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喂,叔叔,你在想什麽呢?”楚闊回過神,那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喊了他一句。她和母親要同他道別了。
快過年了,他們來看望他的母親,他的母親現在坐着輪椅,自從他父親消失以後,他和母親拿到了一筆保險金,當然葉晴家裏也有,不過葉晴母親很快就包小白臉花光了,然後那個小白臉又開始和她爹一樣作為,葉晴忍受不了,買了飛機票去了國外,在踏上那片土地後撕掉了護照再也出現過。他母親是得到保險金後出去旅行撞車變成這樣的。
她偶爾會用公用電話給他打電話,他問她:“你過得怎麽樣?”
她回答:“還好,沒再遇見變态。”然後她又說:“不過都說外國人變态起來更不是玩意兒。希望這輩子也不要再遇上,你呢?楚闊。”
“還好。”楚闊這樣答她,然後她就說:“你不要沉默呀,你知道長途多貴的呀。”
“那下次再說。”楚闊這樣說。
然後再挂斷之前說:“我在國外看見了許缙延,他結婚了,帶着孩子和老婆,看着挺好的,他叫我問你好。”她說完就挂斷了電話。
2、
楚闊終于等到他結婚的消息,不過這也沒什麽可驚訝的。
陳一橫很早以前就結婚了,很是美滿,雖然娶的不是隔壁班的班花。他最操心他的婚事,他總說他年紀那麽大了,他母親又這樣,以後要是身體不好沒人照顧,整天要他老婆給他看看有沒有好姑娘。
這不,楚闊也接觸了一個,叫李素的,長得挺幹淨的一個姑娘,就是家裏條件不太好,和她差不多是苦命人。兩人接觸過一段日子了,他也同她提起過結婚的事情,那天,他們約好了去游樂場玩兒。
楚闊不太愛那些高空刺激的玩意兒,但是小姑娘喜歡呀,又是怕又是喜歡,就和看恐怖片一樣的心理,她自己要玩但是又不敢所以非拉上自己的男朋友,楚闊作為人家的男朋友不能不作為就去了。
他倒也不是很怕,但是有幾個彎道真的又險又急。在那些個要命的彎道上,他的心裏冒出一個人影,那個人是許缙延,在吊在半空中的時候,他哀求許缙延救救他,他苦苦哀求他救自己,直到車子平穩的落地。
他的眼中泛着淚花,女朋友以為他吓到了,問他:“你怎麽了?沒事吧,怎麽臉色蒼白的?”
楚闊說:“我不能同你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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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說胡話呀,戒指也買了,你怎麽了?”女朋友開始是不相信,直到楚闊摘下了戒指。
他道:“我本來以為我已經放下了,原來很多事情根本放不下。”
女朋友開始在那邊哭哭滴滴後來罵罵咧咧,再後來就開始打楚闊,楚闊都受着,确實是他的錯,他大錯特錯,他錯的離譜,他居然以為自己可以忘記許缙延,他居然覺得有人會比許缙延愛他?這怎麽可能呢?
3、
他的婚事還是黃了,陳一橫知道了,明白他心裏不好受就找他喝酒,正好又有同學聚會,陳一橫叫他一起去。
他一進去就瞧見了許缙延,他還是那樣帥氣,但是和十八歲的時候很不一樣的帥氣。他們的眼神交彙在了一起,誰也不曾躲避,自從那件事情以後,他們已經十五年沒有見過了。人生又有幾個十五年呢?
他的手上戴着婚戒,他穿着淡藍色襯衫,下身是一條黑色西褲,他手上戴着腕表但是不是以前那只了。
陳一橫招呼他過去:“楚闊快來,許缙延從國外回來了,他快看看他,還是一表人才,我們都老的不成樣子了,哎,我還記得以前他總跟着你,我還以為他喜歡你呢,沒想到他倒是結婚了,你倒還沒結婚,世事真是難料啊。”
楚闊走了過去,他就坐在許缙延身邊,許缙延為他倒了杯酒,他抿了一口,兩人卻也不說什麽。
後來大家都醉了,散夥了,有人接了陳一橫走。
一下子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淩晨,路上一輛車也沒有,就連人也沒有,冬天的路好像特別長似得,怎麽也走不完。
兩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楚闊以前打工的那家咖啡店,是許缙延先開口的,他說:“我記得我以前總是去你打工的地方坐着,你總給我倒白開水,你告訴我店裏沒有咖啡了,但是我看見你給別人倒咖啡,為什麽不給我喝?”
