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露伊

“我們回你家來做什麽?”

晏梓輕快地躍進胥家的側門裏,探出腦袋望了望那仍然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的大門。

“時辰還未到,我們晚些過去查,先回來吃頓飯。”

晏梓應了聲:“這事兒蹊跷。倘若當真是睚眦下的手,那……那姑娘是什麽身份哪?”

“……也許是手上有與睚眦有關的事兒也說不定。”說着,胥之明已經把晏梓帶到了廚房。這日也是張青則掌勺。他倆到的時候,張青則正在百無聊賴地用面團捏兔子玩。

“青則姐。”

張青則愣了一下,騰地站了起來,手腳還是僵的。待看清了他身後的晏梓時,方才松了口氣。

“你小子這會兒跑來做什麽。”

“我倆待會兒要出去,想先吃了飯,”胥之明回過頭向着晏梓,“你要吃什麽?”

“有什麽吃什麽,我想早些回去看看屍首。”

胥之明暗自腹诽了一句晏梓心大,當着姑娘的面也敢這麽說。

張青則的臉白了一下,走到竈前,生火,準備煮湯面了。

胥之明道:“仵作應該會把屍首收到義莊去驗,咱們先回醉香堂去審——問問那兒的姑娘。”

“……這算是把案子給咱了麽?不用跟關大人打個招呼?”

“打什麽招呼?”胥之明臉上滿是掩不住的興奮,“我以前都是先斬後奏。案子都是搶來的,你還記得咱倆第一次見面我那倒黴樣子麽?是了,你看看你,搶什麽搶,你要是不搶不就不會露出馬腳了?”

“……你他娘的可給我閉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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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則的手藝不錯,常人吃了她做的飯菜都得叫好——所以給晏梓這個看着就是要跟案子成親過一輩子的人吃真是浪費了。

晏梓扒了幾口飯就算完事兒了,還嫌自己面前這瞎子慢,給他布了一堆飯菜進碗裏。

“你平時怎麽吃飯的啊?”

“有侍女給我布菜,”胥之明笑道,“當然,今日要談案子,那就得我自個兒摸了。”

“……大爺您這眼睛……還是省省吧。”

“不過,你覺得怎麽說?”

“……醉香堂是幾時閉門的?”

“不至戌時。”

“假若當真是夜間行兇,那店裏的姑娘……确實是最有可能的。”

“等等,”胥之明咬了下指節,“……晚婆說,她今早去看時人已經沒了,也就是說……

“……姑娘們甚至是老鸨都不知道是何時死人了……那樣慘烈的死狀,不應沒有任何動靜,為何沒人聽到聲響?”

醉香堂今日早早關門了。

待幾個捕快将人用布裹好了擡出去了,晏梓與胥之明方才不緊不慢地到了。

二人側身進了醉香堂。白日裏那熏人的香氣都已淡了下來,一屋子的姑娘面面相觑,有些恐慌。

“想必你們已經看到那姑娘了……呃,那姑娘叫什麽?”

一個姑娘瞥了這有些粗枝大葉的銀發人,道:“她、她叫露伊……是個剛來的姑娘。”

晏梓本來正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兒,聞言猛地擡頭。

“是賣身,還是賣藝?”

“回胥少爺,”老鸨說道,“是賣藝。”

“哦,也就是說,或許是有哪個腦滿腸肥的看上她了,求而不得,痛下殺手也……晏公子?”胥之明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晏梓沒了聲兒,回頭去尋他。

“晏公子?晏梓?燕子!”

晏梓終于被叫得清醒了過來,他揉了揉眉心,道:“沒事兒……”

“……你若是不舒服,不如先回去歇息罷。精神不濟會影響你的判斷。”

“我不是困……是……這姑娘……啧,走神了,對不住。”

胥之明點了點頭,問晚婆:“昨夜,醉香堂裏是否有人自大門進入?”

“怎麽會呢,醉香堂一旦閉門,都是要落鎖的。”

胥之明又問姑娘們:“你們中,有誰與她關系甚好麽?”

“有呀,千兒與浸梅不就……”

“是哪兩個?”

晏梓掃了一眼她們。

“千兒是那邊那個,浸梅……诶,浸梅呢?”

堂上頓時一陣靜默。

胥之明嘆了口氣,道:“晚婆,勞煩您帶我們去看看浸梅姑娘。”

晚婆應了聲,憂心忡忡地拿着一張羊皮紙,帶着他們二人上至二樓的一間屋門前。這門上有塊嵌在門板裏的牌子,牌上帶着暗紋,似是幾朵亭亭玉立的蓮花。

“等等,”晏梓喊了聲,蹲下來,看着門牌角落上的一列娟秀的字,“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晚婆愣了一下:“怎麽會是這樣?”

“怎麽?”胥之明皺了皺眉,問道。

“這是……這是露伊那孩子房門的門牌啊?!”晚婆看了看手中羊皮紙上的地圖,驚道。

聞言,晏梓二話不說,連門也不敲了,直接踹了門進去。

屋內點了幾根明晃晃的蠟燭,一個姑娘站在大紅衣櫃前,抱着腦袋,身着一襲不整的緋紅羅裙,頭發淩亂不堪。細看,還能發覺她其實整個人都在顫抖。

“浸梅?”晚婆上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浸梅撲到晚婆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怎麽了?”胥之明偏過頭,問晏梓。

晏梓眉頭緊鎖,把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拉下來拍了拍,走上前。胥之明愣了一下,扭過頭面向他們的方向。

“姑娘你還好麽?”

“不是我!我沒有啊!”浸梅在晚婆懷裏嚎啕大哭,什麽話都聽不進去,終是哭暈過去了。

晏梓打開衣櫃的櫃門,只見裏頭堆疊起來的衣物上,赫然躺了一把已經帶血的短刀。

晏梓把它拿了起來,翻着看了一遍。這把刀的刀刃已經鈍了,上頭的血跡也已經幹涸,成了暗紅色。晏梓把它拿在手上掂了掂,眯起了眼睛。

“胥之明,喊人來把她帶走吧。明天讓衙門貼告示,就說殺了露伊姑娘的人已經抓到了。”

晚婆一聽,立馬摟緊了懷裏的浸梅,說什麽也不肯放了。

“你血口噴人!浸梅膽子小,怎麽可能殺人!”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晏梓淡淡說道,把那柄短刀用帕子包了起來,“就像,你看得出我殺過人麽?”

晚婆僵住了。胥之明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他道:“晚婆,您不要瞎護了。你也別鬧了,”他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了,“等會兒就叫人來帶她走。現在你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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