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了!”小胡子的理發師傅扯掉少年脖子上的布,零碎的頭發飄落在地上。

少年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厚厚的黑色劉海蓋住了額頭,他起身下了座椅,朝理發師傅颔首道:“謝謝您。”

理發師傅撚着小胡子目送少年推門離開,搖搖頭,挺漂亮一孩子,也很禮貌,就是表情太寡淡了,就十五歲的年紀來說,身體也太單薄了點兒,不說話的時候就像個女孩子,也難怪和聚居地的男孩們玩不到一塊兒。

少年出了理發屋就在拐角撞見幾名個子高高的男生。

“喲這不是夏亞妹妹嗎?”為首的男生笑着吹了聲口哨。

“你對妹妹頭劉海還真是執着呢~~”他的同伴跟着揶揄道。

被調侃的少年臉上并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雙手揣在淺藍色衛衣外套的兜裏,低調地從男生們身旁擦身走過,繞過屋角走遠。

幾個男生依然在後面不依不饒:“哎,夏亞妹妹你多吃點啊!要不過兩天愛琳都得比你高了!”

話音剛落就被從後面揪住了衣領,兩個男生戛然止聲轉過頭,高他們半個頭的圖南一臉無奈地看着他們。

“別這樣,”圖南松開衣領,望一眼夏亞離去的方向,“他哪裏得罪你們了,就不能友愛一點?”

男生們卻都很不服氣,為首的男生嘁了一聲:“誰要和那種冷血鬼友愛,要友愛你自己友愛去!”

“當初他自己一個人跑不見了,鬧得全聚居地的人四處找他,桃生姐還不是因為去外面找他才被喪屍襲擊的!”

圖南嘆了口氣:“……那是意外,他肯定也不想的。”

“圖南你根本不知道吧,桃生姐死那會兒大家多傷心,結果就這小子一個人在飯館裏吃飯,跟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告訴他桃生姐就是因為出去找她才出事的,還指望他能掉一滴鱷魚淚呢,他竟然還是那副木頭臉!算了吧圖南,這家夥和我們就不一樣,估計生來心理就有問題!”

圖南并不信表面木頭臉就代表心裏也是木頭臉,但男生們卻認定夏亞就是冷血怪物,他只好岔開話題:“對了,我來通知你們,潘察先生說要把西邊那個書屋擴出來做倉庫,下午你們記得都去幫忙啊。”

男生們一個個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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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年滿十八歲已經可以參與聚居地許多要務的圖南少年來說,難得每天都是充實的一天,上午參加完禦老師的射擊訓練,中午去瞭望臺,邊大口吃飯邊觀察着後山的動靜,午後連休息都不用,就又精力旺盛地跑去幫忙清掃新倉庫了。

剛進門和正忙得如火如荼的大家夥兒打了個招呼,就看見一個人提着水桶走到窗戶前的夏亞。身體單薄的少年在水桶裏清洗完抹布,一絲不茍地擦起窗玻璃來。

書店的窗戶不高,但對身高剛過一米六的夏亞來說,即便踮着腳尖也很難擦到最上面的區域,圖南蹙着眉頭,忽然就見一個男生惡作劇地搬來一把凳子放在夏亞身後,男生群中有人趁機起哄道:“夏亞妹妹我們給你找了個好幫手!”

擦着玻璃的夏亞停下動作,遲疑了片刻側過頭,一眼就瞧見了那把凳子。

四周的笑聲越發大了,圖南愣愣地目視夏亞面無表情掃了一眼凳子,又轉過身繼續擦着窗玻璃。

他還是沒有擦到最上面,但是也不肯站上凳子,踮腳時不自覺地咬着嘴角,很努力地想要擦到最高處。圖南看着這樣的夏亞不由得會心一笑,這家夥,其實也是會生氣的嘛。

夏亞提着水桶繞過凳子出門換水,聚居地有一個大的蓄水池,安裝了比較簡單的供水系統,少年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龍頭裏的水嘩啦啦注入桶中。

“夏亞!來幫我一下!”

