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這行裏頭，只要肯花心思，不會有不認識的人。”肖凱接過助理遞過來的劇本，坐到他等待區的椅子上，場工們已經在做最後的布景檢驗了。第一場戲的試戲很快就會開始。今天是開機儀式，只不過是動動機器，走走位，明天才會正式開拍，但是場景是早就布置好了的。為的就是今天試戲能完美通過，圖個吉利。
秦導信這個。
夢時雨還沉浸在肖凱知道夢時雲這件事裏，他不知道他知道他多少事。有很多夢時雲過去的事情他其實都是不清楚的，那個時候他被送出去當練習生，封閉式的學習對國內的事情幾乎都是邵征電話裏告訴他的。
其實從哪個時候開始，夢時雲已經不怎麽跟他聯系了。他知道他哪個時候已經出道，忙。也沒有多問。
他還想問肖凱一些夢時雲的事情，可是肖凱已經進入角色開始背臺詞了。他只能回到自己的休息椅，也抓緊時間看這場戲的臺詞。
這是兩個人重生後初遇時的戲，是在一個山洞裏，夢時雨飾演的元辰被肖凱飾演的藍盛所彈的琴聲吸引過來的畫面。
試戲是在棚內，按秦導的意思他更傾向實景拍攝。可是目前符合劇本條件的山洞，聽說還沒找到能令秦導滿意的。所以他們前期會在棚內先拍，跟進度。如果一旦找到符合劇本的山洞實景，這段戲會補拍。因為後期會有大量在山間野林裏的戲份。
“影視基地這邊附近好像都沒找到符合秦導心意的。”艾瑪給夢時雨将水杯裏的水摻滿，看着眼前忙碌的布景工作人員，跟夢時雨說着自己了解到的情況。“不過今天早上聽說秦導有意去雲南那邊選景。”
“雲南？”夢時雨捧着水杯有些詫異，“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演員都已經進組了，卻還沒落實拍攝地點的。”
“這也是秦導的特色。這些都在合同裏頭寫明了的，這件事我一早也跟趙哥彙報了。他說邵總那邊是知情的。”艾瑪一邊給夢時雨回着話，一邊拿出手機想給他看自己早上跟趙吾州聊天的內容。
夢時雨揮了揮手擋了擋艾瑪遞到跟前的手機，他沒興趣看艾瑪和趙吾州都聊了些什麽，也不會不相信自己身邊的助理。艾瑪跟了他這麽多年，這點基本的信任還是有的。他只是覺得有些可悲，這種事情，連邵征都知道了，他這個當事人卻是最後才知曉的。他跟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有什麽區別呢？
呵，替身，傀儡，不過都是那個人的影子罷了。
夢時雨舌頭頂了頂臉頰，目光冰冷的注視着地面，攤在腿上的劇本就那麽打開着，他沒再看一眼。
不論他再怎麽努力，在旁人的眼裏頭，他都是邵氏的寵兒，夢時雲的弟弟。他的資源從來跟他的努力沒有幹系。不過是運氣好，生了一張跟夢時雲一模一樣的臉，又剛巧邵征喜歡。
他可以是任何人，唯獨做不了他自己。
“時哥，該準備了。”艾瑪看他走了神，彎腰提醒着他，順手接過了他手裏的水杯和快要掉到地上的劇本。還幫他脫了披在身上的外套。
艾瑪憂心忡忡的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沒見過夢時雨這個樣子了，這幾年他的狀态都挺好的，再累都沒像今天這樣。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琴聲悠揚，回蕩在整個場棚內，夢時雨還沒進入鏡頭，秦導就喊了停。“音樂怎麽回事？這回聲這麽大，收聲怎麽收？演員還怎麽入戲？”
秦導的戲從來不用後期配音，所以對演員聲音的要求和現場的情緒控制，聲音效果要求都特別高。
負責音樂的老師舉手說了聲抱歉，又試了一下音，覺得OK了才又開始。
這一條戲一共過了四五次。秦導才稍微滿意。後面他都沒繼續拍了，叫了負責音效的老師們和幾個主演過去，說了說自己的看法。“我看這幾天可能大家還是要辛苦一下，把棚內的戲都趕一趕，外景取景地我這邊抓緊聯系，今天大家試了幾次，效果都不怎麽樣。樣片出來肯定也不行。争取下個月轉外景，看看大家覺得如何？”
“內景戲有不下一百個場次呢，大家就算時間上能配合，身體上吃得消麽？”一個負責場記的工作人員覺得就一個月的時間，太倉促了。
“争取一條過，就沒問題。”秦導這句話一出來，大家都沒出聲了。
這不是開玩笑麽？再牛的演員，再老的戲骨，也不敢說自己每一場戲都一條過，何況還有那麽多對手戲，群演，燈光，音效，道具……要影響一場戲能不能一條過的因素太多了。
何況他們這個班子大多數人還很年輕呢。特別是兩個主演。肖凱不說了，演了十年了。角色準度可能還稍微好點。夢時雨……就拍了一部戲的演員，又是帶資進組的。大家手心裏都捏着一把汗呢。
