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天晚上凝晚做了一個惡夢,夢到自己變成宋敏,林太太正指着她的臉大罵。

她被這個惡夢驚醒,生出一身冷汗,揭開被子坐起來,怎麽也睡不着了。

她打開臺燈,趿上拖鞋,準備去倒些水喝,喉嚨裏幹澀的難受。

等她拿起水杯,正在思考着夢和現實到底有沒有距離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隐隐的哭泣聲,幽幽的像是風刮過來的,或是鬼魂。

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手一軟,杯子滑落到地面上,瞬間濺起幾瓣散開,水灑了一片。

瑤芳聽到門上咚咚咚的聲音,頭往起一揚喊道,“誰呀。”

“……我。”門外傳來凝晚微弱的聲音。

“凝晚?”

“是我。”

瑤芳揉着眼睛爬下床,開了燈,迷迷糊糊的向門口走去,一打開門,就看到穿着睡衣,臉色難看的凝晚,詫異的問道,“怎麽了,你怎麽不睡覺?半夜三更的……”

凝晚兩步并做一步跨進了瑤芳卧室,反手将門關上,神色緊張的說,“你聽。”

“聽什麽?”瑤芳有些莫名其妙。

凝晚緊捏着瑤芳的手腕向窗戶那邊走,“你再聽聽。”

瑤芳于是認真的豎起耳朵聽了聽,“什麽也沒有啊!”

凝晚于是冷靜下來,又聽了聽,“難道是我聽錯了。”

“你聽到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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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哭。”

“哈哈……你別吓我。”

“不過……也有可能是風聲吧!”

“肯定是風聲了。”瑤芳趕蚊子似的揮了揮手。

“可是……我今天晚上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凝晚可憐巴巴的望着瑤芳。

“肯定是你聽錯了,自己吓自己,你要不想過去,就跟我一塊睡吧。”瑤芳轉身快速的跳到了床上。

凝晚關了燈,也趕緊爬上床,用被子蓋住頭,只留嘴巴和鼻子出氣。

第二天早上,丫鬟端着洗臉水敲門,看到房間裏有兩個人也頗為意外,笑着說,"原來周小姐昨天晚上在這邊。”

過了一會兒,肖媽走進來,凝晚和瑤芳一個在梳頭一個在洗臉,她看了一眼,嗓子裏擠出來一句沉重的話,“大少爺昨天晚上去了。”

凝晚一下子愣住了,瑤芳還沒有反應上來,或是不敢相信,“去……去哪裏了?”

肖媽說不出話來,喉中哽咽。

瑤芳的臉刷的一下子白了,梳子從手心裏滑到了桌子上,跑到肖媽跟前,緊緊捏住她的手,“到底怎麽回來,怎麽好好的……好好的……”

好好的突然就不好了,任誰都想起了昨天白天發生的不愉快。

林太太在景飛的小樓上哀嚎大哭,昏死過去好幾回,醒來了又哭,哭倒了再醒來,然後再哭,可是她的兒子回不來了,雖然躺在那裏像睡着了一樣,表情十分安詳。

林老爺看過兒子以後把自己鎖在了書房裏,沒有一絲聲音的抽着煙鬥。

有健和心慈到中午時也穿着素淨的衣服來了。

心慈和她的母親抱在一起哭。

仆人們把府裏上上下下都裝扮成了素白的顏色。

凝晚和瑤芳也換了白色的衣服,黑色的鞋子,她們走到小樓前,跟同是一身白色衣服的紫裙站在了一起。

紫裙用手帕擦拭着眼睛,瑤芳在她懷裏哆泣,“媽,大哥怎麽就突然沒了,到底是為什麽呀!”

紫裙左右望望,瞪了她一眼,怪她不該這麽問,“沒了就是沒了,有什麽為什麽的?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

凝晚走進一樓大廳,搜尋着景俊的身影,卻毫無所獲,只有樓上林太太和心慈的哭聲,不一會兒,又傳來心慈對林太太勸慰的聲音。

“周小姐,您是在找二少爺嗎?他早上來過一會兒就出去了。”一個仆人告訴凝晚。

凝晚剛要轉身,頓了頓,向那仆人問道,“大少奶奶怎麽樣了?”

仆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五官痛苦的扭曲成一團。

見她這樣,凝晚還以為宋敏也想不開了,忙問,“少奶奶怎麽了?”

仆人猶豫了一會兒,走到她跟前,悄悄地說,“太太說是少奶奶毒死了少爺,天還沒亮就讓人把少奶奶綁起來送到警察局去了。

“什麽?”凝晚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只覺得腦袋裏一片眩暈。

昨天剛走的黃太太母女,今天又轉了回來,相互摻扶着一路哭來。

凝晚已經無力再招呼她們,神情恍惚的走出了小院。

走遍了半個林府,凝晚終于在後院一處隐蔽的竹林裏找到了景俊。

他正坐在一塊石頭上,腳邊散亂的丢棄了無數燃過的煙頭,只是一夜未見,他便像突然老了十歲的樣子,眼睛深深的隐了下去,臉色發黃,胡須也冒了出來。

“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跟大哥走向同一條路。”他聲音沉沉的說。

“你會嗎?”凝晚的聲音有些哽咽,她站在他的身後,一動不動的望着他的背影。

“不死也會瘋的!”

“你說過要帶我離開這裏的,去哪裏都無所謂,還能實現嗎?”凝晚的聲音十分悲凄。

景俊冷冷的笑了笑,回過頭來,悲憫的望着她。

凝晚低下頭,淚水浸濕了雙眼。

景俊緩緩的站了起來,走到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幫她擦掉了眼淚,把她的頭攬到了自己的肩膀上,長長嘆了口氣,“放心吧,我們一定會離開這裏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凝晚一只手緊緊抓着景俊的胳膊,委屈的哭了起來。

景俊把臉貼在她的頭發上,輕輕的撫着她的肩,吻着她的唇,把她摟緊。

許久後,兩人平靜的坐在石頭上,一起望着沒有雲的藍天。

凝晚突然想到宋敏,轉過頭輕聲問道,“你知道大嫂的事情嗎?”

景俊低下頭,深深吸了氣,從口袋裏掏出煙和打火機。

顯然他是知道的。

“肯定不是敏姐姐……”

顯然人人都知道不是宋敏的問題,可如果肯定了宋敏就否定了林太太,這個時候雖然心底裏不再想袒護林太太,但還是怕發現更可怕的事情。

景俊揚起頭,抽着煙,“我恨她,我真的很恨她。”

凝晚知道這個“她”指的是林太太而不是宋敏。

景俊這時眼睛裏所湧現出的怒火跟昨天對着林太太的時候一模一樣。“有一句話我大哥說的沒錯,如果沒生他就好了,對于我來也是一樣!你知道我從小過的是怎麽樣的日子嗎?”景俊把帶有怒火的眼睛對向了凝晚,雖然那怒火不是沖着她的,“兩個大人每天吵,每天鬧,我第一次想死是在五歲的時候,那時我父親把一個花瓶砸碎在我母親的頭上,我母親随後又把一塊磚頭砸到我父親的頭上,兩個人滿身是血……”

凝晚心痛的望着景俊,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然後我就發誓,如果我以後有了家,我一定不會跟我的妻子打架。”他哽咽的說,“可是沒辦法,我就生在這樣一個家裏,沒半法不讓你受委屈……”

凝晚第一次看到景俊流淚,那一顆一顆倔強的眼淚仿佛她心頭上滴下來的血。

她在心裏發誓,不管以後受多大的委屈,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不讓他再流一滴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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