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咱倆啥事兒?

謠言能殺人!

上輩子米粒兒見識到謠言的威力,從此做任何事都戰戰兢兢,老師努力了很久才令她重塑信心。

重來一回,米粒兒可以不懼謠言,但是米家不行。

她必須挽回自己的錯誤,保護好家裏人,絕對不允許白文斌之流趴在米家身上吸血!

所以此刻,她可以不計較嫂子句句刀割,不怕外面那些風言風語,卻必須要阻止爸爸找白文斌。

先解決掉這頭白眼狼,防止米家因為這件事受損才是首要任務。

米粒兒神色變幻,目光逐漸堅毅,起身就往外跑。

棉麻廠在魚水縣東北角占了很大一塊地,因為效益好,廠裏有食堂、廠辦幼兒園和中小學以及廠辦醫院,好多工人一輩子不出廠,生老病死都能在這裏解決,可以說是個封閉的微型小社會。

廠裏誰家但凡有點風吹草動,都會當成大事被人議論紛紛,直到又有新鮮事出現。

米粒兒這件事太過驚世駭俗,又加上米家大嫂一陣嚷嚷,着急上班的人也不着急趕路了,對着米家大門指指點點。

然而這邊到底屬于幹部家屬區,普通職工有心看熱鬧,卻不敢真的停留太久,就挪到籃球場,遠遠指着小白樓各抒己見。

幹部家屬區和普通職工家屬院中間隔着一個小小籃球場,周末年輕人在這邊打籃球,平常就是家屬曬被子和衣服以及聊天唠嗑的好場所,也是去棉麻廠的必經之路。

米粒兒一出胡同,就看到北邊的籃球場上三三兩兩站着好多婦女,不用想就知道是剛才擠老米家門口看熱鬧的,現在估計還聊着剛才的話題,也不怕上班遲到扣工資。

她下意識就往南走,然而往南好大一片地都是廠辦幼兒園和中小學,去廠裏還要繞好遠的大田地。

米粒兒很快調整方向。

就走北邊這條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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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沒做錯什麽,不過是沖動的表白一個不是人的玩意兒而已,憑啥要躲人的是她?

米粒兒昂首挺胸,目不斜視的途徑籃球場。

嗡嗡嗡的籃球場上,突然像被人按下暫停鍵,一下子安靜起來,只有米粒兒踏踏地腳步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有人疑惑地問:“剛才過去的……是米粒兒吧?”

“是吧?”大家夥不太确信。

畢竟換成她們作下這麽大的醜事,肯定是沒臉出門的,說不準還要喝農藥自殺,怎麽可能挺那麽直的腰的大咧咧路上走?

衆人又是一陣靜默。

眼看着米粒兒朝着廠門口的方向去,衆人彼此交換個眼神,裝作上班趕路,不遠不近跟在米粒兒身後。

拐個彎,又是一條東西向的大道,比剛才的南北向小路更繁華,兩邊依舊是棉麻廠職工的家屬區,朝街的牆面上“圍繞生産抓項目,圍繞項目抓生産”的白色标語被雨給淋的斑駁。

标語下邊,就是一片早點小攤。

從上面松口,允許自由買賣之後,擁有一千多職工的棉麻廠附近迅速繁華起來,不少人在這擺攤賣菜擺餐位,很是熱鬧。

往常這個點兒,正是棉麻廠接交班的熱鬧時分,攤點上也會圍滿不願意做飯的單身職工。

但今天卻很冷清。

所有人都跟着一個漂亮姑娘的腳步朝着棉麻廠大門方向去。

攤販們面面相觑。

“咋回事?都不餓嗎?”

“發生什麽事兒了吧?”

一個身上帶補丁的少年正站在包子攤前咽口水,聽到衆人議論後擡頭,目光随即就黏在前面雄糾糾氣昂昂走路的米粒兒身上。

他眼睛一亮,立馬不引人注意的紮入到去往棉麻廠的職工堆裏,并好奇的打聽:“嬸兒,咋回事啊?”

“我給你說……”被稱為嬸兒的婦女都沒注意身邊是個陌生臉孔,激動的給人普及米粒兒的事情。

随後又幾個人加入話題,你一言我一語:

“但凡要臉都不會幹這事!”

“米廠長咋生了這麽個不要臉的閨女!”

“你說她現在是不是又去纏白技術員?”

米粒兒知道後面跟着人,也聽見她們的讨論了,畢竟棉麻廠那些婦女說人閑話從來不避人,走出去老遠你都能聽到對方對你指指點點。

但米粒兒不在乎,愛誰誰!

白文斌故意讓人撞破,将事情鬧得人盡皆知,那她就當着人否認,讓對方也嘗嘗丢臉什麽滋味。

老師說過,這叫以彼人之道,還至彼人之身!

…………

“小白同志,我找你來為什麽,你應該知道吧?”米衛國望着眼前瘦高的青年,心情複雜。

白文斌是棉麻廠分來的大學生技術員。

這個年代,大學生多珍貴啊,白文斌放棄大城市的優渥條件,心甘情願回到魚水縣,為家鄉做貢獻。

米衛國很感動,把對方當成廠裏的寶來看。

但是現在,這塊寶被自己閨女給糟……也不能說糟蹋,自己閨女當然也不錯,人漂亮,還是中專畢業,學歷在一群高小畢業的職工裏可不算低。

如果兩個人正常戀愛,米衛國還是很願意白文斌當自己女婿的。

可惜現在鬧得……

白文斌明顯不是很高興,從讓人将其喊到辦公室,對方就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米衛國總不能直接問:“事情都鬧得人盡皆知了,你要不要娶我閨女?”

