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這句話果然沒過多久就靈驗了。
學校, 走廊,深夜。
熟悉的場景, 熟悉的時間。
紅白相間的神明少女盯着眼前這個白發藍眸的男子,差點咬碎一口白牙。
“喲!”
果然是屬于五條悟極為熟悉輕佻的語調,她望過去,對方蒼藍的眼底分明盡是冰霜之色,卻發出了輕快上揚的問候,熟稔至極地打招呼。
“好久不見呢。”
與霧織看了一眼蹲坐在地面上的短發女生,竟然是初遇五條悟那次的女孩子, 當時她沒有來得及聆聽祈願就被迫跟五條悟打了一架。
原來如此,被利用了啊。
短發女生正哭哭啼啼地向她道歉:“對、對不起嗚……我只是想再見到你……”
“好啦好啦,見到了也就沒你的事了。”
五條悟一拍手毫不客氣地打斷她, 不留多餘的空間,短發女生的話哽咽到一半再次昏睡過去了。
與霧織當機立斷回身, 只見他垂下的眼眸微掀起, 揚起漂亮的唇線露出詭谲一笑。
指尖不知何時擡起結成手印,身後那帶着幾分研磨齒尖的餘音, 咀嚼出一段晦澀的文字。
——“領域展開。”
「無量空處」
剎那間, 由他身後咒力的形成體化為無數條光束襲向與霧織, 頃刻覆蓋了整片區域, 無死角, 無縫隙。
很完美的……成品領域。
與霧織猛然僵住身體竟然感到一絲難以呼吸, 身軀竟然有種被凝固的感覺,怎麽可能?
領域內的景色十分絢麗, 如同身處無邊際的宇宙, 繁星點綴。
廣域, 卻又無時無刻令人窒息。
他這個年紀怎麽可能開啓領域?!
竟然還擁有維持這樣龐大領域的咒力, 該真不愧說是五條悟嗎?
頃刻間大量的信息開始湧入腦中,與霧織只能平緩呼吸,接收着信息的同時還要警惕五條悟的動向。
“沒用的。”
輕柔的吐息拂過耳畔,他懸浮在空中滿意地盯着他施展而出的傑作。
随後輕柔地擁了上來,臂膀将她完完全全擁進懷裏,嗓音帶着不可抑止的愉悅與成就感:“這是專門為霧織而完成的領域喔。”
什麽?
與霧織有些艱難地思索,推開不斷湧進腦中的信息,試圖讓一切形成必要線索鏈,獲取關鍵信息。
不可能吧?
她是神明,天生擁有壓制咒力的能力。
比如漏瑚的領域可被輕而易舉破開,通常的領域根本拿她無可奈何。
專門為我所完成的……領域?
果然針對性的領域确實比通常領域強,但有誰會特意為一個人而制作完成出這樣一個領域的?!
太瘋狂了吧。
因為是五條悟所以做事随心所欲完全不用擔心後果嗎?
而且絕不是領域增強的原因,而是——削弱針對者。
她被削弱了?
她眼中閃過一絲錯愕,摟在腰間的手收緊,白發藍眸的男子在她耳邊輕笑起來,親昵道:“這麽快就想明白了?真不愧是我可愛的——”
“女朋友呢。”
——是關系嗎?
建立某種聯系而達成的制約?
“很驚訝吧?”五條悟薄唇彎起好看的弧度,塌下腰身,将下颚抵在與霧織的頸窩處,惡劣噴灑着溫熱的氣息。
“其實沒有那麽複雜哦。”他另一只手虛蓋在與霧織的雙眸上,替她遮擋住一部分視線。
羽睫輕輕掃過掌心,很癢。
五條悟似乎阖上了眼眸,帶着疲倦的低語響起:“因為最起初構築領域的想法,不過是在思考怎麽才能把你關進來而已。”
“——!?”
你有病嗎五條悟!?
“圍繞這樣的想法展開不斷的調查與嘗試,終于成功了……我是天才吧,在這個年齡就展開了領域,打破記錄了哦。”
帶着揮着不去的滿足感與驕傲,嗓音卻越來越沙啞。
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企圖将自己關進領域裏?
