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

,“葉先生,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昨天和你在一起的,是不是譚淺?是不是譚淺?”葉秋沒了耐心,逼問司儀。

“誰是譚淺?我不知道。還有照片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毀了您的婚禮,我也因此被領導開除了,這才迫不得已來到H市。您說的譚淺,我真的不知道是誰。”司儀盡量把事情解釋的清楚明白。

葉秋卻一句也聽不進去,“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黃頭發的那個!”

“黃頭發?”司儀想了想,“哦,您說的是文森特先生嗎?”

文森特?他叫他文森特,不是譚淺?

“他要和他女朋友訂婚,來我們公司咨詢的。您認識他?”司儀道。

“訂婚?”葉秋驚愕,仿佛喃喃自語,“和愛麗絲麽?”

“對,對,是個外國女孩,長得很漂亮。”提起文森特的女朋友,司儀的話多了起來,自言自語地說着他的女朋友多麽漂亮。

葉秋呆愣愣道:“什麽時候?”

“元旦。”

葉秋好像聽見夢破碎的聲音,就算不願相信,也終究是要醒來。

他把車子開的飛快。

第一次徹徹底底地相信譚淺真的不在了。

再也不可能回來了。

再也不可能見一面了。

Advertisement

葉秋一路開到靜安墓園,來到譚淺的墓碑前,失聲痛哭。

曾經近在咫尺的幸福,他終究是錯過了。

文森特在婚慶公司見到神情激動的葉秋,一路開車跟着。

隔了幾排墓碑,他靜靜站着,神色憂傷。

葉秋發了瘋一樣大哭一場後,心裏好過了許多。擦幹眼淚,跟譚淺道了個別,開車離去。

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會讓葉秋痛苦到如此地步?

文森特走到墓碑前,視線落在石碑上的名字上時,他渾身一震,連退數步。接着雙手顫抖地掏出手機,撥了個號,聲音激動到幾乎無法抑制,“你兒子還沒死,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給他立碑?”

那頭的人沒有回答,顯然非常驚訝。安靜了幾秒,才開口,“小淺,我這是為你好。”

譚淺心裏的怨在這一刻爆發,“我受夠了你的為我好!你該知道我有多恨這句話!”

他一把将手機摔在了石碑上,驀然想起葉秋的話,他愛的人……死了?

所以,葉秋說的是他?

他曾以為他離開後,葉秋發生過很多事,又愛上過別人。

譚淺追了很久,終于看到葉秋的車子。

他跟着葉秋,見他進了一家酒吧,喝了很多酒,他卻始終沒有上前。

直到葉秋爛醉如泥,譚淺才将他帶回自己的酒店房間。

葉秋一直嘟嘟囔囔地說着很多話,譚淺側着耳朵,分辨了很久,他似乎在說着自己的名字。

“小秋……”

葉秋沒有絲毫清醒的跡象。

譚淺長長嘆了口氣,看着葉秋沉睡的模樣,卻不知下一步該往哪兒走?

過去,是否真的還能回去?

葉秋的心裏,還有怨嗎?

第二天早上葉秋醒來,發現自己枕着譚淺的胳膊,他不動聲色地起身,盯着譚淺的臉看了很久。

譚淺染回了黑發,跟那個人再無二致。

葉秋忽地抓住譚淺的胳膊,一把将他的白襯衫捋到胳膊肘。即便是十年,手臂內側的“YQ”還是清晰可辨。

譚淺驚醒,見他盯着自己的手臂,低低嘆了口氣,無奈地喊了一聲,“小秋……”

葉秋的淚瞬間湧出,似乎塵封已久的記憶被喚醒,他一把把譚淺摁倒在床上,不由分說地吻上他的唇。

這一刻,無論說什麽,都比不上這樣真切、真實的感受和溫度。可以抱在懷裏的滿足感讓葉秋失了理智。

譚淺緊緊攥着的手漸漸松開,他輕輕摟住葉秋的腰,一動不動,任憑葉秋的舌頭在他嘴裏橫沖直撞。

卧室的門忽然被推開,愛麗絲一臉驚訝地看着兩人,然後關門退出。

葉秋像被人當頭潑了一盆涼水,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被他壓在身下的人原來是有女朋友的。

羞恥感讓他幾乎想要鑽到地縫裏。丢下一句“對不起”,擡腿就跑。就算此時有再多的為什麽,他也問不出口。

葉秋剛離開沒多久,譚淺打來電話。他心緒起伏,似乎一下子沒辦法去想明白這麽多事。

他需要時間來理清頭緒。

拒接電話之後,葉秋将車子停在路邊的一家咖啡館前。

要了杯摩卡咖啡,找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來。

胳膊上的YQ讓他非常确定文森特就是譚淺。還有那個項鏈,Y和圓圈,其實那圓圈應該也是Q吧?

