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蒼山的戲其實拍得很順利。重頭戲拍完後，剩下兩天補鏡頭，然後就是一場兩軍對戰的戲份。除了大場景比較難控制外，兩位主演還會有幾個特寫長鏡頭。而因為這個長鏡頭要吊威亞，秦導将夢時雨和肖凱的戲份排在了下午，上午各部門緊張的準備，還有安全措施的最後檢查。大家都希望，最後一場大景戲，圓滿結束。
“時哥。”夢時雨正在準備的時候，艾瑪回來了。
“怎麽回來了？”夢時雨皺着眉頭，單涯在給他弄頭發。
“是啊，趁機多休息幾天啊。”單涯嘴裏咬着夾子，說話有些不清楚。
“我沒事兒了。我上山前給你發微信了，你可能沒看到。”艾瑪手裏頭拿着夢時雨慣用的保溫杯，遞給他，“時哥，冰糖雪梨。”
“謝謝。”夢時雨接過杯子，讓艾瑪先坐旁邊休息，可小姑娘待不住，跑去找馬潔去了。她想去看看待會兒要跟夢時雨一起搭戲的那匹馬。
夢時雨喝了口水，很多天沒有喝到艾瑪準備的糖水了，還挺想念的。他喜歡喝甜的，這姑娘每天都會變着花樣根據氣候變化給他準備。是很貼心的小助理。
單涯默默給他整理好頭發，又補了妝，那邊工作人員就在喊準備了。
這場是打戲，夢時雨平時也跑步，運動，身材保持得很好，只是長期跑通告，飛來飛去又為了上鏡好看，人難免瘦削了些。但這并不影響他拍打戲。
“時哥，威亞都調試過了，那匹馬還挺溫順的，應該沒問題。你看要我跟趙哥再報備一下麽？”艾瑪在工作人員給夢時雨調整裝備的時候，又跑過來跟他說了一會兒話。
其實她就是心裏頭沒底，邵總從來不讓夢時雨拍這種危險的鏡頭，合同裏都已經寫好了，所有高難度的，有危險系數的動作，都可以安排替身。也就是說，夢時雨不是非得自己上。文替，武替他都可以用。
“不用。保險都買好了的。再說，秦導不喜歡用替身。”夢時雨整理了一下衣袖，在工作人員的攙扶下上了馬。
馬蹄輕輕踏了兩步，一聲都沒吭。算是溫順的好馬。
艾瑪不好再多說什麽，好導演當然都希望演員真刀真槍的上，拍出來越逼真越好，可是她還得為夢時雨考慮，還得為自己的飯碗考慮。如果夢時雨有什麽差錯，她哪能擔得起這個責任。何況，誰也不希望自己老板有事。
出院的時候，寧峰來接的她，話裏話外都在告訴她，一定要把夢時雨給看好了。一聽就知道那是邵總的意思。他們這些打工人哪裏敢懈怠。
上次夢時雨出車禍的時候，邵總來醫院時那眼神就跟要殺人似的，艾瑪如今想起來都覺得可怕。也不知道寧峰怎麽能跟着他那麽長時間，擔驚受怕的，晚上，睡得着嗎？
艾瑪于是站在場邊，抱着夢時雨的長大衣，目光緊緊的鎖着拍戲的人。
第一場戲是他要騎馬跑起來，然後踩在馬背上飛起來。夢時雨身輕如燕，這個鏡頭就拍了三次就過了。
第二場是高空俯沖落地，執劍殺敵的長鏡頭，必須一口氣完成，落地要穩，還要把動作做得好看。這就很考驗演技了。
眼看着威亞把他越吊越高，越吊越高。艾瑪心裏頭提心吊膽的。
夢時雨閉着眼睛，到位的時候才睜開眼，腳下是綠意盎然的森林，如同一副風景畫，悠然的鋪陳在他眼前，整個蒼山就在自己腳下，好像心中豁然開朗般，眼神中更多的是堅韌和傲視群雄的霸氣。
“好帥！”艾瑪從未見過這樣的夢時雨，即便是隔得那麽遠，她好像也感受到了自己老板身上散發出來的王者之氣，雄霸天下，唯舞獨尊的氣場全開，震撼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Action！”秦導一聲令下，夢時雨揮劍俯沖下來，好幾個機位的鏡頭對準他，他目光如炬，手中劍法生風，衣袂紛飛，飄然如仙，他是王，是神，是這天下的主宰，誰人都無法阻止他對世間蒼生的掌控！
“卡！”秦導對這段簡直太滿意了。
可是遺憾的是夢時雨卻沒有完美落地，他落地時速度太快，導致往前還沖了幾步，腳上好像無力一般身子一傾跌跌撞撞的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堪堪停下。
然而就是因為這個落地不穩，這一幀長鏡頭因為落地的不完美而無效。也就是說這個鏡頭不算，得補拍。夢時雨腳踝很痛，他吃力的站起來，額頭上都是汗。艾瑪緊張的看着他，微微張着嘴，夢時雨回首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暗示她他沒事。
而秦導要的就是他疲憊狀态下的逆襲的感覺，所以根本沒有要求單涯補妝。剛才落地時臉上沾染上的塵土，簡直太符合這個時候的人設了！
再一次被威亞吊起來，夢時雨覺得右腳有些腫脹充血，可是他很快的就進入到角色之中，忘了痛。有了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次入戲快了很多。然而還是落地的問題，不穩，沒有揮劍一刻的煞氣，後期特效無法加。
