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聚居地的車隊每月外出交換的物資中也包括一些衣物,有的是換來的,有的是進城搜刮來的,不過大家對穿的都不太講究,只求保暖舒服再沒別的苛求,所以當穿着一身暗紫色花邊襯衫,套着深灰色馬甲,俨然落魄貴公子的雷哲穿街走巷時,便成為了珊瑚聚居地裏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風景線這段日子不是在幫着阿姨們澆花(花都淹死了),就是幫着小妹妹們刷碗(碗的數量越刷越少),只有修理二樓窗戶或者雨棚這樣的事沒見再幹。可以說只要有女生出沒的地方就能看見落魄貴公子的身影。

胖子叼着煙看得嘆為觀止:“這家夥是多少年沒見過女人了啊?”

可惜這位荷葉邊翩翩的騎士在狂刷聚居地女性好感度的同時卻沒意識到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得罪了不少同胞,晚飯時間一如既往興沖沖地步入飯館,獲得一票男同胞的注目禮還渾然不覺。

蘇澤正低頭檢查剛剛拿回的修好的手機,黑色的Xperia就被一只手奪了過去,擡頭一看,雷哲頗自來熟地在對面坐下,把玩着手裏的黑色手機:“你還留着手機啊,這還有什麽用?啊……狙擊的時候用這個定鬧鐘嗎?”

蘇澤沒有回答,默默夾了一筷子青菜放進碗裏。

隔壁桌的胖子大皺眉頭,這家夥,女生不放過也就算了,連男神都不放過!搭讪的技術有夠蹩腳,那些女生到底是怎麽被蒙蔽的?

“這就是男神的食譜啊,”雷哲托着下巴掃視桌上三只盤子,“青菜,豆腐,土豆絲……”又抽了雙筷子往盤子底翻了翻,“青菜下面還是青菜,豆腐下面還是豆腐,土豆絲下面還是土豆絲,這些你看着都能有食欲?雖然聚居地的食物有限,但是你怎麽說也是聚居地的戰鬥骨幹……唉算了別吃這些了,我去叫廚房上盤葷菜來!”

哪知剛起身就被人從身後按坐下去,雷哲詫異地回頭,只見一高高壯壯的年輕人對着自己怒目相視,他想別開肩膀,但對方拿得很緊,看樣子來者不善。

“雷哲,咱們單挑吧。”年輕人單刀直入道,“如果你輸了,以後就不能再去找小維。”

雷哲眨了下眼回頭看向男神,男神兀自低頭,專心吃着青菜豆腐。

愛琳來飯館時只見飯館外的空地上圍了裏三層外三層,隐約能聽見裏面傳來砰砰砰拳腳相向的動靜,這一看就是打架鬥毆的節奏,不過一衆圍觀人群卻一反常态安靜得十分詭異,她問了旁人才知道竟然是有人來找雷哲單挑,頓時明白過來這份詭異的安靜意味着什麽,慌忙擠進去。

來到圍觀最前線時穿着深灰色馬甲和紫色荷葉邊襯衫、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美男子正以一記讓人過目難忘的“不過肩摔”終結了這番幼稚的決鬥。

所謂不過肩摔,即是說他在對方貼近自己身後時沒有以肩膀作支點,僅憑手臂的力量便将人整個從上方180度掀了過來。

落地聲重得令人牙痛,這個技驚全場的不過肩摔讓現場更形沉默了,愛琳咽了口唾沫,看着雷哲轉過身時脖後驚鴻一現的菱形胎記,只覺得心口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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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壯的小青年吃痛地咬着牙撐在地上,雷哲整理好華麗的荷葉邊袖口,很騎士地走上前俯身朝對方伸出手,卻被小青年咬牙切齒地拍開。

雷哲只好讪讪地收回手:“其實你沒必要來找我,我對你的小維壓根沒那意思。”說實話吧我都不記得那是誰……

“別假惺惺了……”小青年臉紅得幾欲滴血,宛如遭受了奇恥大辱。

“我說的是實話,”雷哲蹲下來,雙手擱在并攏的膝蓋上,表情誠懇得像個告白的小姑娘,“我對女生沒感覺,我是同性戀。”

傍晚的天空中有烏鴉嘎嘎地飛過……

落魄貴公子甩完重磅炸彈後便撂下呆若木雞的衆人潇灑地起身離開了,這之後圍觀的人群也各自散了,愛琳看着衆人散去的背影,除了最開始的驚訝,顯然并沒有人把雷哲那句輕飄飄的話當真。

雷哲打完一架神清氣爽地回到飯館,卻見蘇澤已經離開了,青菜豆腐土豆絲倒是吃得幹幹淨淨,他給叫的一盤子魚香肉絲卻一筷子都沒動過,他托腮坐在桌邊,夾了一筷子魚香肉絲:“這麽見外啊……對了,這家夥都不要回手機了嗎?”說着摸了下褲兜,才驚覺手機早不見了蹤影。

飯館裏衆人目視雷哲一陣風似地消失在飯館外的身影,胖子一臉的扭曲:“……這是真泡上了?”

