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人再見
封刀一氣之下摔門而出,嘭的一聲,勞力士的脖子立刻縮短了一截。
“你怎麽那麽怕他?”少年還是很虛弱,氣色看起來稍微好了點,氣走封刀他的心情十分愉悅,起了聊天的興致。
“你懂個屁!我這叫尊重。”
林啓明啞然失笑,這笑不帶一點疏離的味道,溫暖和煦,明朗而漂亮。
勞力士搬了把椅子,拖到床邊,坐了上去,歪着身子,斜着眼,似笑非笑,“嘿,老大來一趟,你沒缺胳膊少腿,看樣子還好了不少。”
這一下林啓明能夠安靜的打量他,他的模樣不甚出挑,但是放到大街上很難讓人忽略,眉宇間盡顯凜然煞氣,身材十分健碩。如果說封刀屬于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型,那麽勞力士的肌肉穿了衣服也藏不住。林啓明把他和古銅色的健美先生對上號,毫不違和。
兩人心照不宣,各自忽略那一盆水和搭在盆邊濕漉漉的毛巾。
手機一響,勞力士剛一接通,裏面傳來震天怒吼,“不許碰他!你他媽要是敢給他擦身子,老子保準廢了你一雙手!”接着還傳來了手機摔地的聲音。
他石化了,這……老大多慮了。
林啓明收起笑容,一臉嚴肅,“他打來的?”
勞力士面露尴尬,摸摸腦袋,點點頭。
林啓明舒了口氣,努力讓面色稍做緩和,“上次真的不好意思,砸壞了你的手機,我一定會賠你一個新的。”
勞力士哈哈一笑,“不用,不差錢。壞了正好,我買了個愛瘋六艾斯。”
窗外陽光燦爛,空氣裏飄散着一股暖意。林啓明放下戒備,問出心裏一直存有的疑惑,“我和他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你知道嗎?”林啓明口中的“我”自然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
勞力士搖搖頭,你們倆的事,我怎麽會知道。我是真男人,又不是好打聽的小娘們。他臨時被呼到上海,保護封刀的安全,第一個任務居然是守着酒精中毒的少年。他也沒多想,老大叫做什麽就做什麽,想那麽多自尋苦惱。
“我不知道。不過,老大派我來守着你,對你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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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啓明一身的傷,皆拜封刀所賜,确實是很“不錯”,他半點表情都沒有,語氣平淡,“我這樣也叫‘不錯’。”
“話不能這麽說,老大雖然把你打進手術室,醫藥費一個子都沒少付,請的最好的醫生,住最好的病房,享受最周到的醫療服務。”
“你這是什麽邏輯?打了人用這些就可以彌補了嗎?”
“我打完人都是拍拍屁股就走。”
“……”林啓明氣急,臉憋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勞力士見狀,“你別急,聽我說。我十年前就跟老大後面混,他叫我來守着你,是真的看的起你。哥們勸你一句,別瞎鬧騰了,順着老大點,老大不是壞人,好好和他說,他有時也能聽進去一點。可千萬別騙老大,別惹老大發火。你看我怎麽着也能撂倒幾個,在老大跟前,兩個字,玩完!老大一招就能把我給弄趴下,要不我跟他後面當小弟?老子好歹戴勞力士金表!老大最讨厭人耍小聰明,一旦被他察覺會死的無比凄慘。”勞力士為了更好的诠釋自己的話,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聽完這一大通話,林啓明微微閉上眼睛,默然不語,半晌開口道:“一直沒有機會問,你叫什麽名字?”
“何力。江湖人稱肌肉力、勞力士,不嫌棄你就叫我阿力吧!”
“阿力,你老大叫什麽名字?”
勞力士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操!你到現在連老大叫什麽都不知道!老大究竟在玩什麽?”
“你告訴不就可以了。”或許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知道,但林啓明确實不知。
“大風集團聽過沒?”
耳熟,好像以前聽趙蕊提過。
“靠!你連大風集團都沒聽過?你平常都幹啥?不看新聞不看報?皆跟被窩裏撸?”勞力士難以置信,想不到如今文明社會居然有人連大風集團都沒聽過,在他的觀念裏頭,你可以沒吃過豬肉,但不能不知道大風集團。心中猛然升起一股壯志,他要為無知的少年做适時的科普,“大風集團,房地産起家,世界五百強,啥玩意只要掙錢都搞。咱老大叫封刀。你都沒聽過?”
林啓明茫然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日!”勞力士就好像在看一個山頂洞人,脫離人類文明社會,基本的常識都不知道。
林啓明平常忙着上班,朝九晚五,下了班還要給一幫孩子補習功課,對社會上事情了解不多,也就偶爾聽趙蕊說說。大部分跟他的工作沒多大關系,他也就沒放在心上。不知道其實不奇怪,但在勞力士看來就很奇怪。
“老大頭上還有一個哥哥,叫封戈。”勞力士啧啧舌,“有機會你要是見到,才會知道肚子裏同樣都是五髒六腑,偏偏人家多長了幾個心眼。那可真是一個厲害角色!。”
勞力士收起來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表情十分嚴肅,“話說這麽多就是想告訴你,老大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要好好對老大!”
“......”
“否則,老子的拳頭不是吃素的!”