随着愈發緩解的凝滞力,與霧織凝神察覺到了什麽,冷聲道:“展開領域極其消耗咒力,你關不住我的,等你咒力見底就死定了。”
“沒錯。”
愈發低啞的嗓音游走在她的背脊,糖霜的氣息黏膩又難纏,她卻感受到了一股……怒意。
“當然,我也可以在這裏把你殺掉。”白發少年嘴角揚起沒有溫度的弧度,輕飄飄地說出第二個提議。
應和般的殺意從眼底溢出,卻又覆蓋上了一層糖漿般甜膩缱绻的目光。
又被輕輕地眨眼抹去。
“這些當然都随我喜好哦。”
簡直不要太狂妄,這樣的說法讓人很難覺得他面對的是神明啊。
好像他才是主宰者一樣,真是令人不爽。
其實根本就下不了手吧,否則沒必要特意為了她而構築一個如此龐大的領域。
與霧織漸漸放下緊繃的心态,被遮擋住的眼眸愈發冷淡,無論如何都必須要面對這家夥嗎。
“這段時間發生了好多變故。”
五條悟似乎在享受這片刻的安寧,這裏什麽也沒有,卻又什麽都存在。
他低頭盯着那片白皙的後頸,漫不經心地開口:“先是小霧織叛逃,後來傑也叛逃了,你們是在玩什麽誇張的策反游戲嗎?或者說這是某種流行?”
“真過分……只有我被丢下了啊。”
與霧織抿唇,說得這麽可憐,實際上卻做着極度惡劣的事情。
五條悟的指腹摩挲着她後頸那片柔軟的肌膚,浮起淺紅的指印,像極了某種标記。
“不過正是因為這件事,我回了一趟家,恰好找到了一些令人驚喜的線索。”
他眯了下眼眸,彎唇:“果然應驗了那句瞬息萬變的天空,誰也無法想象接踵而來的究竟是什麽事呢。”
又像是預告接下來糟糕的事情。
“是吧……病禍神。”
與霧織瞪大了瞳孔,轉頭闖入他那雙忽明忽暗的眼眸之時,周圍頓時一片漆黑。
繁星隕落,明光皆熄。
一切像被指尖碾滅的燭火。
世界陷入黑暗。
“老實說我還沒想好怎麽處置你啊。”
五條悟口吻帶着慣有的漫不經心,蒼藍的瞳仁有些渙散與沉寂,像極了疲倦的旅人:“傑不在了,都沒人跟我商量事情,嘛,我也不會告訴他就是了。”
“不過現在最需要解決的問題是這個啊……”
他扯下墨鏡,緩緩俯下身軀靠近與霧織,手托起她的脖子用力咬上了上去,撬開對方合上的牙關,熟悉的血腥味蔓延在口腔中。
微微眯眸,喉結不停地上下吞咽。
是饑餓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不斷湧上來,硝子說他這是某種病症,無藥可救了大概。
所以。
他舔了下猩紅的唇角,到底該怎麽緩解這些接踵而來的症狀呢。
***
***
再度醒來時,與霧織知道她已經脫離領域了。
他關不住神明的。
那是人類所無法并肩的存在。
所以他換了一個方法,在這裏與霧織見到了一樣熟悉的東西,纏繞在腳踝上的白色繩子,上面系着小小的金色鈴铛。
走動幾步便會發出清脆叮鈴的聲音。
與霧織蹲下來,指尖緩緩拂過這根足鏈上流動的白色脈絡,很熟悉的氣息,這就是五條悟所說的「注連繩」。
拿不下來。
這裏面有對于神明來說的桎梏。
與霧織思索了半響,她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透過窗戶能看見天空是極淺的粉色,飄浮着一團團棉花糖模樣的雲朵,看起來柔軟又蓬松。
而她身處在一間看似糖果做的小屋,巧克力镂空的窗戶,餅幹做的家具,糖果點綴的飾品。
甜膩的氣息無處不在,糾纏不休。
并且屋子裏的氣溫很低,像冰櫃一樣散發着白色霧氣,不,這更像是巨大的冰櫃內部。
也許是怕糖果與巧克力融化,也許這才是他內心真正的溫度。
這是夢境。
屬于五條悟的夢境。
因為無法關住真正的神明,所以用「注連繩」開啓神界,将她的意識鎖在這裏。
以夢為界。
這裏就是他所掌控的世界。
任何等級或強度都由夢境的主人操控,所以這裏也就不存在什麽神明人類咒術師之分了,還真是有意思。
沉寂了這麽久她還以為五條悟放棄了,原來是在鑽研怎麽啓用「注連繩」。
五條悟這家夥……真是聰明又格外幼稚。
與霧織輕輕地笑了起來,糖果屋與棉花糖做的天空,是什麽美好的童話故事嗎?