蘇澤走到街角,忽然一個擡手扼住身後正要拿住他肩膀的手。

雷哲只好認栽地走到前面:“你什麽時候把手機拿回去的?哎說實在的,你身手這麽好,要是能在我的……”話到一半神色一變,戛然而止。

蘇澤蹙眉看着他:“你的什麽?”

“我的後宮~~”雷哲笑眯眯地轉開話題,邊走邊道,“你這麽厲害,能不能再從我身上順一樣東西?”

“順什麽?”蘇澤走在前面,“順你胸口的錢夾嗎?”

“也行啊……”雷哲随口接完才醒悟過來,“你怎麽知道我胸口有錢夾的?”趕緊一摸馬甲內袋,果然那只錢夾不翼而飛。

棕色的錢夾“啪嗒”扔進他懷裏,雷哲捧着錢夾擡頭看去,蘇澤留下一句“以後別随便動我的東西”轉身離開。

蘇澤做了一個夢,夢裏他站在高高的天臺上,城市在腳下燈火輝煌,頭頂是空客A380緩慢劃過夜空的紅色航燈,耳邊傳來吱嘎吱嘎的響聲,他定睛看去,天臺邊上架着一只秋千,一個亞麻色頭發的小男孩坐在上面惬意地來回蕩着,男孩銀鈴般的笑聲傳入他耳際,他認出那是肖陌的聲音。

小小的肖陌他并不陌生,他們從小一起在淮港社會福利院長大,一直到十六歲成年。他鬼使神差地朝那個笑聲走過去,肖陌似乎玩得很開心,他卻看得心驚膽戰,秋千越蕩越高,似乎随時都能将小男孩單薄的身體抛向高空。

“蘇澤,快來幫我推啊!”小肖陌在這時回過頭來,他的笑容依舊燦爛如陽光,但臉上卻一絲血色也沒有。

蘇澤感到自己站到了秋千的背後,秋千載着幼時的好友從高處又蕩回來,一切仿佛慢放的鏡頭,眼看着那秋千一分分離自己越來越近,男孩催促的聲音在耳邊夢呓般回蕩着:

“快推啊,蘇澤!”

不行!再推你就會掉下去的!他渾身顫抖,捏緊雙拳想要退開,雙手卻麻木地朝那越來越近的身影伸出去。

“幫我一把,蘇澤!”男孩急切地催促着。

秋千如巨大的鐘擺,朝他轟然撞來,他本能地擡手想要護在胸前,雙數卻用了最大的力氣向前推了出去。

咔!

秋千如斷線的風筝,帶着那道小小的身影滑向夜空,翩翩落下……

他豁然睜開眼。

夜正深沉,聚居地裏萬籁俱寂,他坐起來,從窗外吹來的風吹得身上的冷汗陣陣冰涼。

已經不是頭一次做這樣的噩夢,夜晚太過安靜,太過黑暗,成了滋生噩夢的溫床。

他轉向床頭,櫃子上是那只剛剛修複的手機。按下開機鍵,黑暗中一抹銀白的光照着他,冷冷的,卻又有點溫柔。這并不是他的手機,屬于誰已經不可考,多年前在那輛拖車上找到它的時候,這部手機也已完全喪失了通信的功能,但因為這裏面有他難以割舍的回憶,他依然保留至今。

觸屏已經有些接觸不良,必須用力地戳下一次兩次三次,好似敲門一般,它才會遲鈍地反應過來。蘇澤看着音樂列表裏唯一的一首歌,戳了三次,播放鍵才終于打開。

他看着這部Xperia,有些寂寞地笑了笑:“你也老了啊……”

寧靜的哼唱聲在寂靜的夜晚響起,好似森林裏無數昆蟲在吹着口哨。他聽着催人入眠的哼唱,躺回床上。做噩夢的時候或是失眠的時候,他會找來狙擊步槍架在窗口,有時瞄瞄後山,有時瞄瞄星星,只有在做最可怕的噩夢時,才會打開手機聽這首歌。總有一天他囤積的電池都會失效,到那時将再沒有什麽能喚醒這只手機。他像節約每一滴淡水一樣珍惜着這只手機所剩無幾的生命。

在女歌手溫柔的聲音後,是鋼琴和木吉他纏綿的和弦,樂聲水一樣一點點浸入心田,一些支離破碎的片影在眼前漂浮,蜜色的卷發,眼中的火星,熾熱的擁抱,還有車窗外的河谷……無數片段像海水中的蜉蝣起起伏伏,他輕輕合上眼,知道當太陽升起,它們就将結束短暫的生命。

至少在今夜,再陪他一晚吧。

真奇妙啊,半睡半醒間他朝回憶中那張美麗的面孔虛起眼,為何我可以做着關于一個人的噩夢,卻想着另一個人入眠呢……

“卧槽,這特麽是誰動過我的槍?!”

