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然後呢,就這樣吃下去嗎?”

與霧織已經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夏油傑的衣服遺失在山上只能繼續穿着睡袍,披頭散發的模樣慵懶至極。

“嗯。”夏油傑淺淺地應了一聲,擡手将咒靈舉高,從不愛喜形于色的表情中她看見了一絲不可抑制的厭惡。

“話說……”

與霧織歪着腦袋想了想,咒靈操術在平安時期更加是稀有術式,比起式神這類術式更恐怖強力,無限制的吸收吞噬咒靈馭使相比代價也是極高的吧。

“很難吃嗎?”

她光是聞到味道就有些受不了,吃下去的話,應該更不好受。

“……啊。”夏油傑聽到與霧織的問題時頓了下,仿佛回答過無數次一樣,語氣格外平靜:“還好。”

也就還好。

這兩個字早已經過載了許多苦楚,沒必要再四處散發出去。

如果這樣做能夠讓大家分攤這份痛苦,那麽就更加無法言說了。

他微微張嘴,伸出丁點舌尖。

與霧織見他這幅樣子也閉了嘴,坐在矮桌前撐着下颚看他,清隽的側臉看似單薄溫柔又如冰錐鋒銳無比。

好像雨後彌漫山澗的霧氣,還是把視線模糊了。

與霧織驀然開口:“如果很難吃的話,可以許個願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出聲,也許是霧氣太濃,她想要驅散一些。

“嗯?”

夏油傑逆着光微微回頭,被遮住的陰影勾勒出筆鋒一樣的五官,他唇角彎了彎,被與霧織略帶幼稚的話語惹笑了:“許願?你要給我糖吃嗎?”

與霧織搖着頭:“也不是,或許我可以讓它的味道不那麽……”惡心。

大概猜到了與霧織會怎麽做,他煽動了兩下長睫,有些好笑地回應:

“如果這種東西味道變好了,那還需要吃下去嗎?”

如果咒靈,變成棉花糖了。

那還有祓除的必要嗎。

“……”與霧織眨眨眼睛,指着夏油傑指尖散發出焦褐氣息的咒靈球,淺笑道:“這種東西本來就不需要吃下去啊。”

“與生俱來的術式從來都不是一種枷鎖,而是一種選擇。”

夏油傑的瞳仁出現幾分空白,想起了小時候蟬鳴的夏日。

他在院子裏曾種過許多花,傾盡所能小心翼翼的照顧,可只有一朵生根發芽了,它的根莖纖弱,潔白又美麗。

可惜這只獨為他盛放的花朵,還未來得及觸摸就已經被折斷了根莖。

他拿着水壺在烈日當頭的院子前傻愣愣地站了許久。

那個夏日還沒過去,就已經走遠了。

信念從來都不是揮之即去的選擇,而是融入他日常中點點滴滴的失敗與跌倒,彙聚而成他面前的道路。

随後與霧織聽到夏油傑輕聲道來,帶着少年期的沙啞與漫不經心:“……說的也是,我選擇了它。”

說完後将手裏的咒靈球塞入嘴裏,化作一股黑流融入黑發少年的體內,那股惡心的味道不斷翻湧上來。

夏油傑的瞳孔出現一條條裂痕與血絲,然後驟然閉上。

他選擇了這個,又能給他帶來什麽?

與霧織透過他眼中的縫隙看見了不斷翻滾的暗湧,最終也沒有伸手。

已經存在的縫隙只會越來越大,永遠不可能自我愈合。

“……”

夏油傑捂住自己的嘴,胸口不斷起伏着,喘氣着,也許是與霧織在身側的關系他很快就睜開了眼睛,入簾的卻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紅色果子。

“吃嗎?”與霧織遞了過去,“昨天你好像還挺愛吃的。”

昨天?

柔軟的回憶如水一樣在他面前攤開。

夏油傑無意識地點點頭,竟然直接低頭叼了起來,唇瓣輕輕擦過她的指腹,頗有幾分昨天倦懶的狐貍模樣。

嘭——!

