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邵征提着箱子走到片場的時候，攝像師的鏡頭裏出現的就是夢時雨那張無可挑剔的臉。微微皺着的眉頭，讓人憐憫的眼神透着悲傷和難過。

邵征擡頭看遠處馬背上的人，秦導喊了卡，他卻還在自己的情緒中，甚至有眼淚掉下來。他在想什麽？

那一刻邵征心裏好像有些刺痛。夢時雨平日裏看不出什麽喜怒哀樂，過去他臉上還能看到些笑容，這兩年可能太累了，笑容少了很多。當然，那些公衆場合的職業笑臉不算。

可是這種難過的樣子，幾乎沒有過。他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展露過悲傷的情緒。那天在酒店那種憤怒，也幾乎是第一次。這段日子，邵征明顯能感覺到夢時雨的變化。他好像，在逐漸把自己隐藏的那些情緒，釋放。

“喲，邵總？”單涯收拾好東西過來，卻意外看到了邵征。

“嗯。最近出鏡率挺高啊。”邵征看了看他，單涯還是那個樣子，沒怎麽變。只是最近造型沒有之前那麽誇張了。

“還得謝謝邵總給機會。”單涯知道，自己能接下那些綜藝，背後少不了邵征有意無意的提攜。他說一句話比多少人跑斷腿都管用。

“你努力，大家都看得到。”邵征扶着拉杆，看了眼正在下馬的人，“這幾天艾瑪不在，他還好吧？”

“挺好的。”單涯沒覺得夢時雨身邊離不開人，他是個大男人，又不是三歲半小孩兒。

“嗯。”他迎着夢時雨走過去，身邊很多人都看到了他，都在跟他打招呼，他沒顧得上理。

夢時雨取下頭盔夾在胳膊下面，往片場外頭走，聽不清身邊的人在說什麽。他還在那個情緒裏頭沒出來，腦袋低着，眼淚止不住。

直到有人擋住他的路，他才擡起頭。

那人皺着眉頭看着他，俊俏的臉上帶着一絲玩世不恭的笑，眼睛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怎麽還哭上了？”邵征接過他手裏的頭盔扔給單涯，盯着他迷離的雙眼。

夢時雨就那麽看着他，那一刻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情，難過，悲傷還是喜悅，還是那種恍然隔世……原來之前的那些不過是假象，邵征還完完整整站在自己面前的那種無聲的安慰。他忽然扯着他的衣領，整個人埋進了他的胸口，大哭起來。

“好了，好了。”邵征不明所以，但也覺得他應該是還在角色的情緒中沒出來，拍着他的背，給他順着。一邊提醒單涯讓攝影師不要拍。

攝像本來不想錯過這麽絕佳的花絮鏡頭，可是邵征發了話，他也只能停下。秦導看邵征來了，點了點頭，喊大家收工，趕緊去吃飯，晚上還有夜戲。

夢時雨靠在他胸前哭累了，才擡起頭來看他。一雙鳳眼，猩紅。

邵征揉揉他的頭，低聲問，“哭好了？”

“嗯。”夢時雨擡眸看了看四周圍，鬼影都沒一個。

“他們都走了。”邵征看着他，眉眼間有些不愉快，他眼睛裏有很多情緒，夢時雨看不懂。

“把這身衣服先脫下來吧？”邵征嘆口氣，幫他解了身上铠甲的帶子，幫他脫下來。“霍，還挺重。”

“是啊。”夢時雨活動了活動脖子，扛了一天這個東西，挺折磨人的。

“後背都濕了。”邵征看他衣服全部貼在後背上，“去洗澡換個衣服。”

“去哪兒洗？”夢時雨瞥他一眼，把铠甲接過來放到一邊服裝區，然後往營地走。

邵征拎着箱子跟上去，“不洗啊？”他知道這裏是深山老林，不是酒店，那也不至于讓他們這十天半個月都不洗澡啊。

“那邊有個天然溫泉，等一會兒沒人了再去。”夢時雨把濕衣服脫了，露出後背結實好看的肌肉。褲子就那麽松垮垮的垮在腰腹部，邵征在後面跟着，覺得嗓子發幹。

他這純粹是色/誘啊。

“對了，你待會兒安排了寧峰送你回酒店麽？”夢時雨把濕衣服扔到一邊，從帳篷旁邊的行李箱找衣服。

“我不住酒店。”邵征将箱子放到和夢時雨的箱子一起，蹲下來看他，“我在這兒住幾天。”

夢時雨擡眸看他，“你被炒鱿魚了？”

“沒有啊。”邵征看他将衣服穿好，又給他找了件外套，讓他披上。

“我不冷。”夢時雨怕熱得很，堅持不穿外套。“我看你最近挺閑的。”

