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早在誠王和明琅被“捉奸”之時, 宣德侯府已經站在了誠王府的對立面。

現如今宣德侯府有把柄落在誠王府手中,誠王府焉肯輕輕放過?那是一定會大做文章的。

宣德侯惶急,低聲向老宣德侯求教,“爹, 為今之計, 如何是好?”

老宣德侯臉色陰沉, “儒兒放心,就算江家有錯, 錯全在為父, 與你無關。”

宣德侯心中一松,但未免有些慚愧,“都是孩兒對不起您老人家。”

老宣德侯對他這個有良心的親生兒子滿意到不能再滿意, “只要你能保住宣德侯府、光耀江家門楣,為父便心滿意足了。”

宣德侯聲音低低的, “總之一切為了家族。”

這父子倆堅信自己正确的。

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家族。

多麽的冠冕堂皇。

……

張鄠高高站在牆上,心中有大大的遺憾。

如果放在前世,他可以身姿飄逸的跳下去, 在五妹妹面前、在五妹妹的家人面前露個臉, 出個風頭。

但他如今還不到十歲, 功夫還不到家。

“五妹妹, 我不是來玩耍的。”張鄠回答明探微的問題,“聽聞有歹人要算計藥大夫, 我專程到此, 暗中保護。”

“六公子你真是古道熱腸。”明探微開心的誇獎。

“哪裏哪裏, 不過是舉手之勞……”張鄠謙虛。

他在牆上站不穩,身體晃了晃, 險些掉下來。

幸虧石青和石星兄弟二人,一邊一個托着他,徐徐飄落。

其餘的人也先後下來了。

其中有一名灰袍中年人,寬袍大袖,飄然若仙。

“六公子你這樣,像飛一樣。”明探微有點羨慕。

“微兒也想從牆上飛下來麽?很容易的。”藥歸塵柔聲問。

藥生塵因為江家父子的厚顏無恥生了半天的氣,這時卻哈哈大笑,“小塵塵愛屋及烏,好不容易逮着機會,趕緊巴結小微微吧。”

藥歸塵和明琅同時紅了臉。

明琅輕輕推開藥歸塵,“去吧。”

明玕笑,“藥大夫,咱倆打個配合,好不好?”

藥歸塵答應一聲,和明玕一邊一個托起明探微上了牆,又從牆上飛下來。

“好玩好玩。”明探微眉眼彎彎。

明肅政扼腕嘆息,“可惜我不會功夫啊。”

這麽好玩的事,沒有他的份。

栗輝把藥歸塵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灰了心。

他倒是不想認命,他想争上一争,但他和藥歸塵的身手,未免差得太遠。

“栗某甘拜下風。”栗輝長嘆,“就此告辭。”

栗輝和張鄠、明肅政等人告辭,到了門口卻又回頭,“藥大夫,若你将來負了明姑娘,栗某一定……”

“你沒這個機會。”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藥歸塵堵回去了,“我待她如珠如寶,焉肯負她?”

栗輝沉默許久,一言不發,大踏步出門。

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倆也想借機開溜,被石青、石星等人攔住了。

老宣德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今日之事,不過是老夫想和分別多年的義子談談心罷了,與犬子無關。勞煩各位,放犬子離開。”

“和江侯爺無關麽?”張鄠笑着手掌相擊,“老侯爺還是先問過這些個江家護衛吧。”

數名五花大綁的護衛被帶了進來。

有眼色的進來便跪下了,沒眼色的兩個直挺挺站着,被石青、石星兄弟倆猛踹膝蓋,先後痛苦曲膝。

“撲通”一聲,聽着都疼。

石青粗暴抓起一名護衛的頭發,“誰命令你來的?”

那護衛想倔着不說,石青不耐煩,啪啪啪啪數記耳光,抽得那護衛眼冒金星,嘴角流血,“你若不說實話,石爺便将你拖到槐花巷,吊在巷口,讓街坊鄰居圍觀,讓你父母妻兒圍觀。”

護衛滿臉懼色。

他正是住在槐花巷。

眼前這些人很是陌生,卻連他的住處都知道了?

他一定是很早便被盯上了,父母妻兒,一言一行,盡在人家掌握之中。

護衛自己或許不怕死(其實也怕),但年邁父母,嬌妻愛子,那是一定不能有事的。

“是侯爺派我等來的。”護衛心膽俱裂,全招了,“侯爺命我等在外頭守着,不許閑雜人等靠近藥宅。還有,還有……若侯爺以摔杯為號,我等便一擁而入,不管男女老幼,斬……斬盡殺絕……”

其餘的護衛垂下頭,顯然是默認了。

藥歸塵遍體生寒。

雖然早就知道宣德侯府的人無情,但宣德侯這個布置,還是驚到他了。

斬盡殺絕,那便是連藥生塵、阿融也不放過了。

阿融還是個孩子啊!

藥生塵是杏林高手,失去藥生塵,多少病患沒了活下去的指望?而且藥生塵和宣德侯素無仇怨!

江家這些人,真是心狠手辣。

太邪惡了。

即便打着維護家族的旗號,也不該這般喪心病狂。

溫暖滑膩的手掌,輕輕握住了他。

藥歸塵的心,一點一點暖起來了。

是明琅。有明琅在身邊,他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江家父子再怎麽窮兇極惡,又能奈他何?

兩道綠幽幽的目光落到藥歸塵身上,“源兒,這一切皆因你而起。你不覺得愧對為父麽?”

