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指甲
胥之明捏了下空蕩蕩的手心,問道:“怎麽?噶努找到什麽東西了?”
但是晏梓并沒有回答他。胥之明偏着腦袋聽了聽動靜,心裏一驚。
方才,晏梓蹲下去翻了翻那亮閃閃的東西,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倚到了一根樹幹上。胃裏的那一陣翻湧讓他止不住地幹嘔,難受得眼前一片黑。
“晏梓?”
過了好一陣,晏梓才勉強緩過來。他推開了胥之明摸索過來的手,咳了幾聲。
“晏梓,噶努找到什麽了?你……看到什麽了?”
“……指甲。”
“指甲?”一片指甲犯得着他這麽大反應麽?
“黑色的。”
“黑……黑色的?!”胥之明心裏一驚,“是一絲絲的還是全部?是外層還是裏邊?”
“這我哪知道!”晏梓揉了揉有點絞痛的腹部,彎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那幾片指甲撿起來,“啧,有火折子……”
話還沒說完,胥之明就從噶努脖頸間的一個小皮袋裏摸索出了一個火折子來,遞給晏梓。
晏梓無語地看了這火折子一陣,把它吹亮了。
指甲是彎曲的,凹面帶了些血肉,令人毛骨悚然,一股涼意從後背直沖後腦勺。
“是一絲絲的,在外層。”
“能摳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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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刀片從晏梓的袖口滑進他的手心,晏梓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住了細小的刀片,輕輕刮了一下指甲的凸面。然而這黑色仍然頑固地待在原處。
“露伊身上有睚眦的味道,而中了睚眦後,一定是指甲先黑。你知道的,能讓指甲從外黑到裏的,只有睚眦。”
晏梓皺着眉,看了他一眼。
指甲與血脈相連,睚眦的毒的效果是從心髒部位開始發作的,經血傳開,假如說已經蔓延到了指甲內側,那便是已經中毒頗深了,而指甲外側發黑則說明還有救。
“浸梅,一定有關于睚眦的什麽東西。”胥之明一字一頓地說道。
晏梓整個人都開始發抖了。胥之明察覺到不對,立時把他拉了起來,換作自己蹲下去,在那個坑便摸索了一陣。
“這附近的土都是硬的……有沙土。這地方怎麽會有沙土?”
“是人帶過來的吧……”晏梓揉了揉腹部,舒了口氣。
胥之明直起身,拍了拍手:“有香氣。是這沙土的。”
晏梓這才正眼瞧了眼地上的那堆所謂的“沙土”。那雖然是一堆塵土狀的東西,然而卻還有幾片葉子混在裏頭。晏梓取了一撮放到鼻下,皺眉道:“……只可能是香囊裏的。”
“我們去等那個消息吧。”胥之明道。
兩個人差不多确定了兇手是個崇拜某個與頭發有關的神佛的信徒,同時與睚眦也有關系。他們在胥家整理了一番後,便分開各回各家,休息去了。
既然确定了方向,那麽接下來就方便多了。晏梓立時決定了收拾東西,待這件破事兒一完就走人。
而胥之明則開始猜測整件事的走向了——也許兇手是睚眦內部的人,接了命令,來處置有睚眦相關的消息的浸梅。而浸梅提前通過什麽知道了這件事,與露伊互換了門牌。兇手提早通過晚婆打聽到了浸梅的門牌——所以兇手是提前進到露伊的房中的?
睚眦毒應是兇手下的,既然是醉香堂落鎖之後才進的樓裏,那麽也應是在落鎖前便躲好了——所以浸梅也是落鎖前就将門牌換好了的。不過這不打緊,這與整件案情都并無多大關系,可以放在日後再議。
待兇手進了房內并且殺害了露伊之後,再出于個人的顧慮與睚眦這味毒的特性,将頭發也一并扯走了,并且拔了指甲。接着他帶着頭發與指甲逃到了亂葬崗,頭發可以直接丢了,亂葬崗不時就有大風,說不定哪陣溜進來的小風就把頭發吹亂了,但指甲最好是埋進土裏,不能叫人看了去。然而他偏偏找不到一處柔軟的土了,情急之下便只能解下香囊,用裏頭的物什來草草埋了指甲。
好在噶努鼻子夠靈。否則那麽小一堆香料,再加上亂葬崗的臭氣,差不多都能把味兒覆蓋過去了,普通的狗也難聞到。
胥之明松了口氣,把案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轉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胥之明起床洗漱之後便拉着噶努去城外的雪原散步了。噶努的脖頸上的項圈上挂着另一只更大的皮袋,袋裏裝着些幹糧。他腰間系着一柄長刀,以肉眼估計立起來能到他的腰窩處。刀柄末端有一小孔,系着一串銀白的穗子。
雪原已是關外,人一般是不敢随便走的,容易丢了。因而胥之明也只是在邊上走走。
身旁的噶努突然歡快地“嗷嗚”了一聲,往前沖出去了。
這只可能是遇到熟人了。而噶努認得的熟人,除了他,大概也就只有晏梓了。
“晏公子?”
晏梓正坐在一棵枯木下。樹幹上滿是白皚皚的雪,樹下也到處鋪了,只有晏梓周身的一圈是鋪了幹草的土地,可能是他掃出來的。
晏梓應了一聲,攏了攏身上帶絨毛的披風。
“你穿這麽少?”
晏梓一出聲就好辦多了,胥之明循着聲音的方向走過去,準确無誤地靠着晏梓坐下了,把長刀橫在了身前。
“無事,我今日只是來喘口氣的。”
噶努乖乖在兩人身邊窩下了,打了個哈欠,把脖子伸到胥之明面前。胥之明從它脖頸上的那只皮袋裏摸出了兩個包子,遞了一個給晏梓。晏梓毫不客氣地接下了,等他的後話。
“你過來做什麽的?”胥之明問道。
“無聊。”
“你那燕子回來了麽?”
“沒那麽快。”晏梓搖了搖頭,啃了一口包子,“我那友人雖然消息靈通,可就是太過于靈通了,反而找起來困難。再等等罷。”
“那你對這件案子有什麽疑惑之處嗎?”
晏梓疑惑道:“沒有啊?”
“那我有,”胥之明啃完了包子,随手捧起一抔雪,緊接着長刀出鞘,铮铮刀鳴震得人耳朵疼。胥之明将白雪抹在了刀身上,輕撫刀身,面無表情道,“浸梅是如何得知,有人要害她的?”
将近十日後,池束才從如海的書頁中脫身,當即讓宣盡歡送了信件出去,自己往床上一趴,累作了一根木頭。
宣盡歡剛回卧房便見池束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笑着撲到了他邊上,戳了戳他的腦袋:“還好麽?”
池束微微擡頭,睨了他一眼,突然發力起身,扯着被子将他卷入了被窩裏。
“你怎麽又來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