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艾瑪特意壓低了聲音,可是仍然問得戰戰兢兢,甚至“蒼山”兩個字兒都劈了音。

吓得夠嗆。

夢時雨看着她,雙手又環抱在胸前,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是的。”

艾瑪仿佛被宣判了死刑一般,垂頭喪氣的轉過身子,繼續收拾他的東西。去蒼山啊,我的蒼天!

那個邪乎得不得了的地方!我是不是得跟上頭報告一聲納!她恍然大悟,只顧着害怕郁悶,忘記了跟趙吾州報告這件事了!

夢時雨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意圖,在她剛剛把手機摸出來的一瞬間,就出聲制止了她,“艾瑪!這件事我會親自跟邵總說,你就不用跟趙哥彙報了。”

他滿意的看着艾瑪聽話的乖乖放下了手機,然後很适時的補充了一句,“另外,我想提醒你注意一下,你是我夢時雨的助理,不是趙吾州的。你的工資,每個月是從我的賬戶上結算出去的。“

艾瑪看着夢時雨,這是他少有的這麽嚴肅的跟她說工作上的事情。她懵懂的點了點頭,衣服折到一半的時候了然了。時哥的意思是,她有事沒事不用再跟趙吾州發信息和打電話了。她的老板是夢時雨。

就像是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就開了竅。艾瑪忽然開心的哼起了歌,她有一種終于被夢時雨當成了自己人的自豪感。她是時哥的人了!

夢時雨其實是個主意很大的人,從他想要脫離邵征的保護傘開始,他就已經在布局自己的後路。譬如如今身邊有哪些人是他可以留下的,有哪些是根本不會跟他走的。他都一早就開始盤算。

畢竟,有一句話叫做,早做打算。将所有的後路都考慮清楚,免得到時候他一人無力應對。

艾瑪,其實就是一個非常有用的人。她的能力絕對不在趙吾州之下。這麽些年,她不僅把他的衣食起居照顧得很好,對他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對整個娛樂圈的行情,哪個導演哪個演員的脾性氣味,好像多少都知道一二。

夢時雨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從哪兒去學來的。

還有一個人,他得帶着走。就是單涯。

“單涯什麽時候到”夢時雨忽然想起來,這個私人造型師還沒來片場。

“他昨天的晚班機據說是停飛了。也不知道去哪兒野了一宿,今天下午的飛機,估計晚上才到吧。”艾瑪将行李包的拉鏈拉好,回頭跟夢時雨報告,“時哥我把東西和行李先拿去放到車上,你可以回酒店先休息一下。聽秦導的意思應該是晚上半夜走,拍明天一早的戲。“

“行。你先去。“夢時雨讓艾瑪去放東西。晚上秦導約了劇組的人一起吃飯,畢竟第二天就要出發了。秦導要給大家吃頓“安心飯”。

夢時雨去酒店的路上接了個電話,是之前給他寫過歌的一個小年輕,那首歌夢時雨沒用。不是覺得他寫得不好,而是不太适合他的風格。他将那首歌推薦給了一個唱功挺好的女歌手,一炮打響,不僅推波助瀾的又将那個女歌手推向了一個高潮,這首歌在去年的十大金曲還拿了個第八名。這小年輕一直記着夢時雨的恩情,想再給他寫首歌。量身定制那種。

“我拍戲呢,最近真沒想發唱片的打算。”夢時雨對這種毛遂自薦的小夥子其實挺友好的,他惜才,也挺敬佩他們的勇氣的,但是他就是對誰都是那樣,不冷不熱,言語裏頭你聽不出個什麽好歹來。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若是真不想搭理你,早撩電話了。

“哥,這歌真适合你。我專門給你寫的,除了你沒人能唱。”那頭又着急又緊張,話音裏頭還透着點兒興奮。“哥,我太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你知道嗎就是那種這歌一定會火的那種感覺。”

夢時雨踢了踢街邊的石子兒,“一定會火”這四個字他也是很久沒聽見了。他記得他在韓國做培訓生的時候,他同期有一個男孩兒,模樣乖巧,為人處世都很有禮貌,音樂一來他便能有那種天然的霸氣火力全開般的舞動全場。那個時候,他就覺得,他“一定會火”。

可是,直到他回了國,成了頂流,三年了,那個男孩兒如今還在跑夜場。沒有公司願意簽的藝人,最後的下場不是轉行就是玩命的跑場子。要不,就得餓死。

這是最基本的生存法則。

就跟最初時候的夢時雲和邵征一樣。你要想在這行幹下去,沒有資源沒有資本就得玩命。其實,也不只是這一行,在哪兒都是一樣的。要不靠背景,要不靠實力。

但是不管是靠哪一個,都沒有什麽“一定會火”的說法。火不火的,有時候真是天意。

“行了,demo發過來先聽聽吧。”夢時雨笑着,沒忍心拒絕,“對了,你現在簽公司了沒?”

