僅如此,晚上回到房間,那楠布置了浴室,放了一浴缸熱水,加了浴鹽,點了香薰蠟燭,說第一次住有雙人浴缸的酒店,可不能浪費。

接連兩晚那楠都主動發出邀請,陸以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十分欣然地接受。

這次溫泉度假像是一個轉折點,之後兩人的相處有了些不太一樣的地方,簡而言之,就是有了點真正的情侶的樣子。

那楠變回了他以前的狀态,不再像聞兼明剛消失的那段時間,成天悶悶不樂的。最重要的變化還是在親密關系上,他變得很主動,很熱情,沒有太給陸以主動要求的機會,甚至讓陸以偶爾有點力不從心。在床上的情趣和花樣也變多了,而不是前段時間那樣,陸以明顯能感覺到他只是在應付了事。

非要說的話,他變得有點像最開始為了離聞兼明近一些,使盡渾身解數勾引自己那段時間。但陸以知道,這又是不一樣的,這或許是他們新的開始。

已經快年底了,陸以考慮把那楠帶去參加他們的公司年會,以此來正式确定他們之間的關系。

這事兒說起來也實在有些滑稽,但陸以在這座城市唯一穩定的人際關系,就是和這幾個同事兼朋友的關系,如果說一定要向誰公布自己的戀情,那也只有這幾個人。

不知道春節那楠會不會回家,自從陸以大學畢業并緊接着和程錦文的戀愛關系暴露,他就再也沒有回過老家,父母的原話是——不找個女孩結婚,那就永遠都別回來。

最開始,大年夜就是和本地的朋友過,金熙老秦他們和父母吃完年夜飯,又出來找個酒吧一起喝酒狂歡,還把陸以帶回家過。但随着成家的成家,生娃的生娃,那樣的日子總要陪伴家人。中間有兩年,除夕就是他一個人。去年是他和金熙以及金熙的朋友一塊兒過的,而金熙最近好像又交了男朋友。

以往陸以很讨厭過節,因為過節都講究一個“阖家團圓”,他沒有可以回的家,也沒有可以團圓的對象,一片喜慶下,顯得自己格外孤單。而今年他應該不用一個人過了吧,至少還有那楠。

“那楠,你春節怎麽過?”

那楠擡頭,叼着筷子:“怎麽怎麽過?”

“在哪兒過?”

那楠皺起眉頭,在認真思索自己春節要在哪兒過。

“要回家嗎?”

“不回。初一要去看一趟外婆。”

“那我倆一起跨年吧。”看那楠沒有立馬點頭,而是還在在皺眉思索,陸以又問,“你還有其他一起跨年的人?”

“沒有啊,就我倆吧。”說完那楠又低頭吃飯了。

陸以看了他一會兒,猶豫着提出:“二十號我公司年會,你來嗎?”

陸以以為他要說“我去幹什麽?”或者“我又不認識你們公司的人”或者其他拒絕的話,但那楠脫口而出:“好啊。”

陸以打算說是以我男朋友的身份,但想了想這樣好像太刻意,只要他把那楠帶過去,懂的人自然也都懂了。而至于他和那楠,還是等找個合适的時機再說。今晚這氣氛太随便了點,明天吧,明天讓金熙幫忙找個好點的地方,再問問她怎麽表白看起來正式一點。

他看着那楠,越看越覺得他很可愛,連陸以自己都難以想象,最後他會喜歡一個小他快十歲的,也和他沒有任何共同點的人。所以感情這種事,真是最不講道理,又毫無邏輯可循。

因為籌劃着表白的事,晚上陸以有些心不在焉,早早就上了床。半睡半醒之間, 他聽見那楠擰開了房間門,無聲無息朝他床這邊走過來。

陸以有些困倦地說:“多晚了,還不睡嗎?”

那楠也不說話,而是從床尾鑽進被子裏,陸以才摸到他身上光着。

“寶貝兒,你最近變得格外有興致。”

被子裏那楠戲谑道:“哥,你要是不行的話,一定要跟我說哦。”

“說誰不行呢。”陸以一把掀開被子,把那楠拽過來放在身上。

現在陸以沒有其他床伴兒,那楠又比較追求刺激,兩人已經很默契地省略了安全套。完事兒,陸以很快就睡着了,睡着前最後一個擔憂是,如果再過兩年,自己真的沒辦法滿足精力正旺盛的小男朋友了,可怎麽辦?

睡到半夜,陸以被一陣輕微的響動吵醒。那楠從床上起來,從他房間出去了。

陸以沒怎麽在意,男人在賢者時間一般不會再想任何親密接觸,抱着睡覺只會讓兩個人都睡不好,所以他也不勉強那楠和他睡一整晚。

短暫的蘇醒後,很快又要再次入眠,但迷迷糊糊間,陸以聽到入戶門的電子鎖“嘀嘀”兩聲,那是開門再關門口後才發出的聲響。

陸以猛地睜眼,在床上短暫地愣了愣,然後起身,那楠已經沒在家裏了。

這大半夜的。

陸以趕緊跑到陽臺上,一眼就看到空蕩蕩的小區路燈下,那楠穿着黑色羽絨服匆匆往小區外走的身影,并在小區門口上了一輛出租車。

他繼而想起,好幾次,他早上起床都發現那楠不在家。他以為是那楠最近的課程時間表調到了早上, 他是一大早離開的,但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這樣。

他是半夜離開,到早上都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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