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城西牆腳下有一個叫白馬道的巷子，離西門不遠，朝南進去，最裏面，有一所獨立四合院，院子并不大，四間堂屋，兩邊各是廈房，堂屋檐與東西廈房山牆的空檔處，皆有一棵桐樹，差不多有盆口粗大，院中是假山花架，院門房兩邊各有一小房兒。
凝晚坐在屋裏的窗戶下看書。
兩個丫環在假山旁給花澆水，婆子在廚房做飯。
忽響起敲門聲，一個丫環就放下壺跑了出去開門。
見進來的是寧陵朝和劉德全，忙喚着少爺，又回頭喊，“少爺來了。”
院裏的丫環聽到了，就朝廈房那邊喊，“少爺來了。”
做飯的婆子也跑出來招呼。
從安城回來快一個月，凝晚也住在這裏快一個月，寧陵朝前後來過兩回，一次在送她過來住的時候，一次十天前。
兩次來了也呆不久，陪她吃上一頓飯，閑聊幾句書上的東西。
寧陵朝問前邊帶路的丫環，“這些天，周小姐出去過嗎？”
丫環說，“沒有。”
“有買過報紙嗎？”
丫環也說沒有。
寧陵朝點了點頭，又問，“她平日裏做些什麽？”
丫環說，“最多時候都在看書，然後就是發呆。”
“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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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呆就是一兩個時晨。”丫環又說，“小姐倒是問起過少爺幾回。”
寧陵朝放緩了腳步，說，“問了什麽？”
“問您忙不忙，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送她回梅龍縣。”
“你是怎麽說的？”
“按您吩咐說的，說您剛一回晉城，公務壓的多，要緩上幾日，讓她不要着急。”
“她怎麽說？”
“她就不說了，只點點頭，小姐倒是個安靜的性子，平日裏還寫寫書法。”又說，“我看小姐的樣子，在這裏也是呆得十分郁悶。”
寧陵朝說，“她之後若要出去走走，你必須寸步不離的跟着，不要走遠，也不要去鬧市。”
說着已經越過假山，凝晚也正好從屋裏走出來，亭亭玉立的站在門口，正望着他笑。
書房裏有個靠牆的書架，收藏了不少書，多是原先住這裏的人留下的，另外寧陵朝又讓人買了一些折子戲和小說話本、游記、國外名著。
凝晚這幾日也是靠了他送來的這些東西消遣時間，案上放着一本正在看的外國小說，翻扣的那裏。
寧陵朝走過去，才看到是《鋼鐵是怎麽樣練成的》，譯成了中文的，當然，他送來的國外名著，都是譯好的。
寧陵朝說，“我還以為你會更喜歡另一本。”他說的是大受女性歡迎的《傲慢與偏見》。他送的外國名著總共就這兩本。
凝晚說，“那本已經看完了。”
寧陵朝望着書架，說，“你整天都在看書嗎？那些折子戲，話本也看了？”
凝晚說，“看了。”
寧陵朝笑了，回頭望她，“沒事也可以出去走走。”
凝晚望着他，“寧大哥，你很忙嗎？”
寧陵朝頓了頓，說，“……有些忙。”
“……我知道你肯定很忙，其實……不用等到你閑了再送我回梅龍的，你打發個人送我回去就行，你不用親自過去。”
寧陵朝不語，轉過身去，坐到了凝晚剛才看書時坐的椅上，翻着《鋼鐵是怎樣練成的》看了幾眼。
凝晚向前走了幾步，“寧大哥。”
寧陵朝的目光從書的字目上擡到了書的上沿上，望向她。
看着她一臉企盼的神情沉默着，片刻後，他合上書本，對她說，“凝晚，還記得我娘嗎？”
凝晚愣了愣，先是沉默，又愧疚的點了點頭。
寧陵朝說，“再過三天，是她的生日。”
凝晚擡起雙眸。
“給她過完生日再走好嗎，她想見你。”
凝晚不語，目光一會兒上一會兒下，飄忽不定。
一個丫敲門，探個頭進來，說，“少爺，小姐，吃飯了。”
寧陵朝站起來，說，“吃飯去吧。”便往外走，凝晚跟在他身後。
餐廳裏，桌上已擺好菜，四葷三素一湯，有一半是寧陵朝打包過來的，有松鼠魚，栗子雞，老鴨湯。
凝晚看起來并無食欲，只把筷子在飯裏攪，半天才送進嘴裏一口米。
寧陵朝舀了一碗湯給她，她接過來喝了一口，心裏卻并不自在。
寧陵朝說，“你怕見我母親嗎？”
凝晚擡頭望了他一眼，“……不是，我該去看望她老人家的，我叫她老人家幹娘的。”她笑了笑，又望他一眼，“其實我該也稱呼你一聲哥哥的，要不寧大哥，我以後就叫你……”
“凝晚……”寧陵朝擡起頭看着她，目光深沉，淡淡道，“喝湯吧。”
他放下筷子，伸長手，拿過她喝湯的碗，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
凝晚的笑容僵住，一動不動。
寧陵朝望着她，舀着湯的勺子又靠近了幾分，幾乎挨到了她的唇。
凝晚的臉色頓時煞白，心裏顫得厲害。
“喝啊。”他輕聲催促，神色卻并不着急，悠着性子等着。
凝晚呆呆的，張了嘴，喝了下去。
寧陵朝溫柔的笑了笑，又準備舀第二勺，卻被凝晚擋住了，“我自己來就可以。”她拿走了他手裏的碗，低着頭，一勺一勺，喝完了湯。
送走寧陵朝，丫環過來對凝晚說，“三少爺出門的時候好像生氣了，明明來的時候還高興着。”
凝晚不語，又坐到了窗旁看書，翻的還是那本《鋼鐵是怎樣練成的》。
丫環倒上茶，說，“三少爺對小姐這麽好，小姐卻對他卻不冷不熱的，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看着都着急。”
凝晚垂眸道：“你們不要瞎想，三少爺是我幹娘的兒子，照顧我只是看在兄妹情份上，出去買東西什麽做什麽的時候也不要提到三少爺的名號，莫要讓人誤會，傳出去什麽對他不好的話來，他是快要成家的人了。”
丫環卻笑了，“小姐您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三少爺對您的心意，滿滿的都寫在眼睛裏，家裏訂的那門婚事，我看……難成！”
凝晚把書放下，嚴肅的說，“小娟，這種話以後都不要說，不然你們從哪來就再回哪去，這裏，我也呆不下去。”
丫環這才怕了，低下頭只說自己錯了。
凝晚卻也看不進去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