蘇澤清早走進武器庫,正聽見胖子提着步槍嚷嚷着。

“有嗎?你那步槍不是好好的?”有人不以為然。

“我明明記得昨天晚上我從瞭望臺回來後回武器庫時是把它放在這兒的,可是它平白無故挪了一個位置!”

“會不會是你記錯了?人家特意溜進來好把你的槍挪個位置,這怕是有病吧?”

倉庫裏都是三三兩兩正在準備裝備的爺們,聚居地隔三差五就有射擊訓練和格鬥訓練,射擊訓練場設在後山,蘇澤雖然并不參加禦老師的射擊訓練,但也會獨自在後山練習狙擊。

“其實我也覺得咱們武器庫真的有鬼,彩彈用得太快了你們發覺沒有?”胖子身邊的瘦高青年掂着手裏的一只塑料袋,紅色的彩彈球只剩下半口袋了。

蘇澤聽着大家議論紛紛,側頭掃了一眼瘦高青年手中明顯消耗過度的那包彩彈。

黑色的肥烏鴉降落在山間一塊大石頭上,石頭上詭異地擱着一只裝滿水的易拉罐,烏鴉左顧右盼了一下,低頭正要将長喙探進罐子裏,剛剛還靜若處子的易拉罐忽然“砰”地一聲飛出去,罐子裏的紅色顏料猛地潑濺出來,被驚吓得不輕的烏鴉君撲扇着被染紅的翅膀,嘎嘎地尖叫抗議着。

蘇澤收槍起身,他的武器是一把改裝過的M16,更換了更長更細的槍管,加裝了瞄準鏡插座,精度雖然還不足以和狙擊步槍媲美,但對付八百米內的目标還是綽綽有餘了。

但是還是不夠。

黑衣的青年站在山崖上,眺望着聚居地遠處,仿佛在看不見的遠方,有什麽東西正蟄伏着。

風過山巅,綠色的林海在腳下飒飒起伏,蘇澤在這時側過頭,低聲道:“出來。”

身後靜了片刻,黑發的少年從灌木叢後無聲無息走出來。

蘇澤轉身朝十五歲的少年走去,夏亞的身高剛過他的肩膀,身上那件淺藍色的連帽衫都還顯得有些寬大:“為什麽跟蹤我?”

夏亞擡起頭,臉上并沒有被發現的沮喪,表情寡淡依舊,只有眼神中透着隐隐的執着:“能教我射擊嗎?”

蘇澤沉吟片刻:“學射擊你應該去找禦先生。”

“禦先生說我還未成年,不肯教我。”

蘇澤點點頭:“我也這麽想。”說罷徑自越過少年往山下走。

“你不是這麽想的。”身後的夏亞在安靜了許久後篤定地出聲,“你只是剛剛找到借口罷了。”

蘇澤停下腳步回過頭:“禦先生才是教授射擊的老師,我不是。你要是被喪屍襲擊了可以叫我的名字,別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

少年沒再說話,緊抿着嘴唇目視黑襯衫的青年走遠。

圖南深夜從眺望臺換班回來,這個時候聚居地裏已經萬籁俱寂,他繞過街角時腳步卻忽然一頓,眼角餘光瞥見一道影子正朝武器庫的方向過去。

這麽晚了還有人進出武器庫?

想起武器庫最近彈藥銳減的事兒,少年多留了個心眼,跟了過去,守在武器庫對面建築物的陰影裏,想看看那個半夜潛進武器庫的家夥到底是誰。

望眼欲穿的五分鐘後,倉庫的門終于開了,圖南虛眸打量那道自倉庫大門後悄然步出,手裏提着槍的瘦小身影,不由驚愕地睜大眼,夏亞?

射擊訓練場雖然設在後山,但說穿了也只是個天然的靶場,通向訓練場的路也是大夥兒經年累月踏出來的,大白天上山尚還要費一些力氣,晚上上山更是難上加難,但是對夏亞來說這似乎都不是問題,他最近每晚都會來後山,而且為了避免被發現還不能使用手電,即便如此也早已走得輕車熟路。

他來到訓練場上方一處小山坡上,取下背上的半自動步槍,正要安裝支架和瞄準鏡,身後響起一道冷冷的聲音:

“你每天都這麽偷偷來練槍嗎?”

