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寧陵耀眼睛一睜,坐直起來,聽她這樣一分析,一下子睡意全無,眼睛也四處的望望,尋着寧陵朝和凝晚的身影,但兩人已走遠,他看不到,嘀咕道,“不會吧!”
肖芳琴斜了他一眼,“怎麽不會,你沒看到你三弟看那小妹妹的眼神?”
寧陵耀撫着鼻尖,來回摩挲,想了想,說,“我沒太注意三弟的眼神,倒覺得她看大嫂的眼神不同。”
肖芳琴忽然想起,也說,“是呀,是不同,會不會認識?”
寧陵耀尋思道,“大嫂出身我們都知道,是大哥原先留學時一個學校的,還是個寡婦,我跟爹當時雖覺得不妥,可娘跟大哥願意啊,娘現在更對大嫂喜歡的不行,我就喜歡娘這思想先進的脾性,倒不太記人過往,只看重人品。”
肖芳琴說,“那是因為先前那位大嫂過門沒一年就得病去了,娘便不再對後大嫂太苛刻,畢竟是個填房。”忽又想到,“哎喲,我知道了,你還記得大嫂先夫是誰嗎?”
寧陵耀低聲道,“當然知道了,不就是原先那個林司令,如今那個華南督軍的大公子林景飛嗎,這個大哥大嫂都沒有隐瞞,爹和娘都知道,雖然當時有些矛盾,最後還是接受了大嫂。大嫂還差點被前夫家害死,是大哥出的手,讓陵朝帶人回來的。”
肖芳琴忙說,“對呀,對呀,就是這兒了,我聽說小妹妹是剛從安城回來的,安城不就是華南的都城嗎,想必小妹妹之前也是見過大嫂的,安城人都只曉得大嫂是死了,誰知她活生生在我們家……”
寧陵耀一拍腦袋,說,“嚯,難怪呀,我就覺得啊,小妹妹那眼神,沒錯,就那眼神,還帶着幾分驚吓呢,可能當時認為自己活見鬼了吧,不過她也夠淡定,那個眼神之後,表情上基本就挺自然了。”
肖芳琴笑道,“确實夠淡定,是我,可就暈過去了。”
寧陵朝和凝晚一起走到了一顆梨樹下站着,天氣漸漸回暖,春走了一半,梨花早已芳飛盡,只留下一樹嫩綠,在陽光下閃爍着青黃的光芒。
凝晚忍了一路,直到此處無人,才開口道,“寧大哥,敏姐姐她……”
“她沒死。”寧陵朝說,“她現在是我大嫂,其實她的事情我們全家也都知道,但外界不知道。”
凝晚其實也想到了,只是想确認,“當初就是你救她離開的。”
寧陵朝點了點頭。
曾有一度,凝晚見寧陵朝幾次出現的地方都有宋敏,還有意隐瞞外人時,她還以為他喜歡宋敏,現在才明白是他哥哥喜歡宋敏,景俊的哥哥、宋敏、還有寧陵朝大哥的關系,她在林府時也聽寧陵朝提過,在林太太宴請寧陵朝去做客的時候,現在再回想過去,很多事情也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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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晚突然有感而發,“敏姐姐如果當初一開始就和你大哥在一起的話,就不會有那麽多痛苦了。”
寧陵朝感慨道,“過去的無法抹去,可是未來還是可以選的,雖然繞了一圈,但最終能抓住幸福就好。”
凝晚搖頭道,“因為過去,現在就算幸福了,也快樂不起來。”
寧陵朝走近她,輕輕喚了聲,“凝晚……”
凝晚卻退開,離他更遠一些,眼看着他伸過來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輕輕道,“寧大哥,回去吧,起風了。”
兩天後,寧陵朝和凝晚乘着列車向梅龍而去,離梅龍最近的火車站就在凝晚一年前還在上高中的地方,也是景俊當時帶她離開的地方。
列車要進站了,發出嗚嗚的聲間,月臺後站了許多來接車的人。
寧陵朝帶着凝晚,身後跟着劉副官和四個衛士,一行人從專道而出。
吃了飯,略微休息了一下,劉副官已弄來了兩輛小汔車。
劉副官駕駛一輛,載着寧陵朝和凝晚,副駕位坐着一個衛士,另三個衛士坐後面的車,一路向清雲鎮駛去。
青青的麥苗長滿了整個平原,車行駛在小道之上,如甲殼蟲一般。
在離清雲鎮就差五公裏路時,凝晚突然讓車停下來,副官望望寧陵朝,寧陵朝點頭。
車便緩緩停了,四周還是青翠一片,只是路又寬了些,道路兩排都是白桦樹,樹葉被風吹得沙沙的響。
右前方有一道河,河上起着霧,鎮河塔和塔下的一艘木船已經在霧裏虛得不完整,河面也不完整,隔一段是水,隔一段是草泥,隔一段又看着什麽都沒有了,水好像不流動,鏡子一般,卻不清滢,空濛濛一片白。
凝晚臉色泛白,走下車,木偶一般僵硬的向前挪動腳步。
寧陵朝跟在她後面,随着她腳步的節奏,望了眼腳下,再擡頭,突然看到前方的身影突然劃落下去,他忙兩步走了上去,卻見凝晚已是滿面淚水,全身都在顫,低下頭,痛哭起來。
她是朝着家的方向跪下去的,終于哭出了聲音,一句話不說,只是哭。
寧陵朝沒有阻止她,相比她之前在他面前的默默流淚,他更願意她這樣放開的哭。
良久後,凝晚停止了哭聲,但還跪坐在地上,靜靜的只望着那個方向,似在思索。
寧陵朝彎下身子蹲在了她身邊,也望着那個方向,“很快就要到了,馬上可以見到他們。”
凝晚淡淡的搖了搖頭,“寧大哥,就到這裏吧。”
寧陵朝不太理解的望着她。
凝晚道,“寧大哥,我小時候經常跑到這裏來玩,我喜歡水,清雲鎮這裏十裏八方的只有這一條河,裏面沒有魚,有青蛙蝌蚪,岸上還有蜻蜓。”她又說,“我爹不讓我來,我偷偷來,有一次抓了一瓶子蝌蚪,回去的路上,認識我的人都說我爹不要我了,有的說,我爹要打我,可當我回去的時候,他只是讓我吃飯。”
寧陵朝只是聽着,不言語,望着河看。
凝晚說,“寧大哥,你肯定不信,我小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從不向人低頭,更跟父母做對,還戲弄過姨娘,用沙子灑過跟母親不合的表舅爺。”
寧陵朝笑了,“這樣的事情我也做過。”
凝晚也笑了,“大人們都說孩子任性調皮不好,可人這一輩子能用來任性和調皮的日子簡直太少,還必須符合兩個條件,一是在父母身邊,二是自己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