“還……好吧……”邵征回憶了一下，忙審計忙項目，還有娛樂公司一大堆事，還有馬上就要來的年度盛典，金曲獎，新人賽，邵氏準備要開的新綜藝提案。算一算，事情還真不少。“不閑。”

說完他堅持把外套搭到了夢時雨肩上。

夢時雨：“……”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邵征看着遠處燃起的炊煙，撥開腳下的灌木叢往那邊走，“那邊是吃飯的地方吧？走，去吃飯。我餓了。”

夢時雨看着邵征的背影，他今天穿得很休閑，藕色的襯衣，針織衫，休閑褲和皮鞋。難得沒有穿西裝。他似乎又看到了五年前那個接他放學，給他做飯吃的大哥。那個時候他還經常笑，時不時賴着挂在他身上讓他給他煮面吃。

夢時雨對他近來的這些非常規性操作很困惑，可是他不得不說，這樣的邵征是他懷念的。

因為地勢有限，劇組只開辟了一小塊地方用來生活作飯，食材都是從山下帶上來的，每天也有新鮮的運上來。除了洗澡比較困難以外，其他都還挺好。再說，長期拍戲的人，這點苦，算什麽。

單涯和肖凱已經吃完準備去散步了。“诶，你倆別走太遠啊。”工作人員一邊喝湯，一邊提醒他倆。

“好嘞，馬姐。”單涯已經跟片場的人混熟了，特別是秦導的助理馬潔。他上來就送了她一套限量版化妝品，逗得馬潔笑來嘴都合不攏。

“秦導的劇組，氣氛還不錯。”邵征遙遙給秦導打了個招呼，拿了個飯盤去盛飯。他不是沒在片場待過，以前時代娛樂剛剛起步，他也做過經紀人，跟着手底下幾個藝人跑過劇組，那個時候夢時雲也跟着他跑過。不過都是一些龍套，配角，沒什麽重要的角色。

“這些，你吃得慣麽？”夢時雨看着清湯寡水的菜，擔心邵征這個大少爺吃不慣。

邵征笑着看他，“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好像你比較挑食。”他拿了筷子走到一邊站着吃，可能是真的餓了，反正夢時雨看他吃挺香。

夢時雨吃了兩筷子就擱下了，他是真沒什麽胃口。

邵征吃完了，将盤子什麽的給了收拾的工作人員。回過頭去看他，“你這樣怎麽行？”

夢時雨揉了揉眉心，“一頓不吃沒關系的，我那兒還有泡面。”

“泡面沒營養。”邵征揣着兜，站那兒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有味兒就行。”夢時雨偷偷打量邵征，不穿那麽正式的話，邵征整個人其實沒顯得那麽冷，好像身上的架子少了很多。片場的那些演員和工作人員也時不時都會看他幾眼。他太引人注目了。

好看，有才，多金，還單身。

“想吃馄饨嗎？”邵征忽然回過頭看他。夢時雨有些不自然的移開了一直看他的眼神，“這個時候哪兒來的馄饨？”

“我看你們這兒食材挺齊全的，你要想吃，我給你做。”邵征一臉認真的看着他，他沒開玩笑，心裏頭就是這麽想的。

夢時雨當然知道他能做得出，可是當着這麽多人讓堂堂邵氏集團的未來掌門人給自己包馄饨，夢時雨覺得還是算了吧。傳出去以後邵征還怎麽管理手底下的員工。而且，他來探班本來就很容易上頭條了。

“別鬧了。你來這兒不怕記者亂寫嗎？”夢時雨踢着腳下的石子兒，他自己無所謂，可他不願意邵征因為他而爆出什麽不好的新聞。畢竟，老邵總那邊給他的壓力挺大的。

“誰敢啊？”邵征笑着看了眼時間，“我有個電話要打，你什麽時候去溫泉？”

“再等會兒吧，現在估計還挺多人的。”夢時雨跟着邵征往回走，他有點累了，想躺會兒。

“那你去的時候叫我，天一會兒該黑了。”邵征用了艾瑪的帳篷辦公，夢時雨則在自己的帳篷裏頭休息。可能是今天感情戲用的勁兒有些大了，他覺得腦子昏沉沉的，心裏頭也堵得很，那股子難受的勁兒還沒過去。

他沒問邵征為什麽會來，也沒問他是來幹什麽。也沒敢問，他要在這裏待多久。他期盼着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可是又害怕聽到他不願意聽到的那個答案。

他其實更想知道的，是他心裏到底有沒有夢時雨這個人。不是誰的弟弟，而是他這個獨立的人。

夢時雨閉着眼睛躺在地上，聽着鋼琴曲，嘗試着将自己腦子裏這些雜念都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