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作品相關(14)
作品相關 (14)
影,他的病友是一個四野的老将軍,住在這裏也沒有什麽大病,只不過是例行療養而已。
Simon拿着手絹狠狠的擦了鼻涕,又用酒精噴了手指,這才扔給我一個袋子,然後他用一種匪夷所思的厚重鼻音對我說,“這是‘星光璀璨’talk show節目的注意事項,他們将要問的問題,攝影的風格,還有主持人的背景、喜好、和側重點,你仔細看一下,有不懂的就打電話過來問我,我随時都醒着。”
雖然我看他好像糠蘿蔔一般蔫着的神情,不太相信他随時都醒着的話,不過他的一片好心感動着的我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他拍了拍我的腦袋,“沒事兒,我很快就會好的,這段時間你都用點心。少說話,多做事,別讓大家讨厭你。現在你的人氣不如蕭容,不過別氣餒,你比她年輕,比她二,現在偶像劇就流行你這樣的二貨,像她那樣的端着的大小姐風格戲路太窄,早晚,你會比她牛的。”
其實,跟蕭容相比,我根本就無所謂。她漂亮,有才華,天生就在演戲,而且她還是蕭商的妹妹,即使我不再記的那份感情,可是我依舊記住那時候的人,為了我支離破碎的上輩子,我也暗暗的把蕭容當自家人的。
只是,……,我們之間的氣氛,好像太不對勁了。
不知道為什麽,蕭容總是用一種貓科動物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就是一只飛不高的鳥,早晚,會葬身于她的貓爪之下。
冷顫。
好奇怪……
‘星光璀璨’talk show是一檔偏主流的節目,主持人江景人是一個正當年富力強,號稱博古通今,會唱京劇,會彈鋼琴,會詩詞歌賦,裝扮極其有品位的……男人。
我和蕭容都不是大咖,也沒有權利挑選時間,通告讓我們10點開始錄影,我也沒別的事,8點就到了攝影棚了,我一看,蕭容早就梳化好了,搬了一把折疊椅就開始在棚裏面等着。
眼前的這位江景人在鏡頭前面揮灑自如,意氣風發,我原來看過他一兩檔節目,不過感覺他太過于高深莫測,于是興趣大減,這是第一次看到真人,感覺他比電視上瘦一些,更矮一些,一身黑色的窄身西裝,肩膀上卧着一團皮草,頭頂着一個瓜皮帽,很有雅痞風。八卦雜志說他謝頂,不過他這樣的造型……反正我是看不出來他禿不禿。
開拍之前,他們都和嘉賓對了一遍稿子了,還有幾個算是名氣還不錯的女演員,要臨時表演才藝。觀衆以為是電視臺驟然起意,突擊檢查,其實他們錯了。我最喜愛的作家說依稀說過一句話,“女演員最私密的地方不是她們的酮體,而是大腦。”偷拍什麽的,哪怕是三點盡露,也不要緊,只要把大腦武裝好了,她們就贏了。就像亦舒筆下的‘黃金女郎’,一盞燈可以從眼睛前面照射到後腦勺,無論多麽貌美如花,卻頭腦空空。
這檔節目的編導早就給上節目的幾個演員通氣了,讓她們至少提前一個月練習一些什麽,有的練長笛,有的潑墨繪畫,有的秀了一段還算能看的華爾茲,還有一個,清唱了一首《珠穆朗瑪》,雖然我看她的樣子好像高原缺氧快要斷氣了,不過那種高音像一根絲一般抛去空中,聽的人舌頭後面直發麻。
劇組定了盒飯做午餐,休息的時候,導演本來要安排我、蕭容和江景人對一下臺詞,可是主持人跟着朋友下樓吃豆撈去了,導演打電話,确定了下午拍攝的時間之後,他就把資料還給我們了,又發了兩份盒飯,說了一句,“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下午好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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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規定的時候晚十五分鐘,江景人回來了。
他喝酒了,看上去雖然還不到茫的地步,卻有些high了。
“沒事兒!”他一手一個,推開了想要過去攙扶他的助手,“這個節目錄了三年了,我閉着眼睛都知道要怎麽弄!”
