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易酒
晏梓對于胥三少爺如此想要知道自己為什麽拼了命地想要去找辟邪塢卿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剛想瞪過去,卻又立馬想起來眼前這人是個瞎子,随即撇撇嘴,道:“與你何幹。”
胥之明剛想開口,晏梓卻截了他的話,道:“胥少爺,您愛上哪兒上哪兒去,別來管我,這麽多事跟個大嬸似的,我就這麽好玩麽?”
聞言,胥之明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差。他抿了抿唇,拉住他的手腕,道:“怎麽說也是朋友一場,不想你年紀輕輕就……出事。”
晏梓的手抽了抽,低下頭去:“得了吧……不過認識些日子,就是死了,忘了就好了。”
“晏梓。”
“……胥之明,我累了。你出去。”
被趕出屋子來的胥之明感受了一番大好晴天下的明媚陽光。睡了一晚這才剛起沒多久他唬誰呢?!
心情不大好的胥三少爺想起了沽艾說的那些話,哼哼唧唧地去找媛媛姑娘托她幫忙帶酒了。
屋裏的晏梓還趴在桌上,手裏死死捏着一枚東西。
那是從他脖頸上扯下來的一枚金色小鳥。是他這輩子頭一個讓他有點成就感的人給他的,卻也可能與他生命中至今的唯二的仇人中的一個有關。
哪一個都讓他難以從記憶裏抹掉。
他多少想拿着小鳥去問那個在草場上遇到的人他到底與辟邪塢有沒有關系,他到底是不是辟邪塢卿。
他更希望只是巧合。
媛媛去醉翁莊是三日後,原先是去買些糧食酒水回來,再帶些布匹便是了,一匹馬一大早出去,半天就能滿載而歸。可胥之明這一開口,媛媛這老實的姑娘就愣是給拉了一大節車板來,像是……要給這少爺帶回一車子的酒。
胥之明倒是什麽都不知道,獨自在院子裏曬了一早上的太陽。
剛吃了午飯,那些米粒還沒能讓胥之明開始犯困打瞌睡,天卻突然沉了下來,先是一縷縷的灰雲争先恐後地織上了天空,緊接着便是成片成片地覆蓋了,透不出一絲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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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覺察到了什麽一般,胥之明倚在軟墊上,腳邊卧着噶努,面向着緊閉的大門。
快上晚飯時,燕部的姑娘們在廊下支起了紅燈籠,雨點拍在燈籠上糊出了一片朦胧。
晏梓就是在這片朦胧裏披着雪白的外袍到他屋裏的。
“不吃東西?”晏梓看了一眼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伸手給他往碗裏的米飯上放了些零零碎碎的,并一根勺子遞給他。
“媛媛姑娘還沒回來,”胥之明皺眉接過飯碗,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吳姑娘說的先前一匹馬半天多些就能回來,這都快一天了,說難聽些,爬都該爬到了。”
“興許是路上遇着了什麽事。”晏梓心不在焉地說道,“後日我們啓程去西域,接着去濁水,再往一葦渡江去。”
“去西域做什麽?”
“替束哥拿賬冊。池府他讓人管着,半年去拿一次賬冊。”
“那個池家?……沒想到令盟主竟然是池家人。我說怎麽原家主沒了以後池家還能不倒呢,原來是池盟主撐着……”
“你怎麽知道原家主沒了……?”晏梓看向他,聲音冷了下來,“姑蘇閣不可能告訴你這件事,三少爺的命在七大哥手上,束哥要是氣昏了能把三少爺扣在盟裏讓他永遠都別想回去。對外,束哥可是一直都是密不發喪的。”
“……”
“公子!”沽艾忽地闖了進來,雨水濡濕了頭發,貼了她滿臉,“媛媛回來了!她有事……”
“公子!醉翁莊裏死人了!”媛媛還是個小姑娘,跌跌撞撞地奔進來時一張濕透了的小臉煞白,顯然是被吓慘了。
晏梓一個眼疾手快接住了快要摔倒的她,讓吳輝拿了布巾替她擦臉:“你慢慢說,急什麽。”
“急什麽?死人了她當然急了,又不是你。”胥之明嗤笑道,“媛媛姑娘,你說。”
原來,今日媛媛去尋李家老三給胥之明買酒時,李家老三的鋪子還是沒開。後來她去問了鄰舍的人家。那家主人說李家老三已經将近一個月沒開門了,從前也頂多是半個月沒開門。
大家見這事兒有點不對便一起把門撞開了,誰知一開門,屋裏便是一股腐臭味,沖得人幾欲作嘔。
再開窗看了,那木床上竟是有一大灘的血跡,席上還留有什麽東西的砍痕。
“死的,确定是李家老三?”
“這……應該是了。”媛媛哆哆嗦嗦地說道。
“那你怎麽不讓燕子傳信回來?”
“這、這左右得把東西帶回來吧……”
晏梓噎了一下,讓吳輝把她帶回去了,面向胥之明:“回頭再跟你算賬,我們……”
“明日去醉翁莊上吧。”胥之明笑道。
晏梓無語地看了他一陣,道:“你這混賬東西。”
胥之明哼哼了幾聲,笑而不語。
在城裏,清晨時頂多只會有雞鳴和犬吠。可在這種幽幽山谷裏,那種生靈的聲音便傳不了多遠了,盡是被埋沒在了缭繞的雲霧中,倒是那些枝頭的鳥啼,能一叫唱到天外去。
架在兩個大輪子上的車廂在颠簸中嘎吱作響,襯着噠噠馬蹄在琅琊谷中穿行。晏梓坐在車廂門邊打了個哈欠,用眼角觑了眼在裏頭打瞌睡的胥之明,伸手拍了拍落在自己肩上的燕子的小腦袋。
昨夜的雨還沒下完,露伊與吳輝騎馬并行,各戴一頂鬥笠。晏梓半邊身子晾在外頭,衣服皺起。
“晏梓,不進來麽?下雨了吧?”
胥之明不知何時已經醒了,在車廂裏道。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晏梓頭也不回地說道。
馬是剛從馬廄裏被拍醒了拉出來的,懶洋洋的走不快,四人在路上耗了一個時辰左右,終于到了醉翁莊的地界。
“公子,快到了。”
晏梓應了吳輝一聲,道:“到了鎮上,我跟胥少爺一起進去。你們小姑娘家家就在外面守着吧。”
“公子您莫非是不信任吳輝的辦事能……”
“我是怕萬一我翻出什麽殘肢片肉來會吓到你們。”晏梓無奈地拿扇子敲了敲有些酸疼的後頸,看了她一眼。
醉翁莊上出了人命,許多店家的生意也不大景氣了,一個接着一個地關了門,往日熱鬧的街市也蕭條了不少。
四人七拐八拐地繞過了幾條巷子,停在一處院外。院牆是以土塊壘作的,裏頭的一面整整齊齊地埋了酒罐,一般在釀酒的作坊裏用,是以放些釀酒的原材料,方便拿取。
甫一進院子,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繞在胥之明鼻尖。他皺了皺眉,略感不适。
他正要邁步,晏梓卻突然攔住了他:“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