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夢時雨拿了手機出來看,才發現溶洞裏頭根本沒有信號。

手機上還停留着邵征早上五點發來的消息:“公司有事先走,注意安全。”

他就像真的只是順路探班的老板,停留短短一夜,離開。就像是花朵偶然被蝴蝶親吻,毫無蹤跡可尋。

“準備清場。時雨,準備了。”秦導讓人清場,場記過來喊夢時雨準備。

單涯給他補了妝,又把衣服給他整理了一下,悄沒聲的在他耳邊說,“後頭……要給你遮一下麽?”

夢時雨腰跡有一個紋身,除了單涯這個禦用的造型師和邵征沒人知道。他平時拍廣告,走秀站臺,拍戲換衣服都很小心,甚至是在舞臺上跳舞,有時候會露出勁瘦的腰,他也會小心的讓單涯提前處理好。

那是一個豎着的蛇形紋身,S型,不大,尾部朝上,蛇頭張嘴朝下植入尾骨,足以讓人想入非非。這個紋身,邵征很喜歡。他見過他身上每一寸肌膚,見過他在他懷裏纏喘釋放,卻從未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袒露過。

他不知道他動情時會是怎樣。

沒見過,沒得到過,又太愛了,才想要得發瘋。

可是在他動了要離開的念頭之後,這些隐秘的,不可說的殇,仿佛都雲淡風輕了。

是啊,他是很好。可是,不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夢時雨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不必了。”

他揮手,白色的紗衣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單涯忽然覺得,夢時雨哪裏不一樣了。

這場戲對夢時雨來說,是一個突破。他本身并非科班出身,拍戲全憑情感代入,沒有什麽技巧。而這種親熱的鏡頭,大多是靠技巧來完成的。

“時雨,拍後背和側臉,你放松自然一點,看着我眼睛就行。”肖凱給他講戲,這畢竟是兩人第一次合作,他希望能留下最完美的鏡頭,盡管這一段到播出時其實是很容易被剪掉的。

“沒事兒。“夢時雨笑了笑,眼裏已經有了情緒。那種渴望和閃躲。明明愛有十分,卻只能給七分,偏要藏個三分在心頭的苦楚。有多難呢?夢時雨想,他愛邵征,十分愛,藏十分。也就是這樣吧。

“卡。“秦導對這場戲很滿意,兩個人眼睛裏的情緒都到位了。肖凱都沒想到,竟然一次過了。

“現在拍吻戲,麻煩單老師給補個妝。”馬潔立馬安排下一場鏡頭,今天這個重中之重的劇情拍完,這邊外景的重頭戲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常規戲份,還有補拍。

“能不能借位啊?”單涯一邊給兩個人補妝,一邊問,知道是拍戲,可心裏頭總是怪怪的。

“這不拍戲呢麽?”肖凱看了一眼那邊的工作人員,輕輕扯了扯單涯的衣服。

夢時雨笑着調侃,“舍不得了?放心,我對肖老師很溫柔的。”

“去!”單涯白他一眼,“诶,你這算不算是銀幕初吻啊?”

夢時雨愣了愣,點了點頭。聽到單涯又問他,“邵總同意沒啊?”

夢時雨埋着頭,苦笑了一下,聲音淡淡的從嘴裏飄出來,“合同裏都有。”

單涯嘴角抽了抽,沒再繼續說。邵征什麽心思,誰摸得透呢?

要說誰最了解他,估計也就只有夢時雲了吧,聽說兩人出道之前關系就已經很好。而過去每一次的同框,倆人都默契十足,眉眼間都是對彼此的信任和欣賞。

可惜,那人……

靠!不能這麽想,如今陪在邵征身邊的人可是夢時雨。

單涯莫名扶額,這關系……還真是扯不斷,理還亂。

于是,單涯遠遠的看着鏡頭裏的兩個人,眉目傳情,情不自禁的慢慢接近,肖凱的手輕輕攬着夢時雨的後背,留着半寸的距離,因為借位看不真切,可看上去就像是他真正的攬着他,唇親親的貼了上去……

“卡!過了!”秦導熱血沸騰,激動的一聲喊。肖凱即刻松開了放在夢時雨後背的手。

夢時雨擡眸看着肖凱,還在戲裏,眉眼朦胧,眼尾染着一抹粉色。

“還好嗎?”肖凱皺着眉頭,接過單涯遞過來的外套,先給夢時雨披上了。肖凱拍戲十年,什麽樣的角色沒演過,什麽親密的鏡頭沒拍過。這些戲對科班出身的他來說,就是小兒科。可是對夢時雨來說就不同了,他從未拍過這樣的戲,也從來沒有在鏡頭前裸、露過身體任何的部位。