一個小姑娘拿着粉撲把他已經泛紅的臉正擋了擋,然後,他就大馬金刀的坐在攝影機前的沙發上,我們趕緊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攝影師開始聚焦,“好,5、4、3、2、1,開始!”
片頭音樂響起,衆人開始拍手。
音樂停。
江景人微微一點頭說,“歡迎收看星光璀璨!……喜歡看偶像劇的朋友都知道,目前在黃金時段播出的《桃花貴公子》由天王喬深傾情演出,具有極高的人氣,微博上主創人員在很短的時間內都擁有6位數的粉絲,千度貼吧裏面也有很多帖子正在火熱的讨論着劇情,每個女主角身後都有不少支持者。今天,我們請來了飾演兩位女主角的艾麗絲、蕭容,來,大家歡迎!”
衆人又開始拍手。
鏡頭對準了我們,我和蕭容開始點頭。
“大家好,我是艾麗絲。”
“大家好,我是蕭容。”
我們兩個又整齊劃一的對着江景天,“江老師好。”
老江笑容滿面的看着蕭容,像一個和藹可親的班主任一般問她,“蕭容作為新人,第一部戲就得到了如此的矚目,大家都說你是一個非常幸運的人,……”
蕭容趕忙謙和的笑着面對鏡頭,“謝謝,這都是觀衆朋友們的支持。”
老江,“那麽,在你演這個戲之前,你想到會這麽火嗎?如果沒有想到這麽火,你為什麽還要演它呢?”
這個問題好像已經被所有人都問爛了,所有的人,所有的節目,所有的作品,在受人關注之前都是默默無聞的,驟然之間成為聚焦點,然後所有人都過來,上趕着問一句,‘你這個XX之前,有想過它會火嗎?’
我喜歡的一個學者在遭遇這個問題的時候,曾經嚴肅的反問訪問者,‘你生下來之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生下來嗎?你來人間走一遭,究竟有什麽目的?你想幹什麽?’
但是,蕭容不是那個名震江湖的學者,她笑的像一個新出路的櫻花蛋糕,甜甜的說,“沒有想到會火。只是覺得這個劇本很好,我看了之後很感動,有一段戲甚至是一邊看一邊哭的……(>_<),我認為Juicy這個角色很特別,是近年來稍有的好角色,她的性格非常豐富,不僅僅是一個傲慢的千金小姐,她還有溫柔癡情的一面,雖然她最後沒有和她的王子在一起,不過在她自己的世界中,她有一顆懂愛的心。”
她在說謊,那個劇本剛開始送到她的手中的時候,曾經被她呲之以鼻,嘲笑這是腦殘傻妞寫的,是喬深說她沒有什麽選擇劇本的餘地而強迫她接下的角色……,我想要說真話,我不想變成她這個樣子。
老江繼續問,“哦,看你的小檔案,相信很多觀衆都知道,你是科班出身,戲劇學院畢業的,基本功紮實,不過我想衆多粉絲一定更想要知道你平時的愛好,喜好什麽,能我們透露一下嗎?”
“啊?”蕭容用手指捂住嘴巴,臉上出現了顫抖的靈魂,“這些沒有什麽可保密的啊,除了演戲,我平時喜歡在家,看看書,聽聽音樂,還有……”
老江,“音樂,是古典音樂嗎?我感覺你很有那種斯文的氣質。”
蕭容臉紅了一下,“嗯,……,不是,我喜歡聽流行音樂,還有,……喬深,我是喬深的fan.”
老江,“喬天王果然魅力無邊,還有別的愛好嗎?”
蕭容,“恩,……,我還喜歡郭德綱的相聲……”
突然,攝影棚中陡然敲起了一聲鼓,好像天公重抖擻。伴随着這聲音悶鼓聲,老江用一個異常誇張的表情,拉了個長音,“啊~~~~~你居然喜歡郭德綱啊!!~~~好奇怪!!為什麽?”
蕭容也恰到好處的表現了吃驚,反問道,“怎麽了?”
“啊~~~”老江笑着說,“我是想說,你這樣的美人也喜歡郭德綱郭老師,不會很浪費嗎?一般像你這樣美人,不會都回答,我在家中喜歡讀詩,彈鋼琴,或者古筝嗎?”