那是他的名字。

可譚淺為什麽裝作不認識他?為什麽會有墓碑?為什麽會訂婚?為什麽會出現在他面前?

葉秋的腦子亂成一團糟。

下午,葉秋剛進公司,聽見整個公司都在議論紛紛。遇到李倩時,他随口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麽事。

李倩說文森特的未婚妻自殺了。

手裏的公文包“哐當”一聲掉在地上,葉秋臉色白得吓人。

李倩吓了一跳,伸手去扶他。

葉秋擺手,“沒事,胃疼。緩緩就好,你給我倒杯熱水。”

關了辦公室的門,葉秋撥通譚淺的電話,“愛麗絲自殺了?”

“小秋。”譚淺焦急道,“這事跟你沒關系,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

“所以……是真的?”

“小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現在在哪裏?其實愛麗絲是……”

葉秋挂了電話。

同樣的事情,再一次重複。

先是葉靜,接着是愛麗絲。

葉秋覺得自己真的沒有力氣也沒有勇氣來承受這樣的事了。

心裏的自責壓得他透不過氣。

将手機扔在桌子上,葉秋出了公司。

車子一路駛上高速。冷風從窗口灌進來,吹得葉秋有點頭疼。只有這樣,他才覺着清醒了一些。

從昨天開始,譚淺打葉秋手機,葉秋就沒接。愛麗絲自殺的消息也是他到了公司才知道的,他就是怕葉秋會誤會,才問人事部要了葉秋的地址,跑去找他,哪知兩人錯過了。趕到公司時,恰好看到葉秋離開,他立即開車跟了過去。

車子行駛一段路程後,一輛貨車忽然沖過隔離帶,逆向駛來。眼看一會要裝上葉秋的車子,譚淺心裏加大油門,從側面撞上葉秋的車。

葉秋的車轉了幾個圈,撞上隔離帶,被迫停下。而大貨車卻直接撞上譚淺的車子。兩輛車從高速路上一直滾落到下面的麥田裏。

譚淺的車被撞的四分五裂,車身開始冒煙,而大卡車的車身和車頭已經分離,尾部起了火。

譚淺渾身是血,雙腿被卡住,無法動彈。他努力往上看,想看看白色轎車裏的人,血卻模糊了視線。最後眼前一黑,暈倒在安全氣囊上。

第十棵樹下

葉秋再次醒來,是三天後。

時寒守在床邊,見他醒來,高興的不得了,立即給宋祁打了電話。還好葉秋傷的不重,醫生說再住幾天,觀察一下,就可以出院了。

當時事情發生的太快,葉秋還沒做出任何反應,黑色小轎車就撞了上來。時寒說要不是黑色轎車将他撞走,貨車會直接撞上他的車頭,到時候後果更嚴重。

葉秋問那黑色轎車裏的人怎樣了?時寒說傷的比較重,轉院了。在醫院養了幾天,出院後,葉秋本打算回去上班的。時寒卻給他請了一個月的病假,讓他趁此機會,好好休息。

手機裏譚淺的號碼再也沒有響起。

葉秋回了公司,得到文森特已經離職的消息,就在他發生車禍那天,文森特回德國了。

葉秋不相信譚淺就這樣走掉,但連打了一個月,電話都是關機,酒店的房間也已經退訂。

他再一次與譚淺失去了聯系。

聖誕節的前一天,葉秋接到一通電話。對方說有很重要的事,希望能見他一面。

葉秋沒想到跟他見面的是千禧公司的那個司儀。他說他叫李辰,是譚淺的朋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禮盒,遞給葉秋,“這是譚淺送給你的。”

葉秋打開,是他上次看到的“幸福”項鏈。他收了項鏈,問道:“譚淺在哪?”

“他現在不方便見你。”李辰的言辭間似乎很不高興。

“我總要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到底是什麽意思!”葉不敢再像從前那樣肯定譚淺不會離開他了。

“愛麗絲死了,他回去處理後事。這個回答你滿意嗎?”李辰冷冷道。

葉秋僵住,說不出一句話。

看葉秋的表情,李辰就知道原來他還什麽都不知道。

“要聽聽譚淺的故事嗎?敢聽嗎?”李辰斜眼看着他,不屑一顧。

葉秋機械地點點頭。

“葉靜死了之後,譚淺同性戀的傳聞在你們學校也是人盡皆知了吧?你倒是被他保護的很好。”李辰譏諷,“他父母迫不得已,帶着他移民去了德國。也剛好,他父親在德國有工作。剛到德國不久,譚淺就被他們關起來,每天除了吃飯、睡覺、練琴,什麽也做不了,他母親切斷了一切他與外界聯系。可譚淺對你念念不忘,甚至偷了證件和錢想回去看你,結果在機場被他母親攔下。他母親為了治好同性戀的兒子,無所不用其極。剛開始找了個心理醫生來給他催眠……那一次譚淺差點沒醒過來。清醒後,他記憶錯亂,長達兩年之久。後來,譚淺被他母親送到精神病院關了三年。