冰冷的霧氣與糖霜的味道不斷圍繞在身邊,這是屬于五條悟的氣息。
這不是童話,而是另一種病。
行動力極強的少年将臆想與現實融合,鑄就這如童話般甜美的牢籠。
但與霧織依舊十分篤定一件事,五條悟是關不住她的,她會回到她應有的位置上。
過分自大的五條悟并沒有對她下什麽禁制,可以随意自由地走動,當她摘下櫻桃與草莓做成的點綴時,觸感光滑。
“怎麽樣?要嘗嘗嗎?”
耳邊被輕吐了一口氣,白發藍眸的少年永遠會悄無聲息的出現她身後,熱衷于找到她不一樣的表情。
可惜沒有,與霧織冷淡地撇他一眼。
五條悟撚下一顆糖漬櫻桃,朝她露出相當爽朗的笑容:“都可以吃哦,而且放在這裏永遠都不會變質。”
與白色糖霜般的羽睫下包裹着璀璨的寶石,眼神相當的黏稠與甜膩,像被撒上了糖霜,襯托着那雙蒼藍如琉璃的瞳仁。
被關在甜點屋中的神明少女回頭看他,绮麗的容貌與冰涼的白霧相映成輝,在此刻顯得動人至極。
與霧織目若秋水,只需輕輕垂眸拒絕:“不要。”
便會得來意料之中的行為。
“乖,張嘴。”
對方趁着空隙強硬塞入了一顆櫻桃,與霧織頓了下,咬碎嘴裏的櫻桃,夢境中的五條悟比現實更加我行我素,蠻橫并不講道理。
而且似乎解放了某種屬性。
開始不停地投喂甜食。
“太甜了。”
“這個也很好吃對吧?”他輕巧地從窗臺下掰碎了一塊巧克力,然後遞進自己嘴裏舔了下唇角,眉眼彎起:“甜有什麽不好?你會在意這些嗎?”
是質疑,也是他無所顧忌的依仗。
真的不在意嗎?
什麽時候才會露出驚訝或者厭惡或者不一樣的情緒呢?
可能還需要再過分一點?
那也沒關系吧?
眼前身着白襯黑褲的少年被柔軟的光暈籠罩,唇角寵溺的弧度比起周圍的甜點,散發出更加清甜誘人的香氣,讓人忍不住想品嘗。
這裏是……沒有任何攻擊性的夢境。
逐漸參透夢境的與霧織輕輕抹掉嘴角的碎屑,微笑着回答他:“但是不會讨厭。”
果不其然,五條悟的眼神發生了些微變化。
滿足。
僅僅只是一句話,便能讓眼前這位比之天驕的少年産生一股……滿足感。
這不是五條悟本人,只是夢境中自我滿足的幻影而已。
他摟緊了與霧織的腰,幹脆将她橫抱起來,發自內心愉悅地開口:“累了吧?我們去休息吧?”
不等她回應,便自顧自地走到床邊。
漂亮柔軟的圓形床也是棉花糖做的,被輕柔放下的與霧織好奇地坐起來摸了摸,然後嘗試地扯了一塊下來。
果然,看起來舒适無比的圓床被扯出一塊空缺。
五條悟按住她的手,難得發出了嚴肅的制止性言論:“這個不可以吃噢,這是要用的。”
用?
與霧織眨了兩下眼睛,然後另一只手又伸出去扯下大塊,本來就脆弱的棉花糖床更加搖搖欲墜,沒等五條悟躺上去就——
嘭——
塌了。
五條悟:“……”
懂了,下次換大理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