“怎麽會?”蕭容,“我出身寒門,一直都是普通學生,從小到大家裏沒有錢讓我學過那些,所以不會。
不過,相聲是那種大衆的藝術,只要有一顆愛生活的心,不用學習也會,我真的很喜歡郭老師的相聲,每天不管多累,都要聽一段他的相聲才能休息,聽了就會笑,就會很開心。我記得有一次趕戲,我淩晨3點回到家中,可是導演讓我們5點就要重新到場,我帶着妝坐在地板上,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可是我聽了一段《劉羅鍋》,忽然就平靜下來了,想着那麽短的時間也不能睡了,于是洗了一個熱水澡,就安靜的躺在我家地板上,有聲音,有笑聲,然後覺得自己也不孤單,于是5點的時候,又可以開工了。”
“看樣子,誰也不是随随便便成功。”老江感慨,“好了,我們的訪談發現了風頭正勁的偶像蕭容的另一面,那麽接下來,我們要問問《桃花貴公子》中的灰姑娘女主角,艾麗絲!艾麗絲,這個名字是中文名字嗎?”
……
當時,我剛重生的時候只覺得馮伽利略給我起的這個名字太奇怪,活像個實驗室制造的玩偶的編碼,我想要換一個名字來着,不過後來一忙,又神是鬼差的進了娛樂圈,大家慢慢知道了我的這個名字,我就把到派出所改名字的事給忘了。
今天被老江一問,我連忙點頭,“是,是中文名字。我媽很喜歡雕牌洗衣皂,所以就按照納愛斯集團原先給那個洗衣粉起的名字來給我起了個名字。”
“哦。”江景天又自己看了看手中的卡片,“艾麗絲可了不起,你今年才19歲,沒有上過大學,也沒有在戲劇學院系統學習過,卻是ET公司重頭大戲的第一女主角,你覺得自己很幸運嗎?”
我,“還好吧,……”
如果我上輩子沒有被餓死(當然,也可以說我好像似乎大概也許是開車撞山死掉的),我現在應該是個不出名的寫手,或者是一個三無海歸(無境外資本、無海外國籍、無境外工作經驗),和做一個小藝人相比,還真說不上哪個比較幸運一些。
江景天看了我一眼,“我想,觀衆喜歡你在劇中的表現,不過大家想知道,你在鏡頭之外是什麽樣子的。比如,有什麽愛好?”
我老實巴交的說,“哦,平時在家我喜歡聽古典音樂,還喜歡讀W.Shakespeare。”
忽然,我忽然有一種靈異的感覺,似乎周圍的氣氛不太對勁。
江景天忽然向前探頭,似乎沒有聽到,他問,“喜歡什麽?”
旁邊也不知道是誰,一個類似背景的聲音,來了一句‘莎士比亞’。
攝影棚中的溫度似乎降了5度。
江景天忽然後背靠在沙發上,抱着手臂看着我問,“喜歡莎翁的什麽,那種史詩般的悲劇嗎?”
“不是。”我搖頭,“我喜歡他寫的喜劇。”
老江的表情像是靈魂在劇烈顫抖,似乎‘他寫過喜劇嗎’這個問題脫口而出,卻被他活生生壓了回去,然後問了一句,“讀過哪一部?”
我,“在學校的時候我演過A Midsummer Night’s Dream.”我看了看他,好像不太懂,于是加上了一句,“仲夏夜之夢”
老江,“你演主角?”
我,“不是,我演那個驢子。”
老江,“還有呢?”