他很為難,也有點作為領導的驕傲,不想自己主動提出解決問題的方案,而且這個方案還有點喪權辱國的意思。

于是米衛國掩飾性的端起茶缸喝了口茶,低頭的瞬間他沒看到白文斌嘴角一閃而過的笑意。

白文斌很自得。

他雖然窮,家裏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寡母。

但是他足夠優秀。

優秀是他的本錢,必須待價而沽,沒想到他才對廠子那個傻閨女笑了笑,對方就鬧出這麽大動靜,讓他完全掌握了主動權。

現在,白文斌就等着米衛國開條件,條件合适了,他不介意用婚姻去換。

于是辦公室裏兩個人誰都不說話了。

因為這時候,誰先開口誰就輸。

白文斌沉得住氣,米衛國可不行。

他連灌了自己一大杯茶,握着茶缸的手都要控制不住快發抖了。

好歹已經四五十歲的年紀,參加工作将近三十年,咋說也比白文斌老成穩重,咋就坐不住呢?

米衛國偷偷挪了挪屁股,調換了下坐姿,心裏還是慌慌。

然後他就明白了,不是自己不如白文斌沉不住,這特麽涉事兒的是自己親閨女,他不急誰着急?

兒女都是債。

從昨天一直到閨女辦傻事兒,他想開始想解決辦法。

作風不好影響前途,米衛國舍不得閨女毀掉一輩子。

讓白文斌承認跟米粒兒是戀愛關系,是米衛國想到的最好解決方式。

小年輕自由戀愛,兩廂情願,別人挺多說兩句,但是米粒兒的名聲保住了,也不影響她以後的前途。

米衛國暗自嘆口長氣,放下了茶缸,擡起眼皮:“小白同志,你和我閨女米粒兒,到底咋回事?”

“米廠長,這件事是我的錯,當時真不知道外面有人偷聽。”白文斌并不正面回答問題,反而先認錯,态度非常真誠。

米衛國目光沉了沉,盯住剛才那個問題又問一遍:“所以你和米粒兒,到底咋回事?”

白文斌搓了搓手,表現出一副為難的表情:“米粒兒同志是個好同志,我……”

又是半句話,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幹脆。

如果說剛才米衛國還想着白文斌當女婿也不錯,現在他心裏就非常不喜歡了。

“你和我閨女到底咋回事,請你正面回答!”米衛國敲了敲桌子:“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喜歡,你就去平息外面那些風言風語,沒有躲在一個小姑娘背後的道理!如果不喜歡,你就給痛快話,我自己閨女,打死掐死也絕不會讓她繼續纏着你!”

白文斌愣了一下。

他剛來,聽聞過米廠長作風雷厲風行、直來直去,但事關自家聲譽,總以為對方會妥協,沒想到脾氣還是那麽直接。

白文斌不着痕跡皺皺眉頭,他是想讨好處的,不是來得罪廠長大的。

所以該怎麽安撫米廠長的情緒,然後又完美的達到自己的目的呢。

白文斌緊緊抿着嘴,做出一副被米廠長吓着的模樣,一言不發,腦子飛速轉動。

米衛國咬了咬後牙槽,咋就看不慣年輕人磨磨唧唧的樣兒,回家還是揍米粒兒一頓,讓對方死了這條心吧!

剛走到廠長辦公室門口的米粒兒,突然“阿嚏”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誰,誰在外面?”米衛國全身一緊,迅速瞟一眼窗外。

天竟然大亮了!

他是趁着淩晨大家都疲憊,才消無聲息将白文斌喊到辦公室,打算暗地解決事情。

這時候有人闖進來,那他就很被動了。

白文斌卻是一喜。

有人來好,當着外人米衛國肯定不能像剛才脾氣那麽暴躁,否則就是強迫。

屋裏兩個人各懷心思,屋外的米粒兒卻扭頭朝身後探頭探腦的人群翻了個大大白眼,然後大大方方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爸爸!”

米衛國“唰”從辦公桌後面站起,茶缸被碰倒了都不知道:“你咋來了?”

熊孩子,這時候滿處跑不是送着讓人議論紛紛嗎?

米粒兒眼圈一紅,控制住自己繼續落淚。

現在不是她動感情的時候,必須快刀斬亂麻,然後回去再慢慢整理思路。

米粒兒繃着臉,先環視一圈辦公室。

廠長辦公室在二樓,臨窗擺着的辦公桌都掉漆了,窗外的爬山虎都快伸到屋裏面;對着辦公桌是一條長藤條沙發,白文斌就坐在那兒,他面前的茶幾上還有一杯已經沒有熱氣的茶水。

米粒兒輕輕掃一眼白文斌,人如其名,白白淨淨,文質彬彬,戴着付金絲邊眼鏡,一身藍色工裝也掩飾不住他斯文敗類的氣質。

米粒兒移開目光,重新盯住一臉複雜情緒的米衛國:“爸,你們聊什麽呢?”

米衛國:“……”

明知故問。

閨女的出現讓他突然從腳底升起一種有心無力的感覺,一下子頹廢起來。

他坐回椅子,雙手無目的握緊茶缸,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白文斌這時候笑了笑:“米粒兒同志,米廠長找我來說咱倆的事兒。”

米粒兒可真是他的命中貴人,來的非常是時候。

他的微笑夠溫柔,米粒兒肯定能被迷得七葷八素,然後上趕着要跟他好,如此米廠長就會乖乖求他,而不是裝腔作勢了。

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白文斌馬上笑不出來了。

因為米粒兒皺皺眉頭,并很驚訝地看着他:“咱倆啥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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