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身世 玉面狐貍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
兩個月前, 顧休承讓季輕送信給京城,求助殷陸,讓他設法把皇甫述給弄走。
殷陸果然不負世子所托, 在吳王、劉武進一衆人等謀逆案件中設了幾個陷阱, 引起了皇帝對皇甫氏的疑心, 令皇甫述不得不快馬回京自證清白, 再不能留在山梅縣無端騷擾良家女子。
按理說,殷陸處理好了此事, 便是賣了世子一樁人情,兩人京城再敘便可。
但這日, 世子卻收到一封來自殷陸的信件, 說他已經來了山梅縣, 改日便來探望他。
世子有些疑惑,問那送信之人:“你家公子來這兒做什麽?”
殷陸與世子交好已久, 那送信之人在京中時, 也是經常來往趙國公府的,見他詢問,也并不隐瞞, 直言道:“我家大人有個女兒, 自小體弱,特寄養在此地進行療養, 如今即将及笄,是時候接回京去,大人日理萬機,便囑咐公子走一趟。”
他家大人,指的自然是殷處道。不過殷處道此人,少年喪偶, 中年續弦又喪偶,兩任妻子都未有所出,他仿佛也并不介意,出了名的孤家寡人,一心撲在家國大事之上。
京中總有人暗自猜測,殷大人位高權重,卻後繼無人,偌大家業将來能交由誰來繼承?殷處道得知後,便放話會在族中擇優質子弟。
據說,殷陸便是他精心挑選和培養出來的人選。
如今,卻道他有個即将及笄的女兒?
世子心中難免生出幾分好奇,只盼殷陸早日認親歸來,與他好好詢問一番。
那送信人被管家帶下去安置,世子安坐在書房,找來那負責采買的家仆,商議回京途中所需的物件,多半都是女子所需,家仆一聽便知都是為姜大夫準備的,這段時日送禮都送出經驗來了,時不時地補充幾句,無一不受到世子的贊賞。
兩人說了小半個時辰,顧休承才将自己想到的事由交待完了,最後意猶未盡地交代:“行了,除了這些,其餘你們看着添置,盡量保證路途的舒适。”
那家仆應聲出去了,此時季輕忽然激動地推門而入,興奮地說:“主子,我方才問過,你可知那殷大人殷大人流落在外的女兒,殷陸殷公子的妹妹是誰?”
世子淡淡看向他,問道:“是誰?”
“是姜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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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休承愣了一下,他早前打聽過秦氏與初念之間發生了矛盾,似乎是有這麽一說,說是初念在京中有做大官的父親,秦氏不願她在山梅縣繼續待下去,便讓她進京去找自己的親爹。
沒想到,初念的父親,竟然就是殷處道。
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季輕滿意地看到主子眼中顯而易見的震驚,語氣便帶上了幾分得意:“您沒想到吧?殷公子已經到了山梅縣,直奔周村去接姜大夫了。要不,我也去周村看看,替您瞧瞧熱鬧?”
世子本想說,讓他別去摻合。
但轉念一想,殷陸這個人護短得厲害,若是叫他知道了初念在姜家受了委屈,可能會鬧出事端來。他倒不擔心姜家人,只是初念卻在乎得很。
若雙方起了沖突,她一人夾在中間,豈不是為難得很?
想到這,顧休承坐不住了:“去吧,我也去。”
說完起身便走,他平日裏坐在輪椅上的時候居多,季輕沒想到主子現在走路這麽利索了,害他差點兒沒跟上,追着他的背影喊了聲:“主子等等我,等我套輛車!”
周村,周家大院門口。
手腕被殷陸捏住,初念忍不住掙紮了一下,卻并沒能掙脫他的鉗制,迎面撞見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一身雞皮疙瘩都冒出來。
殷陸并非殷氏嫡系,在世代權貴的殷氏大家族中,他爹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庶支子弟。他能在殷氏衆多精心培養的小輩中脫穎而出,獨得家主殷處道的青眼信賴,年紀輕輕就掌管着殷氏龐雜的家族産業,憑借的可不是一副親和無害的脾氣。
京中盛傳玉面狐貍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
這個人還是不要笑冷着臉才比較好,一笑就有人要倒黴。
大批護衛壓陣,才一打照面便将初念搶過去不松手,殷陸此舉立刻引起姜家人的不滿,姜承志首先沖上去,試圖推開他将初念帶回來,卻被輕而易舉地避開,不由惱火問道:“你是什麽人?”
殷陸這時才松開鉗制初念的手,人卻站到了她的前方,阻隔了姜家人的視線,他看向姜承志,思索了一下,才勾唇問道:“你便是姜承志?初念的表哥?”
略嫌冷淡的目光一掃,又定在姜道飛和秦氏身上:“你們,便是她的舅父舅母?”