我,“The Merry Wives of Windsor,溫莎的風流娘兒們。”
他盯着我,一秒,兩秒,三秒,……,他忽然說,“咱們能不這麽說話嗎?說中文就是中文,別在中文裏面夾雜着英文,這樣很不好,給我們一種你很端着,你很裝的感覺。”
我很納罕,“沒有啊,我也沒有端着,也沒有裝啊。我說英文是想要更加精準的表達信息而已。
我知道英文的localization很重要,可是因為整個華語地區的組成很複雜,現在,一個地區一個語言習慣,一個翻譯,各自為政,不要說導致了我們中國人跟老外交流多加了一層的困難,就是整個華語區都因為翻譯不同而平添了很多麻煩。
比如說,張愛玲寫的‘熱油滴滴的麥分’,我在她老人家辭世之後很多年才弄清楚了,原來她說的東西就是Muffin,我們又叫松糕;我一直以為《指環王》、《魔戒》和《鐵圈兒》是三個不同的電影,其實它們都是《The Lord of the Rings》的中文翻譯;很長一段時間,我認為‘優格’是一種潤滑油,其實我錯了,它是臺灣地區對于yogurt也就是酸奶的音譯;至于‘女神卡卡’這個好像槟榔西施一般的花名其實就是lady gaga的翻譯,天知道‘女神’對lady是怎麽對出來的;‘臉書’這麽像一部日本恐怖片的東西其實就是Facebook……至于《IP Man》這個好像IT 和 Superman 混血的東西其實就是一代宗師《葉問》;很多人在Apple 的Steve Jobs病逝之後,一直以為他們公司一夜之間死了‘喬布斯’和‘賈伯斯’兩個人,其實這兩個名字都是Jobs的音譯;如果不是另外查資料,您能想象的到《雪姑七友》這個囧到二姥姥家的名字其實就是Snow White and the Seven Dwarfs,也就是我們常說的《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嗎?”
“看!”
我一攤手,“本來不同語言之間交流就已經很困難了,而翻譯則為人們之間的交流另外增加了障礙。有些英文詞,讓它們保留原文比較好,這樣不容易産生歧義。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春愉快,萬事如意,合家歡樂,龍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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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7 ...
攝影棚裏面死一樣的安靜。
我甚至聽到了攝影機轉動,和熾熱的燈光劈頭砸下的聲音。
從後臺控制室飄過一個不高也不低的聲音,——“景天,沒事兒,你們随便說,錄完了我們選擇性剪輯就成了。”
神龍見頭不見尾的聲音剛落下,我覺得攝影棚裏面更燥了。
江景天似乎一瞬間酒醒,他臉上的肌肉呈現一種不太符合生物學規律的伸展力,而他的眼神則像菜市場上最新鮮的鲶魚,盯着我,我感覺到不寒而栗,甚至感覺到大自然強大的原生力量(Nature is calling me!),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五谷輪回之所。
主持人上下看了看我,“你覺得你說這些有意思嗎?還是你自己以為你很幽默?我再說一遍,這裏是中國,請說中國人聽得懂的語言。你操着中國人聽不懂,外國人聽不明白的玩意兒說話,這不是幽默,這叫做贻笑大方,你明白嗎?說中——文——,中文你懂嗎?好吧,我看你都快成假洋鬼子了。要不,咱們這樣吧,你是演員,也是文藝工作者,我問你一個簡單點兒的成語,看看你是不是學英文學的把中文都忘記了,你知道‘燕巢于幕’是什麽意思嗎?”
我看着他,暗自在心中嘆了口氣,心底嘀咕,欸,你難道不知道我上輩子是個寫手,而且是專門寫古代文的寫手嗎?雖然沒紅,可是一兩個成語還是難不倒我的。
我看着他,回答說,“燕巢于幕,燕子把窩架于幕帳之上,比喻情況異常危險。語出《左傳》襄公二十九年——夫子之在此也,猶燕之巢于幕上。”
聽了我的回答,江景天看着我的眼神變了,好像那條鲶魚已經不新鮮了。
他又問,“明月出天山,下一句是什麽?”
我又暗自嘆了口氣,說,“蒼茫雲海間。”
江景天,“出自哪裏?”