就是在舞臺上勁歌熱舞,他也是穿着修身的西裝,裏頭穿着緊身的透視裝。

而為了迎合這個角色,他必然要代入自己的感情。入戲不易,出戲更難。所以肖凱特別留意他的情緒,這也是秦導刻意交代的。夢時雨畢竟是邵氏力捧的人,又和邵征關系匪淺,能夠多照顧的劇組肯定不會怠慢。

夢時雨低垂着眼,他剛剛确實是把肖凱當成是邵征了。只有把對手當成那個人,他才能完全的投入感情,釋放自己,身體不那麽緊繃,才會盡可能的去靠近他,不排斥他的親近。

他仍然記得第一次邵征吻他時,心裏的悸動。整個人都在燃燒,心就快要從胸膛裏頭跳出來,睜着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想要将這一刻一輩子烙進自己的腦海裏頭。

就是夢時雲剛出事不久,邵征喝醉他去接他那天,他喊了夢時雲的名字。他懷着複雜的心情送他回家。苦澀,又難過。還覺得自己愚蠢。

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住在一起,他也剛回國不久,一進門邵征就吐了。清理完一切,給他擦了身子,他準備走的時候邵征拉住了他。

他力氣大,幾乎是用力一拉他就倒進了他懷裏。然後是他欺上來,鋪天蓋地的吻。不像拍戲時的蜻蜓點水,是蠻橫的,帶有侵略性的吻。他捧着他的臉,攻城拔寨的探入,吮吸,用牙齒磨,咬,舌尖探遍他每一顆牙齒,然後在他烈火焚身的時候全身而退,用手腕扶着額,躺在床上喘氣。

邵征對他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明白的,認錯人了,邵征覺得抱歉。

夢時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的邵征家,他有夜盲不能開車,腳步一深一淺的從小區沿着馬路一直走了兩個小時,才打到出租車回家。

茫然,痛苦,難過,又覺得無助。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我根本都不介意的啊。

那個時候的自己,愛他愛得那麽盲目。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要他拍戲就拍戲,唱歌就唱歌,什麽都可以。只要能在他身邊,什麽都可以。

夢時雨笑了笑,眼角愈發紅,肖凱擔心的看着他,“時雨?”

夢時雨眨了眨眼,桃花眼帶着水花,眼角的淚痣襯得他愈發的憂郁和悲傷,“沒事。我先回去休息。”

他披着外套,離開了拍攝地。

出了溶洞,陽光稍微有些刺眼,他擡手遮着光,深呼吸了一口氣,忽然想要聽一聽那首demo。

獨自走在蒼山的樹叢中,手機一直在震動,夢時雨沒有去看。之前在溶洞中沒有信號,現在消息什麽的都在一條條的進來。可是,他好像沒有聽到似的,只是一步步的往營地的方向走。

心,還是好痛。

大家都還沒回來。營地裏冷冷清清的。夢時雨鑽進帳篷裏,接上耳機,打開了小孩兒發過來的郵件。

不是最好的音響設備,可是,随着耳機裏舒緩的音樂流出,他也被這個曲子吸引了。舒緩的鋼琴曲,由慢漸快的遞進,像是在說一個故事,輕柔又隐秘,然後緊跟着是細密的悠揚的小提琴和弦,進入副歌,加入了鼓點,敲得人心頭的情緒鼓脹飽滿,然後轟然釋放。

夢時雨不得不說,這是一首好曲子,雖然還沒有歌詞,但是一定會大熱。

他忽然有想寫點什麽的沖動。拿着手機,編輯了一段歌詞,回複給小孩:

“如果那天不是我

是不是你的世界就會簡單得多

如果沒有那一夜

是不是你就不會如此為難

也許我錯了

陪伴并非是你想要的

也許不該說愛

成為你前行的枷鎖

也許我該離開

給彼此更美好的未來

那就放了我

那就放了你

……”

揉了揉發紅的眼尾,夢時雨淚眼朦胧的放下手機,曾經的那三年,是他錯了吧。不應該因為一個吻就把邵征束縛在自己身邊。他買了房,和他住在一起,照顧他,捧他,都是在那晚之後,他帶着責任也好,愧疚也罷,讓夢時雨在娛樂圈站穩了腳跟。

可是,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自始至終,他要的,不過是他的一顆真心罷了。太愛了,所以就希望躺在身邊的那個人,也會像自己愛他那般愛自己。

可是,他終究是錯付了,不是嗎?

那些私密的見不得光的情感,就像是一場華麗的演出,終究會落幕,會結束,會被甩進時間的長河中,被慢慢遺忘……

夢時雨躺在帳篷中,聽着demo裏的曲子,閉上了眼睛。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沒入鬓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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