身後一道清亮的男聲喊道,夏亞聞聲回頭,陽光下一頭淺色頭發泛着金光的少年正插着腰站在書店外,一臉沒轍地擡頭望着屋頂。

他跟着擡頭望去,房頂上有一只小貓,不過一轉眼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圖南喪氣地垂下頭,又回頭招呼他:“我怕奶茶又到處亂跑搗亂,幫我捉住它吧,”他指着書店旁的小巷,“你從這邊過去,我從那邊!那家夥肯定跑不掉!”

夏亞張口想以“我還要擦窗戶”拒絕,話還沒出口圖南就轉身跑遠了,一面還朝他揮着手:“拜托了啊!”

黑發少年提着水桶轉頭望着那條曲折的小巷。

于是整個下午夏亞便在巷子裏找貓。趴在地上瞅着水泥管裏正扭身和自己對視的貓咪,正琢磨着要怎麽辦,小貓十分桀骜不馴地用後腿揚了他一臉的灰。夏亞扇着灰塵打了兩個噴嚏,淺藍色的連帽衛衣已經快變成暗藍色了。他挽起袖子,又锲而不舍地找起來。

其實找貓比擦玻璃辛苦多了,沒一會兒就弄得渾身又是灰塵又是泥巴,但是不管怎麽狼狽,這裏至少只有他一個人。

頭頂傳來很輕的肉墊爪子落地聲,夏亞沒有錯過。

“你是叫奶茶嗎?”黑發少年攤開懷抱,朝着二樓窗臺上的小花貓道,“下來吧。”

奶茶歪着腦袋看了他一會兒,果真“喵嗚”一聲跳了下來,然後“吧唧”一腳踩在夏亞的腦門上,又晃着尾巴跳到了對面。

夏亞覺得自己有點生氣了。

使出渾身解數抓貓的夏亞少年最終不負所托地将奶茶君提在了手裏,一邊提着不依不饒地試圖用爪子來撓他的小花貓,一邊低頭拍着髒兮兮地衣服走出小巷。

回到倉庫時才發現清理工作已經進入尾聲了,他想起自己還有好幾扇窗戶沒擦,正要轉身去找水桶,卻冷不丁停住腳步。

少年提着“喵嗚喵嗚”直叫的奶茶來到窗戶前,明淨的玻璃上倒映着他略略驚訝的臉。窗戶已經擦幹淨了,就連最上面那塊玻璃也透亮得一塵不染。

他低頭看着手裏的奶茶,想了想,抱着貓咪走出倉庫,四下尋覓了一會兒,聽見鋸木的聲響,循聲看去,圖南正幫着木工師傅在一面圓桌上鋸着木板,不時用手背抹過汗津津的額頭。

他望着陽光下賣力幹活的淺發少年,他胸前似乎挂着一只吊墜,随着拉鋸的動作搖搖晃晃一閃一閃。

圖南切割完一塊木板坐下來喝了口水,旋開水壺仰頭大口喝了一口,好像很過瘾似的,夏亞愣怔了一會兒,懷裏的奶茶趁機掙脫束縛跳了下去,夏亞目視貓咪一徑跑向正喝水的圖南,靈巧地跳上圖南的肩膀。

淺發少年轉頭寵溺地揉了揉小貓的腦袋:“拜托別這麽貪玩啦……你是被夏亞找回來的還是自個兒跑回來的?”說罷轉身看去。

書店的門口空空如也。

雷哲半夜醒來後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下午了,隐約聽見有女生的對話聲,他睜開沉重的眼皮,赫然發現自己赤裸着上身躺在病床上,一名一看就年紀很小的短發護士姑娘正為他拆繃帶換藥。

繃帶上淨是血污和汗水,又髒又難聞,他飛快地紅了臉,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

這倒是把愛琳吓了一跳:“你傷還沒好呢,快躺下!”

俊秀的青年不顧傷勢一把抓過那些髒兮兮的繃帶,直挺挺道:“這些我去扔掉!”