“再來！”秦導用擴音器喊，全體人員都緊張的盯着攝像頭。
艾瑪心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難道只有她看出來自己老板身體不舒服嗎？
“把元辰的那種憤恨和絕望，那種誓死一戰的決心拿出來！”秦導吼完後，場記打板。夢時雨借力俯沖而下，他眼中有怒火，有不瘋魔不成活的決心，還有不畏死神的張狂！
穩穩落地，向着對面的愛人揮劍而去，他眼裏有火，有光，有痛苦，有絕望的吶喊。那種誓死都無法說出口的愛戀，讓人窒息。
長鏡頭記錄下他整個臉部的特寫，非常棒的演出。秦導一聲“卡！”完美收官。
“辛苦了，時哥。”工作人員正要過來幫他解威亞，夢時雨身體一軟就倒了下去。
“時哥！”艾瑪頃刻間覺得天都要塌了！前面還在為夢時雨鼓掌，後面就完全是整個人處于驚吓狀态。連單涯都立馬沖了出去。
夢時雨天旋地轉的躺在地上，不停的喘着氣。身上被威亞的繩子勒着，手臂有些發麻，頭有些暈。腳痛得鑽心。
工作人員快被吓哭，他還在柔聲安慰，“沒事，別慌。”
“吓死我們了。我先把威亞給您松開。”工作人員連忙給他松了威亞，夢時雨才覺得松快了些。
醫護人員過來替他做了檢查，他四肢沒問題，右腳腳踝有些腫。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大家才松了一口氣。
“沒事，讓大家擔心了！”他禮貌的給大家鞠了一躬，謙虛又有禮。
“好樣的。先回去休息！”秦導拍拍他的肩膀，再次對這個孩子有了更深的好感。敬業，沒架子。天生的演技派，是個好苗子。
夢時雨在艾瑪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回了營地。艾瑪去醫護小組借了酒精和棉簽，拿了創口貼過來給夢時雨清理額頭上的擦傷。
夢時雨閉着眼睛，任艾瑪給他清理。又聽到她出去給趙吾州打電話。他沒有阻止她向上彙報，畢竟他的合約還在邵氏，自己在片場發生的事情公司有權力知道。
落地的時候，他最先着地的腳剛好都用的是昨晚崴到的那只。所以前兩次他沒有站穩。後來是忍痛站着将後面的動作完成的。倒下的那一剎那他腦海中一片空白，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有一些遺憾。
遺憾自己不能死在他懷裏。
他不畏懼死亡，可是他害怕失去。一想到未來有一天，他會離開他，就好像不能呼吸。可是，如果不離開，他更加看不到他們之間的那條“生路”。
人生，有時候就是如此矛盾。
他無法永遠都做他豢養的金絲雀，無法忍受他心裏将自己當成另一個人。或許離開，方能看到另一種可能。
夢時雨睜開眼，撥通了單涯的電話……
邵征回到邵氏總部的時候，瀾城下了一場暴雨。為這個炎熱的夏季解了一絲暑氣。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這座煙雨蒙蒙的城市，還亮着的手機屏上是最近一周蒼山的天氣預報。
即便是天有不測風雲，他還是每天會了解蒼山的天氣情況，然後告訴艾瑪應該準備的糖水和茶飲。
沒辦法，那個人，從來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邵總。”寧峰從外面進來，手裏拿着平板，那是老板這幾天的行程安排，他受老板重托今晚上要飛拉斯維加斯，剩下幾天時間的安排得幫老板規劃好，還得盡量遠程提醒到位。
“說吧。”邵征從窗邊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食指按壓眉心，他被緊急叫回總部，一大早從上車就開始視頻會議，剛剛才喝了一杯咖啡提神。腦仁還是一下一下的跳着疼。
“下午海濱路城市廣場A區的影院開業典禮，您需要代表老邵總站臺。這是今天剛剛插入的緊急安排。因為老邵總和夫人改簽了今天下午的飛機去英國。”寧峰一邊看着平板，一邊觀察着老板的臉色。每次只要和夫人相關的活動，他心情都會非常的煩躁。
“好端端改什麽機？”邵征對那位小夫人成見不可謂不深，從她熱情的幫他張羅相親對象開始，他就對她充滿了敵意。
“好像是說今晚有個英國樂隊的演唱會。”寧峰後背一涼，聲音降了三度。總覺得不太妙啊。
“哼，老頭子還真是寵她。”邵征冷笑了一聲，手掌放在辦公桌上，擡起食指敲了敲，“繼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