“沒。”小年輕開心極了,聲音都歡快了許多,“版權都是我自己的,我沒想簽公司,我覺得做個自由音樂人挺好的。沒那麽多條條框框的束縛。你也知道,我都不懂那些什麽人情世故,也不太會說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就這麽寫點自己喜歡的歌,遇上像您這樣的有緣人,也挺好的。”

“你這還叫不會說話?”夢時雨樂了,“不過你這想法不錯。自由音樂人,嗯,自由,挺好。”

夢時雨覺得這孩子比自己可通透多了。走到最後,誰不是想要個自由呢?經濟自由,版權自由,行為自由,言論自由,衣服、鞋子、褲子、各種高奢水果自由……

随性所欲真是人間一大樂事啊!

可惜,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

也不是誰都能有那個能力,還有那個心态。

“謝謝時哥,那我回頭就把demo給您發過去。您可一定一定要聽啊。”小年輕依依不舍的挂了電話,沒多一會兒夢時雨手機就響了。

Demo已經發送到他的郵箱。

不過他沒有立刻就去聽。

有時候判定一首歌是不是适合自己,或者說他想要去做一個決定的時候,他喜歡在夜深人靜時,對着月亮,找一個舒服的角落,點一盞香薰,尋一個軟墊,燈光調至昏暗,一杯清茶或是一壺好酒,用一個最舒服的姿态,去品一首歌。

去做一個抉擇。

這是夢時雨對自己能夠把握的人生方向,最大的儀式感。

他覺得,這也是因為,他這一生中,能夠為自己做的決定,并不多的原因。

正因為太少,他才覺得彌足珍貴,想要尊重和記住。

夢時雨将手機放進褲兜,雙手插在兜裏,低頭往酒店走。他無意看到側門邊站着的黑色身影正和另一個黑色的身影糾纏,其中一個是肖凱。

他沒有探究別人隐私的習慣,更加沒有一顆八卦的心。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方式就是當作沒有看到,盡快離開是非之地。

然而當你越想要離開一個地方的時候,你就越走不了。

“時哥!”艾瑪氣急敗壞的從後頭跑了過來,大聲喊了他的名字。

夢時雨皺着眉頭轉身看着她,小姑娘跑得快斷了氣,“什麽事情這麽慌張?”

艾瑪做事很少這麽毛毛躁躁,等跑到夢時雨跟前已經喘不上氣了。

“先喝口水,緩緩。”夢時雨皺着眉頭将水杯遞給她。

艾瑪捧着夢時雨的水杯,灌了滿肚子的水。忽然發現不對,“時,時哥……這,這……這是你的杯子。“

“我知道。“夢時雨雙手環胸看着她,”現在送你了。“

艾瑪又喘了兩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我可怕你已經回酒店了。“

“怎麽了?“夢時雨還是不太明白。

“酒店工作人員每個房間都送了水果,裏面……裏面有芒果!“艾瑪又喝了口水,看着手裏的杯子,真不敢相信,有一天她會有機會和時哥同飲一杯水。

原來是為了這個!

夢時雨笑了,“我是吃芒果過敏,不是連味兒也不能聞。”

“我知道。”艾瑪不好意思的扶了扶眼鏡,“主要是那個酒店的老板估計還有個什麽飲料公司的副業,每個房間還搞了一件水果味兒的礦泉水,裏頭也有芒果味兒的。我怕你不注意喝了,又……又像上次……”

“知道了,以後打電話過來說一下就行,不累啊?”夢時雨哄小孩兒一樣拍拍艾瑪的頭頂,進了酒店。

艾瑪跟在他身後半步遠,“時哥你電話一直打不通。邵總說讓您給他回個電話。”

夢時雨停了腳步,剛才他一直跟小孩兒聊新歌的事兒,進來好幾個電話都沒接。他看了一眼艾瑪,心裏頭明白,如果邵征沒有把電話打到艾瑪那裏,估計這會兒他已經上樓開了一瓶不知道什麽味兒的礦泉水了。

夢時雨按了電梯,身後緊跟着進來的是肖凱,那個跟他糾纏的人已經不見了。或許是走了。他跟肖凱彼此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招呼。兩個成年男子,有着不戳破對方的默契。

艾瑪住在夢時雨底下一層的助理房間,提前一步下了電梯。小姑娘跑太快,一路都還有點喘。夢時雨覺得還是得讓她加強運動才行。體力在他們這一行裏,也是至關重要的一項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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