愛琳沒見過跟自己搶活兒幹的病人,一時都忘了拒絕,就這麽看着這位小白臉小哥自個兒把身上的繃帶都拆了下來,強撐着下了床,捂着胸口艱難地挪到門外将繃帶扔掉。

門外還能聽見小白臉同志嘟嘟囔囔的聲音:“這麽髒怎麽能讓女孩子碰呢……”

愛琳笑出了聲,難道是因為長得比較男生女相才一定要這麽紳士風度,以示自己的真實身份嗎?說起來,也不知道這家夥多大了,看上去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啊。

小白臉病人又捂着胸口艱難地挪回來,這位神奇的病人回來後就在桌上上上下下翻找着,找到那只錢夾時終于一臉放心的表情,把錢夾小心收在雙手手心裏,擡頭問:

“那個,請問這裏是哪兒啊?”

“這裏是珊瑚聚居地,你被發現受傷昏迷在林子裏,我們的頭兒就把你救回來了。”愛琳邊幫對方上藥邊回答。

小白臉病人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是嗎,謝謝。”

“對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愛琳問。

對方又沉吟許久:“雷哲。叫我阿哲就好了。”

在隔離區隔離觀察了一個禮拜終于可以出關了,雷哲第一次見到了珊瑚聚居地的全貌,和他到過的樓戰地盤內的聚居地都不同,這地方雖然不大,但氣氛也着實太融洽了,剛開始時他都有點不适應,不過很快就如魚得水起來。

從隔離區離開後第一件事,他想找那個救他的家夥道個謝,從愛琳那裏打聽到對方叫蘇澤。

“男神啊,這會兒應該在眺望臺吧。”

雷哲被噎了一下:“……男神是怎麽個情況?”

胖子拍拍他的肩膀:“以後你就懂了。”

聚居地有兩座瞭望臺,大門那個裏面杵着倆大老粗在喝酒,看體型都不可能是男神,後山那個竟然幹脆就空着了。雷哲在眺望臺下無頭蒼蠅般轉悠,拉住一位扛槍的漢子詢問,對方笑着指了指頭頂:

“喏,仔細看,不就在那兒嘛!”

雷哲伸長脖子朝後退了幾步,循着漢子指的方向看去,這才望見瞭望臺的頂上蹲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貓着背蹲踞在傾斜的屋頂上,又穩又靜,像極目遠眺的鷹,雷哲先前遍尋不着人時煩躁的心頓時就安靜成一片。

像是察覺到他的注視,蘇澤朝下方低下頭來,雷哲被那一眼瞧了個臉紅心跳,适時一只黑鷹打着呼哨盤旋着自瞭望臺頂飛過,待雷哲再次定下睛回過神,瞭望臺上已經不見了蘇澤的身影。

他眨巴着眼正有些納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找我有事?”

雷哲吓了一跳,猛地轉過身:“你什麽時候下來的?!”說着四下打望,要從眺望臺的梯子上爬下來,沒三分鐘是沒法辦到的,“我看別人都是站在臺子裏,你都是在頂上兔子蹲的嗎?那上面風景好嗎?”

蘇澤看着自來熟的小白臉同志,這麽多問題他竟一時不知該先答哪一個,最後只能問:“找我什麽事?”

“哦,”雷哲笑道,“我就是想當面跟你說聲謝謝,謝謝你救了我。”

蘇澤看着小白臉臉上真實确鑿的微笑,又想起在林子裏那個渾身浴血,似乎一點不希望自己獲救的青年。

“我知道了。”他說,壓下了心中的疑問,“不必多想,好好待在聚居地吧。”

雷哲沖對方說完便轉身離去的背影揮手喊道:“男神!我叫雷哲!”