夏亞轉過身,圖南站在離他十米開外的地方,神色複雜地睨着他。

淺發的少年朝前走近幾步,伸出手來:“夏亞,把槍給我。”一向陽光溫和的臉上難得挂上了強硬的表情,不過這表情很快就被打破了,因為夏亞竟一言不發掉頭就朝山坡上奔去。

“喂——”圖南喊了一聲緊追上去,沒跑幾步就覺得棘手,林子裏太黑,而夏亞仿佛長着一雙貓眼,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也能靈巧地穿梭,要這樣追下去他遲早會被甩掉,這麽想着,淺發的少年一咬牙孤注一擲向前撲去。

前撲的勢頭太猛,夏亞還不及和他拉開足夠的距離便被撲倒在地,兩人順着傾斜的山坡滾了下去,圖南手用力一撐止住滾落的勢頭,一把拽住夏亞手中的突擊步槍奪了回來。

“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這不是鬧着玩的!”

夏亞面對他的指責只煩悶地皺了皺眉頭,俨然是懊惱大過認錯。

圖南卻忽然怔住了,夏亞被他驀地撲倒在地,劉海洋洋灑灑地散開,月光照着少年的額頭,本該幹淨光潔的額頭上竟然有一道猙獰的刀傷,圖南眨了下眼,忽然就什麽重話都說不出口了,喉結滾動了兩下:

“……要學射擊也不是不行,可是你現在還不到時候,等你滿十八歲了,要是想學,禦老師自然會教你,更何況……”說着有些不自在地掃了一眼夏亞單薄的身子骨,“你也要努力再長高長壯一點才行……”總覺得槍的後座力一大,都能把這家夥的肩膀給震碎了。

夏亞根本沒聽進圖南在說什麽,目光只是停留在從圖南領口掉出的那只吊墜上,離得這樣近,才看清那是一只天使造型的吊墜,刻畫得十分精致。他凝視着晃動的吊墜,開口道:“你的吊墜很漂亮。”

圖南沒弄懂這是個什麽轉折,可明明是誇的吊墜,他卻也跟着紅了下臉,半晌才想起自己還把夏亞壓在地上,這才翻身将人牽起來。

圖南彎腰拍去膝頭的草屑時,夏亞緊皺着眉頭,目光不甘心地停留在圖南手上的步槍上,過了很久才說:“……你讓我再練最後一次吧。”

圖南擡起頭,本該斬釘截鐵地拒絕,但看着夏亞執着誠懇的眼神,話卻出不了口。

“讓我再練最後一晚,我會在黎明前把槍還回武器庫,不會有人發現的。”

圖南微微張着嘴,心裏被夏亞的眼睛瞧得一陣空白,忽然就又想起少年額頭那道又長又深的傷疤,心中一軟就這麽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他不方便在這裏看着夏亞,要不恐怕會更引人懷疑,只好懷着對對方的信任自己提前下山。臨走時夏亞忽然問他:“你住在哪兒?”

圖南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還是走到山坡邊指着聚居地西邊一棟兩層樓的木屋給少年看:“就那兒,二樓。”

夏亞望一眼山腳遠處那棟渺小的木屋,“哦”了一聲點點頭。

圖南離開後夏亞熟練地安裝上支架将槍架好,匍匐在山頭耐心等待着,直到瞄準鏡準星中央出現高挑的淺發少年下山的背影,他走得有點慢,磨磨蹭蹭的,看來是夜視力不太好。

某一秒,瞄準鏡中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腳步,夏亞皺起眉頭,被發現了嗎?

不過圖南并沒有往山頭的方向望來,而是彎下了腰。夏亞透過瞄準鏡看見奶茶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來,晃動着長尾巴跳進圖南懷裏,親昵地窩在少年胸口,圖南笑着揉揉貓咪脖子上一圈長毛。

夏亞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圖南懷着複雜的心情下了山,回到聚居地時還好沒被人懷疑,他輕手輕腳上了二樓,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脫衣服睡覺,身後忽然傳來“噗”的一響。

奶茶像是受到驚吓,喵嗚一聲跳下窗臺縮到他腳邊。圖南轉身看向開敞的窗戶,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麽異常,只有冷風吹着晾衣架在窗檐下輕輕打着轉。

他才意識到晾在衣架上的內褲不見了,彎腰撈起腳邊的奶茶,狐疑地上前,探頭往窗下望去,果然看見白色的東西可憐巴巴落在樓下。

可這風又不大,是怎麽給吹下去的?

一頭霧水地下了樓,撿起內褲正要拍幹淨灰塵,手卻驚愕地一頓——白色的內褲上赫然一個洞穿的槍眼。

圖南一手抱着奶茶一手抓着內褲,大驚失色地回頭望向黑漆漆的後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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