我,“唐詩人李白的五言樂府《關山月》。”
江景天白了我一眼,“這麽說,你還挺愛唐詩的。”
我,“談不上喜歡,我更喜歡Percy Bysshe Shelley也就是雪萊的詩,他更有激情。李白見識了唐朝從極盛到衰敗,而Shelley則看到了整個資本主義的如同血腥陣痛一般的崛起。”
這次我不等他問我,我就主動交代,“我最喜歡他的War,也就是《戰争》,還有就是Feelings of A Republican on the Fall of Bonaparte,《一個共和主義者有感于波拿巴的傾覆》。”
我覺得,如果說,此時的江景天依然還是魚的話,那麽他就像錢鐘書筆下的那條被西貢被方鴻漸和黑糖小姐吃掉的魚,早已經登陸許多天,快要腐敗掉了。
後臺又是那個聲音飄渺而來,——“沒事兒,剛才沒有錄,你繼續上一個問題。”
江景天似乎馬上原地滿血複活,他精神抖擻的問我,“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哦,《關山月》,那麽你能背誦一下李白的這首唐詩嗎?”
我,“……”
然後才說,“可我不太喜歡李白的詩……,小時候我背的最多的好像就是床前明月光……”
我還沒有說完,江景天好像吃了蜂蜜shi一樣的高興,“好了,別再說了,再說你就把你的不學無術暴露的更多……”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我背誦唐詩的聲音,把他的話也給攔截了。
其實我根本不想背,因為這樣太2B了。這樣,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在爺爺的書房裏,面對他的徽墨湖筆李清照的燕子箋,開始讀那些豎排繁體線狀的珍本詩集。這讓我想起前世今生一些碎片般的回憶。而且,我也不知道怎麽了,每想起來一點點,心口好像被硫酸潑了一點點,不是劇烈的疼,而是很細小很細小的疼,卻鑽心,讓我快要無法承受了。
我嘆了口氣,繼續背,“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汗下白登道,胡窺青海彎。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戍客望邊色,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這回,連後臺那個聲音都不說話了,我這個人心眼好,于是提醒他,“要不,把這段也剪了?诶,現在這個訪談節目真難做,不說話就成了不學無術,要是說呢,好不容易錄的東西最後還要被剪掉,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了。江老師,您大學是學中文的,要不,您教教我?”
這回,江景天以看階級敵人的目光,以秋風掃落葉一般的刀子眼神盯住我,然後他也不說話,而是異常冷豔高貴的把手中的提示小卡片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這才從沙發上站立起來,在衆目睽睽之下,走了。
這節目錄了半截。
……
那個冰冷的好像在北極的高幹病房裏面,我給Simon張削雪花梨吃,他嗓子幹的好像碎裂的柴火棍,我把雪花梨弄好了,遞給他,“來,吃一個潤潤喉嚨。”
他板着一張嫁給楊逍給楊不悔做晚娘的滅絕師太一般的臉,趟在病床上,像隆重的追悼會上那些‘過早離開我們’的莊嚴的屍體,一語不發。
我手腕一轉,鴨梨進了我的肚子。
我拉開椅子,坐在他床頭,邊吃邊說,“要不,這樣,我給你講個笑話吧,你知道,如果把一棵三角形狀的樹移植到北極,幾年後它會成為什麽嗎?”
一秒……
兩秒……
叮!
時間到。
他沒有說話,而我自己回答,“是三角函數(寒樹)!!”
Simon張,不說也不笑,我自己幹幹的笑了兩聲,眼珠轉了轉,又說,“那個……今天錄影的時候,那個主持人是中文系畢業的,可淵博了,讓我這個半文盲很緊張啊很緊張,而且他還問我成語來着,幸虧我知道,不然就糗大了,對了,我問你一個成語吧,看你知不知道。話說,我家有個鄰居,叫做小白,他長的特別特別像他哥哥,請問,這個成語是什麽?”
一秒……
兩秒……
三秒……
四秒……
Simon張沒說話,他的病友,就是那個原先四野的老将軍,在秘書和護士的攙扶下,從外面的小河灣遛彎回來了,他們的身後還跟着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全身Prada,他瘦瘦的,臉很白,好像白色的瘦面團。他手中拎着兩把嫩蔥,兩把生菜,一個大白菜,還有幾支像玫瑰花枝一樣的東西,只不過,枝頭挂了幾個豔麗的紅色辣椒。
那是軍區後面菜地種的菜。
現在市面上的食物都不太平,不是毒奶粉,就是地溝油,再不然就塑化劑,就算沒有這些,食物上弄上些化肥農藥增長素什麽的,也保不準。軍區的人一般都吃自己的基地種植養育出來的瓜果蔬菜和禽肉蛋奶,綠色,無公害,幹淨,安全,放心,而且,比買的還便宜。
他們經過門口,将軍還咳嗽了兩聲,就被護士攙過去休息去了,Simon張繼續冰凍着臉,和我面對面挺屍。
我笑着說,“答案是——真相大白!!”