林啓明捉摸着勞力士是不是暗戀封刀?萬一真是這樣,再好不過了。他很願意離得遠遠的,堅決不做第三者。
勞力士長長的嘆了口氣,追憶往昔,緩緩說來,“我是泰國拳王的兒子,嘿嘿,私生子。”
對于自己的身世勞力士毫不忌諱,英雄不問出處,私生子又怎麽了?“我爸好賭,欠了一屁股債,打-黑-拳還債,莊家要他輸,結果他玩了點心眼,賽前把所有身家都買了自己贏。當然他贏了,掙了一大筆錢,害了莊家賠了更大一筆錢。結果莊家人多勢衆,找人把我爸給砍死了。再厲害的拳王,哪能抵得上一票子人砍你一個。我媽聰明,知道我爸那樣的混不長久,卷了他一筆錢回到東北,撫養我長大,我手上戴的這塊表就是我媽從我爸那裏摸來的。”
勞力士伸出手好給林啓民看看他手上金光閃閃的腕表,“我媽常挂嘴邊她當年如何機智,早點脫了身,否則她不光要和一幫大小老婆争家産,說不準還得要給我老子掏一筆喪葬費。我以前挺渾的,不是個好東西,走上了我老爸打拳賭拳的老路,把我媽氣個半死。我回不了頭,越打越遠,後來在泰國被人算計,是老大救了我。他對我很好。”勞力士說到這裏,停了停,“言歸正傳,老大真是個好人。你要聽話。要是惹他煩了,甭等他收拾你,我第一個饒不了你!”說着說着,語氣就變了味道,林啓明猛然感到脊椎上竄起一股涼氣。
勞力士久久的凝視着他,半晌突然笑了起來,“別緊張,這些年我脾氣改了不少,不會動不動就拿刀子把人剁吧碎了。”
林啓明突然感覺那股涼氣變成了冷汗,順着脊背如瀑而下。
該說的都說完了,勞力士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去了。
“為什麽你要救我?”
“老子缺個小弟,看你正好合适。”
他的嘴角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能跟在老大後面,真好!
林啓明心想這得多忠心啊!封刀給喂了什麽藥?真想弄兩副來給小蕊。林啓明仰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感覺到一陣濕意從眼眶中緩緩倒流而下。小蕊,你現在怎麽樣了?
趙蕊那頭,當醫院通知江上男性浮屍就是林啓明後,她驚慌失措,立馬打電話給楚昊。接到電話的楚昊推掉了手上所有的工作安排,趕到醫院,看着太平間裏冰冷的鐵床上躺着的那具浮腫的屍體,一時之間難以接受。經過DNA比對,科學的證據擺在他的面前,他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林啓明死了......
經過一個多星期的修養,林啓明能下地活動,扶着手推架在醫院裏四處逛,算一種康複鍛煉。他要早點恢複,早一日恢複,早一日就能擺脫封刀的控制。
封刀來的次數很少,勞力士說他最近挺忙。他忙他的,林啓明求個安穩自在,見不着他心裏很自在舒暢,粥都多喝了幾碗。
封刀得空,就想着去問候問候小騙子,如今他對這個人産生了極大的興趣,特別想一探到底,是真得換了靈魂還是精神分裂?封刀覺得有趣極了。
他在醫院門口碰到剔牙的勞力士,就問小騙子情況怎麽樣?勞力士如實對答,他心情不錯,經常下地走走,胃口也挺好,吃嘛嘛香。封刀一聽,臉色難看,敢情老子不在你日子過得挺舒坦!勞力士見狀,腦子一轉立刻換口,他絕對不是因為瞧不見老大心情才好的。封刀臉色更加難看,有些人,真得不适合多說話,比如勞力士。封刀上前一頓暴揍,揍完理了理起皺的西裝,大步朝小騙子的病房走去。
勞力士揉了揉熊貓眼,想破腦袋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小騙子不在病房,封刀神色狠厲。
林啓明正在做每日必定的康複運動,慢慢悠悠在醫院晃蕩。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在他的視線內——趙蕊!她戴着帽子,紗巾把臉裹得嚴嚴實實,林啓明還是認出了她。他們在一起将近有五年,她的背影,她不經意的一個眼神,一颦一笑早已經深深地烙印在林啓明的心裏。只不過,這五年對林啓明意義非凡,對趙蕊來說一文不值。
他剛要上前,想到自己此時的模樣,腳步停了下來。冒失上去相認,小蕊一定會吓壞的。
趙蕊埋頭快走,高跟鞋蹬蹬蹬踩在醫院大理石地板上,她沒注意到杵着不動的林啓明,經過林啓明的時候撞到他,包掉了下來,裏面的文件撒了一地。林啓明蹲下身幫她撿,無意中看到了一張孕檢單,拿了起來,只覺得那張薄薄的紙有千斤重。
“謝謝。”熟悉的聲音在林啓明聽來卻好像絕大的諷刺,趙蕊從林啓明的手裏抽回那張單子。
林啓明沉默了一會,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穿高跟鞋對孩子不好。”
趙蕊站起來掃了他一眼,側過身子的時候,林啓明看到她的嘴唇微微動了動,說了三個字,“神經病。”
林啓明失魂落魄地看着趙蕊離開。楚昊和小蕊在一起多久了?小蕊都懷孕了。
林啓明愣愣出神,沒察覺肩膀被人一拍,“林先生,你在這做什麽?”,他回過神轉過身看是李醫生。李醫生查完房路過,瞧見林啓明,上來問候。
林啓明臉色有些不好看,半晌說:“沒事。”說完扶着手推架走了,徒留李醫生站在原地。
“小騙子,不好好在床上躺着,你瞎逛啥?”林啓明看到怒氣沖沖的封刀,一語不發,繞過封刀朝病房方向走,封刀抓住他的胳膊,“你就這麽不待見老子。”
林啓明眼睛裏滿是淡漠,無力道:“我真希望從沒有遇到過你。”
封刀松開手,一顆心頹然落地。夕陽透過落地窗,撒下一地金黃,在他們的背後形成兩個長長的影子。影子越拉越長,先是交錯,然後分開,越離越遠。
不能就這麽算了,殘忍的念頭他腦中迅速膨脹,咱們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