楚闊答他:“咖啡對胃不好。”
許缙延聽了點了點頭,不在說什麽。
愛是什麽呢?我愛你,不過三個字,我很愛你,不過也就四個字,可是在這點滴的兩句話裏沒有包含愛意嗎?世人總喜歡在字眼裏尋找愛情,證明愛情是真的存在的。可是他們呢?愛情就在他們面前,可是他們卻裝作沒有發生過。
他走着走着,就跌倒在咖啡店門口,他瞧見了許缙延的鞋子就在他面前,果然他一擡頭,許缙延就沖着他伸手,那雙手上戴着婚戒。
他拍掉了他的手,楚闊說:“我要自己站起來。”因為沒有他的日子,沒有人會對他伸出手拉他起來,他必須習慣這一切,不,他習慣了這一切,但是當他回來的時候,他很快又落入了以前的那種情景中去了。
許缙延笑着說:“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他不說他以前是怎樣的人,他只是說他還是和以前一樣。
4、
他們在他家門口分別。
許缙延回國沒有幾天就要走,那天,他請他去吃飯,當然還有陳一橫一家。那是他第一次見他的妻子,怎麽說呢,和他在一起郎才女貌,他的女兒很像他,特別可愛嘴巴很甜總是:“爸爸,爸爸”的喊他。
他望着這其樂融融的一切,感覺挺開心的,沒有原來想的心痛,也沒有嫉妒,是開心,從心底散發出來的開心。他的腦海裏還是有那個畫面,他打開門看見他拉上袋子的那個畫面,其實比起自己看見這個畫面來,他更怕許缙延有這個陰影,他很怕這個陰影跟随他一輩子,然後看見這一切以後他釋懷了,他相信他可以走出去了。
他點了很多菜很多很多菜,陳一橫一直說:“太多了,吃不完浪費。”但是他還是點了,在印象中,他不會這樣浪費,或許是因為難得回來吧。
他點了油爆蝦,菜上來以後,他女兒嚷嚷着要吃,非要他剝,他的手指很長又很白,很靈巧的剝開蝦的外殼,然後把蝦肉取出來放在她女兒碟子裏,她女兒吃了一個,還說要一個,他又剝了一個,她女兒就把這個蝦給媽媽。女孩說:“媽媽也吃,爸爸剝的蝦。”
陳一橫見了,便道:“這個場景和我們去玉橫山那趟很像,你記得沒啊,楚闊,那個時候他也剝……”
“你要喝什麽?白酒還是黃酒?”楚闊打斷他的話。
“你幹嘛打斷我說話啊,以前許缙延也給你剝過蝦,你記起來沒有啊?我都記得呢,他實在對你太好了。”陳一橫這樣說着,他妻子似乎看出有些不太對勁,就沖他道:“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許缙延似乎不在意,聽了只是笑,他又很熟練的剝了一只蝦,然後很習慣的要遞給楚闊的盤子裏,到了半途卻停了下來,因為她女兒正拉着他的手問他:“爸爸,爸爸,你做什麽呀?”
許缙延笑了把蝦放進自己嘴裏,拿起一旁的茶壺,道:“我給你楚叔叔倒一杯白開水喝。”
“白開水有什麽好喝的?”小女孩不懂的問。
許缙延道:“白開水是沒什麽好喝的,不過喝了對身體也無礙,對身體無礙的東西喝喝也沒事。”
“那你也給我倒點爸爸,我們在國外不喝開水。”小女孩這樣說。
5、
一桌子飯吃完,明天許缙延就要走了。
他妻子叫他送送楚闊,因為他一個人又喝了點酒。
他們兩人一如以前走着回去。
開始沒有人說話,後來許缙延問他:“你覺得我這生活怎麽樣?符合你的想法嗎?”
楚闊點頭,反問他:“那你呢?你想我怎麽活過我這一生?”
許缙延只是說:“我不要你做什麽,我想你想種花就去種花,你想種菜就去種菜。”
“怎麽都是農民幹的活。”楚闊同他玩笑道。
許缙延也笑着說:“你想養竹鼠就去養竹鼠,你想去公司上班就去公司上班,你想做什就去做什麽,我想一切都如你所願,我想你開心。”
“恩。”楚闊點頭。楚闊想:他不知道我的所願其實就是他,他不知道沒有他,我很難再開心。我想他也是,但他們彼此很有默契,誰也不曾把這話說出口,也不曾去挽留對方,只有滿心祝願送給對方。
他其實可以和李素結婚的,有人說騙人是不對的,特別他這種基/佬?他是基/佬嗎?他覺得自己不是。因為他也蠻喜歡女人的,也許他是雙性戀,他不清楚。他不知道怎麽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騙人?如果他算騙人,那麽周圍結婚的人難不成各個都是真愛嗎?他們就沒有騙過人嗎?有些人特別道德高尚的告訴所有人:“我心裏沒有人我最愛我妻子和老公。”有些人就誠實一些,他們說:“我心裏有過一個人,但是那個人沒在可能了,我只能選擇另外一個,其實我現在也不怎麽愛他了,我還是愛現在這個。”到底愛不愛只有他們知道吧。
大家都在撒謊,你不撒謊你就是個異類;你先戳穿謊言,你就是罪人。楚闊有時候這樣想。
人心那麽複雜,嘴巴說出的話怎麽可以相信呢?若是可以相信,那麽所有人都是聖人了。他們都應該有翅膀,都是天使,只有他應該下地獄。
他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罪,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罪過,他不能去欺騙其他人,包括李素。
他不允許別人糟踐自己,因為許缙延曾經那樣善待過他,他知道他不允許別人再糟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