那一聲妹妹,以及這熟悉的霸道處事,令姜道飛大概猜出了他的來歷,神色便有些難看,也就沒注意到身邊的秦氏已經低下了頭,神情莫測。
殷陸對姜道飛拱手行了一禮,道:“晚輩殷陸,受殷處道殷伯父的托付,特地前來此地接初念妹妹回京的。舅父這些年照看妹妹辛苦了,這是謝禮,請笑納。”
說罷眼神掃向一旁,便有兩名随侍擡着個半人高的紅漆金邊木箱上前,其中一人當衆掀開了箱蓋,裏頭擺放着滿滿當當的各色金銀珠寶,散發着璀璨奪目的幽光。
圍觀者無不默默咽了咽口水,發出陣陣驚呼。
不過這些護衛個個精幹強悍,腰間佩劍,自然無人膽敢妄動,雖然目光灼灼恨不得将那箱子盯出個洞來。
姜道飛卻看也不看那箱子一眼,沉聲道:“初念跟你們殷家沒什麽關系,你請回吧。”
殷陸聽到這個,露出驚訝的表情,笑道:“舅父,這種話可不能亂說,對初念妹妹的影響可就太不好了。”
姜道飛這才注意到,周家大院前站滿了目光好奇的圍觀村民,不由壓低了嗓音,怒道:“你知道不好,就趕緊走,別讓我趕人!”
殷陸也沉了沉臉色,冷聲道:“怎麽,不是你們寫信進京讓我來接人的嗎?現在我人來了,你們卻忽然改口,還要趕人,這是什麽道理?”
“寫信,什麽信?”
姜道飛微愣,直覺看了一眼身邊的秦氏,見她低着頭不敢正視自己,便知道事情不對,她有事瞞着自己。
殷陸冷眼旁觀,結合這段時間派人打探到的消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姜道飛止不住悶悶咳嗽了幾聲,右手不由撫向胸口,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最終還是只能暫時讓步,嘆息道:“有什麽話,就進來說吧。”
事情關系到初念的身世,的确不适宜在大庭廣衆之下争辯。殷陸對此沒什麽意見,跟着姜道飛邁進了門檻,兩名随侍擡着裝滿財寶的木箱跟了進去,身後的護衛将院門重重守住,阻隔了一切試圖探究的目光。
堂屋中擺着案幾,姜道飛心事重重坐上主位,殷陸微微點頭示意後,也不必人招呼,自動自發地坐到了下首。
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已經開過封的火漆信件,抽出其中的信紙與信封一道,交給姜道飛過目。
姜道飛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臉色越來越黑沉。沉默許久後,他又看了一眼末尾的日期,算了一下,卻是山梅縣那場争執的前幾日。
原來那日秦氏在找上初念之前,竟然就已經跟殷家人通了氣。
他忍不住又去看秦氏所在的方向,只見她垂着眼坐在一旁,雙手緊緊握着,臉上倒是一派平靜。姜道飛不想将發妻想得太陰暗,心中忍不住為她找各種借口,但當下,也只好硬着頭皮向殷陸解釋:
“這事,是內子誤解了。她對當年的事情知之甚少,誤認為初念是殷家女兒,才寫了這麽一封信。事實上,我事後已經跟她解釋清楚了,她現在也知道了實情,初念并非你們殷家人,所以,這位小公子,你還是請回吧。”
殷陸見他固執至此,不由冷笑起來:“是不是我們殷家女兒,這事可不是姜舅父您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不知您此言,有何證據?”
姜道飛面色沉了下來。當年姜家事發,素娘在別院養胎,得知家中巨變,當場就動了胎氣,艱難生下來初念,她對殷處道失望透頂,卻也知道以那時姜家的狀況,是無論如何也保不住這個孩子的。當時她買通了接生的婆子,說是生下了一個死胎,私底下把初念托付給了姜道飛,希望他把孩子帶得遠遠的,不要讓殷處道知道她的存在。她自己,則因為難産血崩,加上毫無求生意念,幾日後便撒手人寰。
姜道飛謹守諾言十餘年,臨了卻被自己的妻子背叛,說出了初念的身份,他心中悔恨交加,一時除了咬定初念并非殷家女之外,竟也沒有旁的法子。
殷陸料到也是如此,又道:“恕晚輩無禮,您既然沒證據,這事兒可就純屬無稽之談了。初念是姜夫人之女,此事毋庸置疑,只看兩人一脈相傳的相貌便可得知。她當年嫁給我殷伯父,是京城無數人親眼目睹的事實,此後也并沒有另嫁他人,如今雖然她人已不在了,但她的清白,卻不容你這般誣陷!”
姜道飛被他堵得無話可說,終于忍無可忍,脫口道:“她是你們殷家的血脈又如何?她更是姜家的女兒,殷處道那個老賊,為了上位不擇手段,害我姜氏滿門,此仇不共戴天,初念她,絕對不會認賊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