卻沒等兩個人有所動作,爆炸聲随着青煙在夏油傑身上炸開,與霧織連忙退後兩步,警惕地望向他。

“夏油同學!?”

怎麽回事?

這青色的霧倒還有幾分眼熟。

只見夏油傑的身形緩緩從青霧中緩緩顯形,他咳嗽了兩聲,身後出現疑似毛茸茸的東西晃動着,慢吞吞道:“沒事,這是咒靈被吞後的反噬效果,剛剛有些走神了所以才沒控制好……”

“不會對宿主造成傷害的,放心吧。”

說着他動了動頭頂上的耳朵,朝她安撫一笑。

“……”

“…………???”

與霧織愣住了,險些沒站穩地靠在紙門上,指着他頭頂的耳朵和尾巴有些結巴:“這、這也屬于反噬現象?真的沒問題嗎?”

“嗯?”

夏油傑疑惑的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猝不及防地看見身後那條蓬松的大尾巴,頓時陷入了僵直和沉默。

然後他再緩緩伸手摸向自己的頭頂,捏着自己的兩只毛茸茸的狐耳,雖然臉色依舊沒什麽變化,但內心已經翻起驚濤駭浪。

這是什麽?!

按照術式的反噬效果來說,就算他沒控制好,也不可能對他造成——

沒有實質性傷害。

夏油傑頓悟這個特殊性質,因為受到了與霧織的削弱,反而更加沒什麽危險性了才沒有刻意壓制,加上走神所以才中招了。

只不過沒有和昨天一樣完全變狐,而是變成了這種半人半狐的樣子。

應該持續的時間也會更短。

“……”

夏油傑開始有些懷疑人生,有些後悔接下這個任務了,早知道還是讓悟來了。

不。

絕·對·不·可·以·讓·他·來

夏油傑只能無奈地解釋完後,發現與霧織不知何時站在他身邊,低着頭盯向他身後被壓在睡袍下的尾巴看。

“……霧織?”

夏油傑噤聲,有些不自然地搖了搖尾巴。

女孩子……好像都挺喜歡這種毛茸茸的東西,對吧?

善解人意的夏油傑出聲詢問:“要摸摸看嗎?”

“可以嗎?”與霧織又仰起頭盯着兩只大號的毛茸茸狐耳瞧,眼神中莫名多了幾分煙火氣息,仿佛一伸手就能拽下來的紙鳶。

“嗯,沒關系。”夏油傑手肘撐着膝蓋,很貼心地彎下腰,好讓與霧織能輕松觸摸到自己的耳朵。

“唔……好舒服。”

“對,就是這裏,摸一下這裏。”

??

???

五條悟踩着大步走到門口,差勁至極的隔音能完全清晰地聽見房內意味不明的對話,白色毛茸茸的頭頂立即出現問號三連。

五條悟臉色霎時震驚,随後又跟調色盤似的陰沉帶綠,擡腿把門大力踢倒!

轟隆——!

大門已經報廢了,二重紙門也被毫不留情踢飛!

卷起一陣塵霧的同時還帶着白色大貓貓炸破天際的怒吼。

“喂!?你們在幹什麽啊!?混賬傑你給老子出來!”

與霧織放下揉着大尾巴的手,看向門口遲疑道:“……五條……悟?”

帶着圓框墨鏡的銀發少年一手抓着遺落在山上的校服,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臉色可想而知的有多差。

當他發現好像不是那種想象中的畫面時,五條悟當即松了口氣,卻又覺得憋屈。

特別是看見屋子裏的兩人竟然還靠在一起,頓時扯下鼻梁上的圓框墨鏡丢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上去拽起夏油傑的衣領。

“夏!油!傑!”他咬牙切齒道。

“……悟?”

夏油傑懵了一下,額邊的發絲滑動到鬓邊,喉間滾動了兩下又無奈地笑了笑,剛準備開口卻被打斷:“我們……”

“我們什麽也沒幹?”

