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除了治療身患熱病的村民,蜜還幫忙處理了幾起午飯後上吐下瀉的食物中毒事件。
她從廚房裏收來了一筐新鮮的山貨,扒拉出兩朵一樣的白蘑菇,哪個微毒吃了腹瀉,哪個劇毒吃了沒命,湊近鼻子聞了一下就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明明是看起來差不多的植物,在撕開汁水飽滿的莖葉後,在她手裏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效果,一顆能散發出沁人心脾的清香,用來擺放在家中通風處驅除蚊蟲,另一顆則是入水煎服做活血化瘀用。
這樣失之毫厘,差之千裏的操作讓圍觀群衆看得瞠目結舌,有人懷着好奇心,上前去問區分的要點。
蜜開始跟着從蛇莓那裏聽來的,從植物葉片厚度,葉片邊緣形狀,葉片紋理幾個角度逐一進行區分。
有人聽完立刻放棄了思考,有人則堅持繼續問要她說得簡單點。
她就特別快樂地直接發揮特長,直接跟人分享自己的判斷結果,回答 “好啊,你看好了,這個綠一點,這個沒那麽綠。”“這個聞起來就臭臭的,當然有毒不能吃啦”,占着植物系詛咒天生的好資質,這種敏銳的辨別力也是普通人學不來的。
不過她那有問必答,樂于分享的态度獲得了人們的好評,村人們驚嘆于她淵博的知識量,親近于她平易近人的态度,暗自在心裏表示輝描述的“胸懷開闊,善良可愛大小姐”這個形象真是十分之精準。
只是去年糧食産量不足,交完稅收後,人們手頭拮據,無法立刻給出什麽值錢的東西作為診金,僅能擺出十足的誠意将現有的人力物力托盤而出,問蜜現在有什麽需要的。
“我想要一間房子,以及可供耕種的田地,可以麽?”
她的要求暗示着珍貴的醫術,以及急需的勞動力将會成為村落的一部分,這樣的意外之喜極大鼓舞了人們的熱情。
經過一陣讨論,人群中站出了一位婦人,她那本應在春天娶妻的兒子因為熱病陷入了昏迷,今日終于從死線上緩了回來。
“大人,我們家還比較寬裕,之前為了給犬子娶妻特地建了新屋,收拾得非常幹淨,用品也齊全,如果您不嫌棄的話……”
“這種美事就留給新人吧,早些迎接美好新生活吧。”
“我想要的是離森林比較近的那座空房。”
在輝帶她前往各家各戶的過程中,蜜一行人也相當于變相把整個小村逛了個遍。這村子地理位置偏遠,村民樸實勤勞民風淳樸,旱田水田都整齊地種着莊稼,除了“疫鬼”也沒有滋生其他什麽因為兇殺案件凝成的詛咒,看起來的确比較适合生活。
而村子邊緣的那座空屋,則屬于村裏的一位獵戶,獨居的男人在去年上山時不幸遭了野獸,見他許久未歸,熱心的村民們去尋他,找了幾日卻只看見了骨頭,那件屋子便就此閑置下來。
“我不是大夫嘛?”
“住在山邊方便進去采藥,你們從山上回來,采集到了不确定的東西也能立刻問我。”
“如果真要擔心怨靈作祟的話,我們殺了野豬,也算報仇雪恨了,希望他能安息……”
房子位置是蛇莓和真人共同推薦的,謹慎的蛇莓怕人類再度作惡,覺得住的離森林近些方便逃跑,親近森林也方便它和蜜發揮力量,而真人則是單純覺得方便他串門不被打擾。
人們稱贊了大夫的善心,商讨了一番湊出了兩套生活用品,在分出了一片肥沃的田地後,輝囑咐幾個人随蜜一行人去打理廢棄的森林小屋。除草、清灰、通風換氣、加固房頂、修護竈臺,忙碌的人們進進出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将廢棄的小屋收拾的煥然一新。
緣一看着這一切也想跟着上前幫忙,凡是卻被熱情的婦人一把攔在了外頭。
“哪有叫恩人動手幹活的?”