能準時按進度完成，都謝天謝地了。
“行了。我看你們都是些個沒骨氣的。散了，散了，別跟這兒礙眼。”秦導不耐煩的揮着手趕人。不支持他就算了，還淨拖後腿。看着就來氣。
大家夥都散了，今天第一天開機就整成這樣，算是特別不順的。大家各自心裏頭都沒好好受。
肖凱杵在秦導跟前沒動。秦導看他一眼，叉着腰看着遠處，沒吭氣兒。
“我跟你說那地兒，你讓人去看看。”肖凱撩了一句話，看秦導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轉身也走了。
夢時雨看着肖凱的背影，覺得他和秦導之間這種感情還挺惺惺相惜的。他其實剛開始看劇本的時候，腦海裏就閃過一個地方，只是以為都是棚內拍，就沒提。
他走到秦導身邊，蹲下來跟他一起看着場工們收拾。“秦導，有個地方，我覺得應該挺合适的。”
“我知道你說的哪兒。”秦導不知道什麽時候叼了根煙，雖然沒點燃，可是一直含在嘴裏頭。“那地兒不行！”
“怎麽不行？”夢時雨不明白，明明有那麽合适的一地兒，又臨近影視基地，怎麽就不行了？
秦導看他一眼，将煙拿下來夾在手裏，“你前兩年在國外可能不太清楚。那地方不太吉利。去那邊取景的拍攝要不就是沒能上映，要不就是主演或者投資方忽然出事。我不能拿大家夥的前程去賭。“
“蒼山有那麽邪乎麽？往前數好幾年都有好幾步作品在那裏取過景呢。“夢時雨最早知道蒼山的時候是跟邵征還有夢時雲去的。哪個時候他們沒錢，就是窮玩，爬遍了瀾城四周的山。
“是取過景，沒人去那兒實地拍過。去過的，不是傷了殘了，就是還躺着不省人事。“秦導忽然盯着他，”诶，你哥就是在那邊出的事兒，你不知道啊？“
夢時雲？
夢時雨整個人像是被釘住了，他只知道他是車禍，具體是在什麽地方，沒有人跟他提過。而且所有媒體的報導當時都被邵氏給壓了，能找到的新聞鳳毛麟角。
秦導揮了揮手，“算了。不能冒這個險。肖凱昨晚上就來找過我了，怎麽說也不能讓你們倆去那兒拍。“
夢時雨根本沒聽清秦導後頭說的話。這段時間碎片式傳入他耳中的關于夢時雲的消息比前兩年的都要多。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這個替身，總要當得明明白白吧。
夢時雨從片場回到酒店後，就沖了個澡，他目前知道了肖凱是認識夢時雲的，那麽也就是說秦導也應該知道夢時雲，而以秦導第一次見他時的眼神，他能夠确認他和夢時雲說不定還有過合作。
可他明明一部戲都沒拍過。
而夢時雲車禍的地方是在蒼山。他當時是剛剛完成拍攝嗎還是趕着去拍戲？他拍過戲？那為什麽沒有一部作品？這是不是就是邵征不太願意他拍戲的原因？如果這次的拍攝地點，在蒼山。邵征會同意嗎他也會在乎他的生死的，是吧？
不過是念頭微微那麽一動，他就已經決定去找肖凱，要一起說服秦導，把拍攝的地點定在蒼山。
秦導禁不住軟磨硬泡，再加上蒼山的環境獨特，有天然的奇珍異植，半山腰上還有一個天然形成的溶洞，能容納百十人。是拍這部戲的絕佳取景點。畢竟這部戲有幾個很重要的劇情是在山林裏。
蒼山，不二之選。
最後的拍攝地點定在蒼山的時候，整個劇組的氣氛都變得有些詭異了。大家做事說話好像都特別的小心。
“是不是有點誇張了？”夢時雨喝着檸檬水，看着收拾東西準備去蒼山的衆工作人員，瞥了一眼旁邊安靜整理東西的艾瑪。
良久沒等到回應。這丫頭第一次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
“艾瑪。”夢時雨回頭看着她。還是沒反應。他歪歪頭看了看她的耳朵，也沒有戴耳機。
“艾瑪！”他提高了音量。
“時哥！”艾瑪猛然擡起頭來，看着身前沒有人，轉了個圈才歪歪扭扭的立到他跟前。
“想什麽呢？”夢時雨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眼鏡框都戴歪了，滑稽得可愛。完美主義作祟，他伸手給她扶正了一下，“怎麽回事兒？”
艾瑪扶了扶眼鏡，看着夢時雨，她可不是那些追星的小姑娘，會因為夢時雨這麽一個小舉動就以為他對自己有什麽特別。
夢時雨平日裏對她們這些工作人員的好也是很多的。他本身就是個很細心很溫暖的鄰家男孩，而且他喜歡的人是那個又冷又酷的霸道總裁。艾瑪才不會自作多情。
“時哥，沒事兒。就是……咱們真的要去……蒼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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