“當所有治療都不管用時,他父母又開始給他介紹對象相親,逼着他結婚。愛麗絲就是他那個時候認識的。愛麗絲也是名同性戀,她喜歡的是Liz,為了躲避父母沒完沒了的逼迫,他們達成一致,假裝在一起。愛麗絲的父母催促他們訂婚,就在前幾天,Liz說她愛上了譚淺。愛麗絲受不了這個打擊,還有來自父母和外界的壓力,她選擇了自殺……

“譚淺怕你誤以為愛麗絲自殺是因為你,他給你打了那麽多通電話,你都不接。他不得不去找你,接着在公司看到你開車離開,他不放心,一直在後面跟着……見大貨車失控闖過來,他把你的車撞開,卻被貨車撞下高速路,重傷昏迷了一個月。”

“其實後來譚淺每年都會在你生日那天給你發一封郵件,可惜你沒有登陸過,他母親要我幫忙,找人删了那些郵件。作為譚淺的朋友,做這種事,我也很愧疚。尤其是看到他為你經歷過那麽多事後,你居然還能幸福快樂地結婚,憑什麽?于是我就在視頻裏加了最後一張照片!”李辰報複性的笑笑。

葉秋像根木頭一樣坐在,沒有任何表情。

李辰自顧自地說下去,“譚淺轉到你們班後,在宿舍住了不到一個月,你知道為什麽麽?因為他要練琴。他在德國上的是音樂學院,他的專業是鋼琴。他在facebook上有幾千萬的粉絲。他很有天賦,也很努力。明年春天,已經計劃好了會在維也納開一場古典音樂會……可車禍卻讓他的右手粉碎性骨折,他連以後能不能繼續彈琴都不知道!而他呢?怕你知道真相會自責,瞞着你偷偷回到德國養傷……”想到譚淺前途被毀,李辰恨不得起身扇葉秋幾個巴掌,“葉秋,你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能得到他如此的眷戀?”

葉秋的眼裏水汽一片,他捂着胸口,呼吸艱難,“可是他回來後,為什麽什麽都不說……為什麽還要裝作不認識我……”

“說?”李辰譏笑地冷哼一聲,“你要他怎麽說?他破釜沉舟、跟父母斷絕關系之後回來,卻得到你要結婚的消息。你要結婚了!”李辰咬牙切齒地吼,一字一句,“葉秋,你真當他的心是鋼鐵鑄的麽?不會疼、不會絕望麽?他哪裏來的勇氣,可以走到你面前,輕松地說一句‘好久不見’?”

“就在你結婚那天,他喝的爛醉。我去找他時,房裏漆黑一片。我開燈找了一圈,發現他躲在牆角裏,哭得聲音嘶啞。他說你到底沒有原諒他,他說他等了這麽多年,你還是不要他了……你知道我聽他說這話,作為一個朋友,我有多難過,又有多恨你嗎?”

“他問我,如果他變成另外一個人,還能不能繼續愛你?”李辰擦了擦泛紅的雙眼,看着葉秋冷笑一聲,“現在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你要怎樣做?”沒等葉秋開口,李辰起身離開,“你不必跟我說,我也不想聽。你覺得對得起他就行,不能在一起,就徹底了斷。別再這樣折磨他了”李辰放低姿态,低語一句,“算我求你。”

葉秋擦幹眼淚,撥了譚淺的電話。

主人醒來後,手機也開機了。

葉秋能聽的出來譚淺聲音裏的驚喜,“小秋,我正想給你打電話。愛麗絲自殺的事跟你沒有關系,她和Liz分手,一時想不開……”

“嗯,我知道了,所有的事,等你回來了細細跟我說。我會等着。”

那邊沉默了一下,“小秋,你沒有怪我嗎?”

“沒有。你……怎麽突然走了?”

“這邊突然有些急事,等我處理完,馬上回去。”

“嗯。”葉秋捂着嘴,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

“小秋,聽說你發生了車禍,還好嗎?”譚淺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消息?這樣問只不過是不想葉秋多想罷了。

“我沒事,只是擦破了點皮。你呢?”

“我也很好。”

“嗯,那我等你回來。”

……

如果有護照和簽證,葉秋想,他現在一定在去機場的路上。

一個月後的清晨,葉秋站在柏林的大街上,給譚淺發了短信。

“菩提樹下大街,第十棵樹下,有我送你的禮物。”

半個小時後,譚淺氣喘籲籲地跑來,遠遠就看見葉秋站在樹下對他笑。他愣怔了一下,葉秋卻迎上去,避開他的胳膊,抱住他,把頭埋進他的懷裏。

“好久不見,淺。”

葉秋聽見譚淺的心跳,那樣劇烈。

一滴淚落在他的臉上,譚淺聲音顫抖。

“好久不見,小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