“你們忙了一上午也該休息了吧,剛才我就注意到了,你這孩子衣服也破了,一定累壞了吧。”
“瞧着這太陽也好,去洗洗換身衣裳吧。”
傳言中一擊擊殺野豬的勇士,在放下竹劍後看起來只是個寡言的普通小孩,文文靜靜地跟着大夫走的樣子,很能激起婦人的母性。
面對婦人的好意,男孩也沒有推脫,他看了看自己被束帶劃破的衣袖,以及沾了泥土和血漬的衣擺,還記得蜜那喜歡有好聞氣味的男子那套說辭,便沉默着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另一邊的女孩。
“能先給我的……”
“我的大小姐麽?她也很累了。”
她是個喜歡香粉、首飾的漂亮的小姑娘,雖然現在已經沒了那些條件。
但是幹幹淨淨的話,還是能讓她感到愉快吧。
緣一這麽想着,口中的話語簡直要令婦人欣慰到落淚了,這是多麽溫柔的情感,令她不禁想起了年輕時,為她去山間尋找第一支春花的少年。
“那是一定的。”
帶蜜去小溪邊洗漱的是輝的妻子杏,在帶走緣一之前,婦人特地與杏咬了一陣耳朵,令杏的臉上同樣出現了欣慰的神色。
褪去衣衫,蜜将整個人直接浸入了水中,完全成為咒靈之後,她已經沒有原來那麽怕冷了,作為花之詛咒的她,在水裏甚至惬意得想冒泡泡。
那是養尊處優的貴小姐才有的身軀,白靈靈的,嫩生生的,又稚嫩又嬌軟,仿佛是流淌着清甜汁液的藕尖,她趴在那裏,白皙的臉蛋因為舒适透出淡淡的蜜粉,懶洋洋的随意一瞥,便讓人想到帶着春思的乳白甜夢。
連作為女子的杏看着都要忍不住臉紅,到口的“您真是好福氣”也變成了——
“只有那麽體貼真心的人,才能求得這樣的小姐吧……”
【唯有真心才能換得真心】
此時的杏說了和蛇莓一樣的話,令泡在水裏的蜜忍不住開始了回想。
自母親逝去後,蛇莓看着日漸衰弱的神明,便會控制不住地感到一陣又一陣的無能為力的憤怒。在聽到了緣一的承諾後,蛇莓曾感到過一陣短暫的欣喜,但很快地又變成了惶恐。
它無法允許珍愛的神明有再次被抛下的可能,兩人的約定在它眼裏甚至變成了一種可怖的預示。
【不像是母子,孩子永遠都是母親的寶物】
【男人總有一天會成家的,他心裏會住下別的女人,會有新的家庭,孩子會成為他愛情的結晶……】
【您是帶人通往極樂的花朵,若要想要得到不變的愛意,就請成為他的一切,完全的占據他的生命吧,您是做得到的……】
被神明偏愛的人類,理應像它這般為神明心甘情願付出一切才行。
作為妖怪的它,或許不能理解人類複雜的情感,但至少能觀察到他們的行為,它如此為尊貴的大人出謀劃策,在拟訂這令人誤會的假身份時,便在其中偷偷暗含了這般心思。
不谙世事的女孩似懂非懂,但的确在男孩奮力奔向她的那瞬,感覺到了從心底處迸發出的,不可忽視的聲音。
喜歡好聞的氣味,喜歡溫熱的體溫,喜歡殷紅的發絲,喜歡沉靜的眼眸。
……甚至喜歡他眼裏平靜被打破後,流露出的驚慌。
是他自己撲進來的,撲進了菟絲織成的束縛,是他選擇的,選擇了緊緊抱住我。
想要,也必須留住這份愛意才行。
所以詛咒也同意了蛇莓的做法。
她甚至主動問過了緣一的意見。
他也答應她了呀……
“對哦,得全心全意對我才行。”
女孩用理所當然的語氣給予了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