蘇男神的背影在那一秒尴尬地僵硬了一下。

還沒到飯點兒,飯館裏已經坐滿了人,阿學走進飯館時見一幫大佬爺們圍坐在窗戶邊,阿K哥位于衆人的中央,手裏拿着一份報紙。

報紙是最近的鄂水聚居地搗鼓出來的,已經辦了三期,每個月一期,發行量自然不大,統共也就五六十份的樣子,但是反響竟然很不錯。報紙上登的多半是聚居地裏雞毛蒜皮的瑣事,比如“昨日公主順利誕下雙胞胎”(公主是鄂水聚居地的一只狗)之類的,偶爾也會登一些大陸上的傳聞,料多半來自途經津都的一些車隊。現今大陸上的幸存者們大多居住大型的基地或者小點的聚居地裏,但随季節南遷北移的車隊也少。

不過阿K這會兒不是在為大家念新聞,而是念着一則心理測試:“……死後你希望把自己的骨灰埋在哪裏?A,埋進土裏,B,埋到珠穆朗瑪峰上,C,放到人造衛星上,D,灑進江河湖海裏,來來來,都說說吧!”

“這什麽心理測試,這麽晦氣!”一旁的胖子皺着眉頭。

“你管它晦氣不晦氣,選哪個?”

胖子猶豫了一下:“我還是傳統一點,給我埋土裏得了。”

“我小時候就想過這問題,我要灑在河裏,”桌子對面的圖南舒服地靠在椅背上,雙手叉在腦後,“死了以後還能環游世界~~”

“得了吧,環游啥世界啊,直接就沉底了,頂多順着水溝流一段~~”胖子撇嘴道。

阿學拉了張凳子湊過去坐下,大概是在末世裏待得無聊了,大家夥兒都已經好多年沒玩過心理測試了,大老爺們們紛紛上報了自己身後的意願,選順河漂流的最多,也有別出心裁非要選珠穆朗瑪和人造衛星的。

阿K一抖報紙,開始念測試結果:“選直接埋進土裏的,‘芸芸衆生型,你這輩子胸無大志,但是好在同黨多,平平凡凡一輩子未必不是件好事’,選珠穆朗瑪的,‘高處不勝寒型,你的人生追求就像那山頂的孤星,即使站在人群中你也不會明白熱鬧二字,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你這輩子搞不好就只有孤獨這一個小夥伴了,代表人物……’”說到這裏頓了頓,很是賣了一陣關子才說,“樓戰。”

樓戰兩個字一出,衆人不由都張大了嘴,阿學也很意外,這個代表人物可不讨人喜歡。

在這片末世大陸上,大大小小的聚居地星羅棋布,也有不少遷徙的車隊四處游走,而樓戰這個名字代表着其中最強大的一股勢力,擁有龐大的勢力範圍和多個規模化的基地。他時常想象着這個被冠以“魔頭”“魔王”稱呼的男人究竟長什麽樣,得要麽殘酷的作風才能為他贏來魔王的稱號,可是那似乎是離他,離他們這個偏居一隅的聚居地很遠的名字。

至少以前是。

上個月的鄂水報頭條便是樓戰的車隊疑似在津都活動的消息,顯然沒有人願意聽到這個消息,都寧願它是假的。

“這心理測試是誰編的,很能YY啊!”胖子一臉的嘆為觀止,“那選人造衛星順水飄流的代表人物都是誰?不會還有藍傲文吧?”

“選人造衛星的,‘外星生物型,如果你只是覺得好玩才選這個選項的那就拉倒吧,如果你是認真想這樣處理自己的骨灰的,那麽恭喜你,你在這個世界上可能只有唯一的一個夥伴,他叫藍傲文~~’”

胖子笑得不可自抑:“樓戰那個我還能夠理解,藍傲文這個是個什麽鬼啊?!”