五條悟陰恻恻地搶話,瞥了一眼衣着端正的與霧織,提着夏油傑的衣領反問:“你這身松松垮垮的睡袍是怎麽回事?”

夏油傑:“那是……”

“因為你校服丢在山上了?”五條悟研磨着齒尖,擰着他衣領的拳頭逐漸收緊,臉色愈發漆黑咆哮:“你祓除什麽咒靈需要脫衣服啊!?”

夏油傑揉着脹痛的額角,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與霧織,只能再次無奈開口解釋:“這件事……”

“絕對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怎麽樣!?”

夏油傑被噎得無法出聲:“……”

五條悟到底看了多少垃圾書和電影,至今也是夏油傑無法理解的事。

明顯心虛的表情讓五條悟暴起,下一刻手臂猛力勾過夏油傑的脖子勒緊,這才注意到他身後不斷拍打地面的尾巴,音量驟然拔高:“你竟然還有這種不可告人的嗜好!?”

夏油傑震驚:???

“你他嗎給我松手!”夏油傑忍無可忍想反手掀倒五條悟,卻被五條悟勒緊脖子不能動彈。

兩個成年體型的DK扭打成一團,屋子太小又不方便施展手腳。

與霧織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擡了下眼皮:“要不你們出去打吧,等下輔助監督回來又要記上一筆額外支出,你們就等着被夜蛾老師揍吧。”

當事人無所表示,甚至還有點困。

夏油傑氣籲籲地彎腰撿起自己的校服穿上,然後一腳踢上五條悟的屁股,黑着臉指了指窗外。

“走,我們出去說。”

五條悟當即怒不可歇,“走!”

***

***

與霧織給自己倒了杯茶,聽着外面山上一陣噼裏啪啦的動靜,打鬥的聲音比昨天對戰咒靈時還激烈。

緊接着人群的驚呼開始響起,動靜也稍微收斂了一下。

好像消停了?

她起身走出去卻發現旅館外堵滿了村民,圍着不遠處的田地交頭接耳,喧鬧不已。

什麽情況?還沒打完?

與霧織繞過人群好不容易站在靠前的位置,卻發現周圍指指點點的村民嘴裏念叨着什麽狐仙顯靈,然後一個個跪下來叩首。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與霧織有些懵。

更懵的還有另外兩個大打出手的DK。

狐仙?

她下意識看過去,沒有絲毫遮掩的夏油傑披散着發絲站在田地上,毛茸茸的狐耳和尾巴抖動了兩下,一臉懵逼。

“傑!哈哈哈哈哈哈!”五條悟則抱着肚子,不停拍着膝蓋狂笑,“你被人當成狐仙了哈哈哈哈哈!!”

“狐仙大人顯靈……”

村民們口中念念有詞,接連跪拜。

“……”

夏油傑不僅臉上挂了彩,衣領被五條悟拽得皺巴巴,表情一直呈現放空狀态。

“噗嗤。”與霧織看了一眼路邊的小石像,頓時笑出聲。

不得不承認,夏油傑和路邊小狐貍的石雕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難怪會被當成狐仙大人。

五條悟依舊在狂笑,甚至打到一半掏出手機對着夏油傑一頓猛拍,還把還朝霧織呼喊。

“快來!我要拍下來給硝子和一年級的看哈哈哈哈!!”

“悟。”

夏油傑微微一笑,掌心頓時冒出焦黑焦黑的漩渦。

“快看!真的是狐仙大人!!”

“喂傑這裏還有很多普通人啊!”五條悟咧開嘴角,跳到路邊抓起與霧織的手趕緊躲開。

結果因為笑得腿發軟,無限也忘了開,被夏油傑臉色猙獰地抓住後衣領,狠狠将那顆白色腦袋摁進田裏。

“唔唔唔!??!”五條悟一邊掙紮一邊豎起中指。

與霧織:“……”

作者有話要說: 玩歸玩鬧歸鬧別跟傑哥開玩笑(?

下一個進入星漿體事件啦爹咪登場!巨大轉折要來了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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