Simon張終于開了尊口,“我說過很多遍,讓你用心,用心!江景天是成名的前輩,他有他的主持風格,他有他的路線,他有他的rule需要你follow!你還是新人,新人沒有江湖地位,沒有能拿的出手的作品就沒有任何話語權!演藝圈不是‘午夜時光’陪伴你吐槽訴苦的知心姐姐,沒有人,也沒有必要傾聽你的真實!你根本不需要任何思想,只要follow我給你草拟的訪談稿就好了!裏面什麽都說的很清楚……”
“等等!”
我舉手打斷他,他盯着我,我看了看他,看他着急的樣子不像說謊,我才說,“我沒有見過你說的什麽訪談回答稿子……”
Simon瞪着我,“我住院之前就拿到江景天想要問的問題了,他不是那種現場胡亂刁難人的人,至少他不會刁難我們ET的藝人,所有的他想要問的問題他早就派助理送過來,我都仔仔細細的回答好,寫出來,交給Katie了,我讓她拿給你!我的稿子裏面明明白白的寫着,讓你回答,你喜歡聽郭德綱郭老師的相聲,喜歡喬深的歌,而且讓你說你最喜歡郭德綱的長篇單口相聲《劉羅鍋》,說這個和劉寶瑞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樣的回答可以讓觀衆了解你不是白癡腦殘的同時也為你增加親和力!這麽好的回答,你全都不理會,你……”
我震驚了,手中的鴨梨掉在地板上,咕嚕嚕,滾在病房外面。
Simon嘔心瀝血草拟的訪談稿子,都是蕭容笑語盈盈說出來的答案!
一字一句,句句誅心。
我想,我知道怎麽回事了。
蕭容甚至還沒有拿到ET的合約,如果沒有高人在她背後‘指點’,她應該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因為作為‘外人’,她踩我這個小蝦米,風險太大,我沒什麽了不起,可是我背後可是名動江湖的ET娛樂。得罪了我,她基本上不會有什麽損失,可是得罪了ET,她這輩子都不要想捧着娛樂圈的飯碗了。
綜上,風險太大,收益太小,根據風險規避原理,正常人都不會這樣冒然行事。
如果說她背後有那麽一個人,這個人,肯定就是唯一那個在Simon張和我之間拿到采訪預備稿子的人,——偉大的Katie楊總監。
說實話,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像Katie這樣高智商的白骨精會做出這樣明目張膽傾軋,沒有任何class,并且損傷自己公司內部的利益,便宜‘外人’蕭容這樣具有偉大的國際共産主義精神的愚蠢事。
到底發生了什麽,這是一個謎。
Simon張本着‘做金牌經紀人要一怕不死,二怕不苦’的老黃牛的精神,拔了輸葡萄糖的管子,扯着我就往外走。幸好,這個時候那個老将軍吃飯,護士們都去伺候他了。
我們剛年蹑手蹑腳的走到小院門口,我就看到那個Prada白面團一般的公子哥剛從外面進來,他手中端着一個木托盤,上面擺着一個砂鍋。而他身邊的小護士殷勤的連忙接過那個砂鍋。
Prada貴公子說,“我爺爺喜歡吃滾水炖的半生不熟的白菜,我端過去就好。”
小護士,“沒事,照顧老将軍,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然後,她對着貴公子笑,那模樣,特別像陽光燦爛的雷鋒叔叔。
Simon張走到門口了,又悄悄退了回來,他摘下眼鏡,揉揉了自己的眼鏡,重新戴上,狐疑的問我,“這姑娘是昨天那個我讓她幫我拿一下晚飯而她忙着玩超級馬裏奧硬說自己手腕脫臼不能拿沉東西的那個姑娘嗎?”