阿學也覺得這個測試純屬胡來,就是讓藍傲文親自來選,他也未必會選人造衛星吧。

藍傲文的名字大多數時候總是和樓戰的名字同時出現。如果說有什麽讓他們這樣的聚居地時至今日仍能安穩度日,免受來自樓戰的傾軋,那便是藍傲文了。這倒不是說藍傲文有多高尚,而是因為津都夾在樓戰和藍傲文的勢力範圍之間。今時不同往日,三年前這片大陸上可能還沒有人敢與樓戰比肩,但是三年後,藍傲文的實力已經不容樓戰不忌憚。要說魔王做派,從聽來的邊角料看,這兩人也可謂不分軒轾了。其中一則傳聞是說樓戰曾經殺過藍傲文一個手下,估計是特別器重的那種,屍體被剜去了眼睛,死相特別凄慘,後來有一次樓戰的一只車隊失蹤,樓戰基地的人在樹林外發現了失蹤的車隊,車隊的人全不見了,但是貨車車廂裏好像載滿了物資,他們打開車廂後門,這之後便是一堆眼球骨碌碌滾下來……

阿學想到這裏不自覺打了個寒戰,告訴自己這肯定是以訛傳訛。

“哎我倒是覺得這個測試說藍傲文蠻準的啊!”阿K身邊的黃毛小青年插話道,“他不就是那種張揚的作風嗎?”

“吹牛不打草稿,藍傲文的作風你親眼見識過?”

“哎嘿嘿,你還別說了,大爺我還真見識過!”黃毛小青年被激得滔滔不絕地說起來,“我沒來津都以前和幾個哥們在淮港的衛星城待了一段時間,那個時候還打算穿越淮港來這邊,到了淮港才知道那地方是高危區,都打算放棄了,結果你猜怎麽着?沒想到藍傲文的車隊來了!卧槽那浩浩蕩蕩的,簡直是一移動軍火庫啊!我們跟在藍傲文的車隊後毫發無傷地穿過了淮港,你沒看見車隊那些人滅喪屍的場面,直接用C4轟的,不要更喪心病狂!”

阿學聽到這裏有點在意:“藍傲文的車隊允許你們跟在後面嗎?”這着實不像是魔頭們能做出來的事。

“是啊,我也沒想到,我哥們去跟人求情的時候人家很爽快就答應了。”黃毛小青年潇灑地聳聳肩,“連東西都沒收,不過我們那點食物和物資人家壓根也看不上吧。”

胖子從桌子下踹了他一腳:“不可能!你他媽就吹吧!藍傲文會準你跟在他後面?!”

“說不定那是藍傲文車隊中專門負責出來做善事好為他們主子積德的一只,被你狗屎運撞上了~~”阿K接嘴道。

一桌人哄堂大笑起來。

“我擦,是你們要我說的,我說了你們又不信!”

“不過倒是也有可能,”阿學從懷裏翻出黑色的記事本,翻了翻,扶着眼鏡道,“當時藍傲文的兩個基地一個在淮港衛星城,一個在熊牙,雖然可以繞道從衛星城到熊牙,但路太遠損耗也大,而且那條路再往北就是樓戰的地盤,要是被樓戰截斷道路藍傲文就沒辦法了,所以從淮港的戰略意義來看,他要打通淮港也不奇怪。”

“喲,還戰略意義,吳明那家夥教了你蠻多嘛。”阿K挑着眉。

阿學聽出對方話裏的不屑,立刻窘迫起來,聚居地太多人不喜歡吳明,他和吳明走這麽近只怕也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十分尴尬地道:“我也只是胡亂猜猜的……”

“別這麽說,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說話的是對面的圖南,淺發少年手撐在桌子上瞧着他,笑容依舊真誠燦爛,又催阿K哥,“選順水漂流的呢?”

“選順水漂流的,‘闖蕩江湖型,你這輩子太不甘寂寞,連上茅廁渾身都散發着強烈的尋求仲間小夥伴的氣息,你的人生注定過得很精彩,但相對也會很危險,看你怎麽選啰,代表人物:狂’。”

圖南直起背,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是狂那種人?”