“老侯爺請慎言。”藥歸塵冷淡又厭惡,“歸塵和你早已沒有了所謂的父子情,請勿再以父親自居,徒然贻笑大方。”

“哈哈哈哈。”藥生塵、阿融歡聲大笑。

“有些人也太愛當爹了。”明肅政、明玕兄弟倆調侃,“人家三番兩次表明态度不認他,他跟聽不懂人話一樣,真真好氣又好笑。”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只能聽我的話。”明琅道:“老侯爺休想和我搶人,休想命令他。”

“我自然聽你的。”藥歸塵忙道。

藥生塵、明玕等人又是爽朗大笑。

連誠王府的人也都笑咪咪的。

這位藥大夫真是癡情人啊。

張鄠笑問藥歸塵,“藥大夫以為,江家這些護衛,如何處置為好?”

“送官。”藥歸塵沒有猶豫。

宣德侯急了,“爹,快攔住他!”

老宣德侯冷笑,“如今他翅膀硬了,還把為父放在眼裏麽?”

老宣德侯環顧四周,面目陰森,“真把這些人送官,不過是幾個奴才,能将我宣德侯府證倒?便是再加上你誠王府的人做證,又能如何?誠王私德不修,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誠王府的人說話,又能有幾斤幾兩的份量?”

石青、石星等人紛紛出言喝罵,張鄠卻不着惱,笑着指了指一直沉默不語的灰袍中年人,“誠王府的人說話不能服衆,那麽秦統領呢?”

老宣德侯驟然臉一白,顫聲道:“難道他便是……大內的秦,秦讓統領?”

“對啊。”張鄠笑得更是開懷,“我跟皇帝祖父說了,要出來冒冒險,祖父恐我有失,便派了秦統領跟随。老侯爺,我誠王府的人說話沒份量,秦統領可不是吧?”

老宣德侯渾身直哆嗦,也不知是驚的,還是吓的。

別說他了,滿京城誰不知道,秦統領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人之一。

見過秦統領的人,少而又少;但秦統領的大名,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這灰袍人如果真是皇帝的親信,那他算是完了,宣德侯府也算是完了……

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倆,陷入無窮無盡、痛苦的深淵。

……

明探微好奇的跑到秦統領面前。

她伸出雙臂比劃,“秦伯伯,方才你這樣,我便覺得你一定是位高高高高高手。”

為了表示秦讓段位比較高,她特意多用了幾個高字。

秦統領沖她點點頭,并沒答話。

明探微回憶了一下方才秦統領從牆上飛下來的情形,覺得他比四舅舅、藥大夫的功夫更高,羨慕不已,“秦伯伯你一定能飛得很高很高,對不對?”

這回秦統領幹脆不答理她了。

明探微自從到了明家之後,一直是團寵待遇,未免有些不習慣。

張鄠安慰她,“五妹妹不必下氣,方才秦統領沖你點了點頭,對不對?那已經是非常之稀奇少見了。秦統領通常是不理人的。”

藥歸塵心疼孩子,提出要和秦統領比試,如果他贏了,秦統領便要對明探微笑一笑、陪明探微說會子話。

秦統領抱起雙臂,置之不理。

明肅政已經把藥歸塵當自己人看待了,耐心跟他介紹了內情,“……陛下所有的近衛,統統由秦統領負責。秦統領沒有普通人的喜怒哀樂,不能當作普通官員一樣交往。”

藥歸塵還不放棄,“可是,微兒會失望的。”

這秦統領也真是的,孩子想和他套近乎,他怎麽能狠起心不理會?

明肅政和明玕又勸了藥歸塵幾句,心裏對這個妹夫(姐夫),滿意到了極處。

藥大夫這是已經把微兒當親生女兒看待了啊。

明琅提醒,“小孩子的要求,有的合理,有的不合理,還是要區分一下的。”

藥歸塵柔聲道:“可是我覺得,微兒的要求很合理啊。”

明琅:“……”

這話聽起來為什麽如此順耳?

……

明探微仰起小臉,認真的問秦統領,“‘夫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您知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秦統領還是沒什麽表情,但眼珠轉動,顯然在思考。

他知道這是歐陽修《伶官傳序》中的話,明家這位機靈可愛的小女孩兒鄭而重之的問他,是何用意?

“‘夫禍患常積于忽微’,意思就是說,忽視了微兒,便會有禍患的。”明探微一臉的天真無邪,根本看不出來是在胡扯。

明肅政、明琅、明玕:“……”

藥生塵、藥歸塵:“……”

張鄠:“……”

原來歐陽修的話還可以這麽講?

微兒你真的是……太有才了……

秦統領那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變化。

他嘴角勾了勾,旋即隐沒,之後又勾了勾。

忽視了微兒,便會有禍患……這小姑娘也有意思了吧……

秦統領還是沒說話,飄然離去。

但他出門之後,傳來了大笑聲。

“我沒聽錯吧?老秦居然在笑?”明肅政大為驚奇。

“是他。”石青予以肯定,“确實是他在笑。”

衆人都感興奮。

今天的事,最終會是什麽結果,主要看秦統領。

宣德侯府固然沒理,但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實在太巧了。

如果秦統領向章和帝提出懷疑,章和帝要查實查證,那可就曠日費時了。多年前的事,真相哪那麽好查?

如果秦統領如實向章和帝回禀,不提疑問,章和帝會相信他的。

那宣德侯府就沒有好果子吃了。

衆人心中都有預感,宣德侯府要倒黴了。

果然,當晚老宣德侯、宣德侯父子便被押入大內,經過徹夜審訊,第二天被投入天牢。

罪名是:冒功、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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