我仔細看了看,點頭,“是。”
“哦。” Simon張松了口氣的樣子說,“我看那盆白菜比我的飯盒沉多了,原來她手腕沒事啊,害我一直擔心來着。她也會笑啊,我以為她天生一張滅絕師太的臉。”
我斬釘截鐵的說,“不,她對你冷淡,對太子黨笑,只是因為她看了太多遍的《幸福的像花兒一樣》和《佳期如夢》。她想象自己是那個一低頭就是風情萬種的白流蘇,一擡臉,就是楚楚可憐嬌花照水的林黛玉。一票太子黨公子哥哭着喊着,生生死死的愛她。殊不知,她笑起來,就好像早上七八點中的太陽照耀在桑幹河旁邊沙土地上的牽牛花一般。”
Simon張斜睨了我一眼。
說完,我趕緊拿着Simon的衣服,又掏出了車子鑰匙,在護士們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們的時候,開車走人了。
我們回 ET總部。
因為,無論什麽,總要面對的,只要我還想要捧娛樂圈這碗飯。
ET總部的大樓很有名,它甚至還有一個诨號,叫做‘巴別塔’,巴別是古巴比倫文,是‘神之門’的意思。根據《聖經·舊約·創世紀》中記載,這座極其具有玄幻意味的高塔,曾經是古人建造出來要通向天堂的通道,卻被神明所毀滅。
這個城市如今已經是紙醉金迷,霓虹遍地了,晚上的時候,各種燈交相呼應,從高處看下去,整個城市就像金子的沙在流動,那麽的輝煌不可一世,卻又無法琢磨。在流動的金沙中,聳立着ET的大樓,它已經可以穿過粉塵層,高聳入雲,在世人眼中,它真的好像一座通天塔。
今年冬天格外冷,雪鋪了一層又一層,不過比這更冷的是今天ET巴別塔的氣氛。我把車子駛入一樓的時候,就看見水晶旋轉門外停了三輛黑車,前後兩輛Bentley,中間那個是經過改裝的Maybach Guard,據說這是這個星球上所有富商巨賈,達官顯貴們的最愛,對于這種車來說,刀槍不入是入門級別的,能擋子彈是初級階段,而這款邁巴赫可以在槍林彈雨中穿梭如入無人之境,就像閑庭信步般的優雅并怡然自得。
這誰啊?
是客戶,朋友,還是……江景天過來踢館了?
我問Simon張,“這是江景天的車子?”
聞言,正在喝老酸奶的Simon張,噴了出來,他劇烈的咳嗽着,并且異常輕蔑與鄙視的看着我,說,“如果這是江景天的車子,你不會自由呼吸到現在。我沒有查過他的賬,不過我堅信,他甚至買不起那兩個賓利保镖車其中的任何一輛。我麻煩你有mon sense 好不好!”
因為門口有那三個黑色的科學巨獸堵着,我這兩東風日産小SUV不能舔着大臉停在那邊,于是,我把車子在大樓前面轉了一個圈,進入地下停車場。
Simon和我用停車場的電梯直接上去找Katie楊去。
我們不能找勳暮生去越級告狀,這可是大忌。Katie是總監一級的,比Simon的級別稍微高一些,不過對于我的宣傳上出了問題,Simon張作為帶我的經紀人直接找宣傳總監Katie溝通,就合理多了。
我按下15樓的按鈕,然後仰頭看電梯的紅色數字開條跳,跳到了1層,它忽然停了,電梯門一打開,公司的兩個保安進來了,看了看我和Simon張,其中一個就問,“哦,原來是艾麗絲和張哥,你們兩個要去哪兒啊?”
Simon張聽着就一皺眉,“上樓,回辦公室。怎麽了?”
保安說,“嗨,別提了,今天公司來了大人物,上樓的人都要在一樓問一遍。這是遇到了你們兩個,都是咱們公司的人,不用查,外人要上樓,還需要搜身呢!”
說着,他一努嘴,讓我看他身後,巨大的旋轉門後面,是十幾個白人保镖。他們都是穿着筆直的黑西裝,戴着黑超,耳朵上還別着通話器,如果他們跑過來,雙臂高舉,大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