胖子連忙搖頭表示你千萬不要多想,阿學看着兩眼放光的圖南,也覺得挺好笑,作為大陸上讓不少強盜車隊聞風喪膽的狂軍團的首領,狂的确配得上“闖蕩江湖”的形容。強盜車隊打劫普通車隊,狂軍團專門打劫強盜車隊,所以一直給人行俠仗義,仗劍走江湖的潇灑印象。不過狂軍團近年來已經銷聲匿跡。

在座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買狂的賬,畢竟絕大部分人都只曾耳聞未曾目見:“啥劫富濟貧行俠仗義,說穿了本質上也不過是和骷髅軍團一樣的強盜團夥嘛,都是被吹出來的~~”

話音還沒落,一罐酒瓶就“磅”地一聲重重擱在桌面上,伴着女孩十分不滿的聲音:“又在胡說八道什麽呢?”

一旁的胖子擡頭比出拜服的手勢:“我說愛琳姑奶奶,怎麽我們不管在哪兒你都要來插一腳啊!”

愛琳跨進長凳坐下來:“我是看不慣你們在這兒散布謠言!狂和骷髅軍團完全不是一回事好嗎,要問關于狂軍團的事問我啊,”女孩拍着胸口道,“我以前被狂救過的,總比你們這些道聽途說的家夥清楚得多吧。”

“你被狂救過?”胖子擠出一對大小眼,懷疑地道,“那你說說狂長啥樣啊?”

“狂……”愛琳語塞了一下,清清嗓子,“狂長啥樣很重要嗎,重要的是為人,那種又溫柔又紳士的作風怎麽可能是強盜……”

女孩拿起酒瓶裝作豪邁地喝酒,以掩飾自己胡謅時紅透的臉,其實她并不知道狂長什麽樣,對狂唯一的記憶,只是那個在她半昏迷時背着她,感覺意外的年輕和清秀的男子。也可能是她自己胡亂開了腦洞,總覺得那個名氣不亞于骷髅軍團的車隊的首領,其實是一個和他酷炫的名字截然不同的王子一樣的人。

阿學十分煞風景地指指窗外:“又溫柔又紳士是像那樣嗎?”

愛琳收回思緒跟着望出去,只見對面屋頂上騎着個人,竟然是雷哲?穿着圍裙的趙嬸插腰站在樓下仰頭跟他說着話,雷哲舉着榔頭敲敲打打的樣子小心翼翼得像個姑娘……

一桌的漢子們也都笑起來:

“雷哲那家夥自從離開了隔離區就開始四處和聚居地的女人搭讪,連趙嬸都不放過,果然和你說的一樣,又紳士又溫柔哦~~~”

女孩扶着額頭,覺得十分的沒面子。

愛琳走出飯館來到雷哲修理屋頂的現場時趙嬸好像是有事離開了,這下好了,雷哲幹脆戰戰兢兢地趴在屋頂,榔頭都給掉了下來,見着愛琳立刻抖着嗓子喊:“啊!愛琳!快幫幫我!”

愛琳仰頭,搞不懂這是什麽狀況:“你到底在幹嘛啊?”

雷哲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我看趙嬸一個人忙進忙出滿頭大汗,我就想幫幫她,誰知道她讓我幫忙修屋頂啊……”

“那你就好好修啊。”

“可我恐高啊!”

“……”愛琳徹底服了,“你恐高你就說啊,趙嬸又不會為難你!”

雷哲沒說話,只是臉紅了,趴在屋頂又開始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叨啥。

“行了行了,你等着,我上來救你!”

愛琳找着梯子搭在屋檐下,撸起袖子三下兩下爬上屋頂,朝趴在屋頂上的弱男子雷哲豪邁地伸出手:“下來吧。”

雷哲握住她的手感激得快淚了,愛琳哭笑不得地看着雷哲背對着樓下慢慢挪下來,想着長得這麽清秀膽子還這麽小,真像女孩子,偏偏還老愛裝帥,真是……

想到一半忽然愣住了。雷哲扶着屋檐正小心往梯子下爬,愛琳擡着頭瞪大眼,晚風掀起雷哲脖後的頭發,露出白皙纖瘦的脖頸上一塊菱形的胎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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