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5

宣德侯府, 人心惶惶。

江博雅挑的那個新科進士刑濤,相貌極好,膽量卻不大,聽聞宣德侯有難, 立即命婢女收拾行李, “趕緊離了這是非之地。”

江博雅未免寒心, “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我家一有事你便想躲?你倒是出去打聽打聽、打點打點啊。”

刑濤不肯, “令尊令兄犯的是欺君之罪, 打聽什麽?打點什麽?沒用的。”急急忙忙收拾好了行李,也不帶江博雅,“你暫且在娘家住着, 我安頓好了,再來接你。”帶了貼身婢女便要走。

江博雅忙扯住他, “你幾時來接我?”

刑濤搪塞,“很快,很快。”想要硬掰開江博雅的手,江博雅哪裏肯放?哭哭啼啼, 又抓又撓, 大罵刑濤沒良心。

刑濤一則唯恐被宣德侯府連累了, 二則也是被江博雅撓了幾下, 觸到痛處,心頭火起, “素日你仗着侯府的勢力欺負我也就算了, 如今你還敢刁蠻?”幹脆把江博雅抱起來, 扔到床上,“你自己好生反省。若再執迷不悟, 我一輩子都不來接你。”

刑濤跑得比兔子還快,江博雅又痛又羞,悲從中來,放聲大哭。

她正哭得天昏地暗,江博寬之妻趙氏,江博裕之妻杜氏,一齊來找她了。

江博寬、江博裕是宣德侯的堂兄,按理說早分過家了,但他們兩家一直賴在侯府,不肯走。

太夫人喜歡熱鬧,趙氏和杜氏會巴結太夫人,宣德侯便讓大房二房留下了。

趙氏這做大堂嫂的人,在侯府白吃白住多年,練就了非凡的厚臉皮,過來扶起江博雅,安慰了幾句,緊接着便關切問起:“咱們侯府靠的便是侯爺,侯爺有事,那咱們只有求助郡主了,雅妹妹你說對不對?”

杜氏見形勢不好,心裏着急,話說得更加直白,“宣德侯夫人若還是明琅,只怕咱們江家現如今還安安生生的,一點風波都沒有呢。郡主既然趕走了明琅,接任了這侯夫人,宣德侯府的安危,自然是郡主一力承擔。”

江博雅和固原郡主是嫡親姑嫂,聽到這話就不高興,“怎會是我嫂嫂趕走明琅?明琅自己不檢點,和誠王有染,我哥哥才會和明琅離緣,另娶嫂嫂。”

杜氏忍不住刻薄的笑道:“雅妹妹,事到如今,你何必再替郡主粉飾?侯爺和明琅離緣之後,沒半個月便迎娶郡主進門,這裏頭有些什麽,明眼人一看便知。若是正正經經的三媒六聘、一來一回的過禮,至少也得半年吧?哪有半個月便能成親的?分明是之前早就有……”

杜氏雖然心急,但畢竟是住在宣德侯府,猶豫了下,沒往下說。

“早就有什麽?”江博雅氣得瞪眼睛叫嚷,“你把話說清楚了,早就有什麽?”

“算了吧,好說不好聽。”杜氏撇了撇嘴,“咱們不說廢話了,趕緊找郡主,讓郡主想法子救侯爺,救侯府。”“是啊雅妹妹,救侯爺要緊。”趙氏和杜氏一個鼻孔出氣,拉着江博雅,又勸又哄,一起找固原郡主。

到了正內宅門外,被擋了駕,“郡主身上不爽快,請大太太、二太太稍後再來。”

趙氏和杜氏早料到會這樣,把江博雅拉出來了,“我們是隔了房的嫂嫂,郡主不見便不見了,難道連嫡親小姑子也拒之門外?”逼着婢女再去通報。

婢女見到江博雅,知道這位姑奶奶不好惹,只好進去回禀。過了多時,裏面傳出話,“請大太太、二太太、姑奶奶進來。”

江浩歌也在。

固原郡主儀态尚可,江浩歌年齡小,不善掩飾,臉上有淚痕。

“別光顧着哭啊。”趙氏、杜氏連見禮寒暄也顧不上了,一見面便着急忙慌的催促,“趕緊差人上下打點,這時候千萬別吝啬,別怕花錢!”

“嫂嫂,您是郡主,出入宮庭容易,您進宮打探打探消息啊。”江博雅央求。

固原郡主懶得理會趙氏、杜氏,但不願冷落江博雅,“妹妹稍安勿燥。我自有道理。”又道:“太夫人那裏,我命人瞞得緊緊的。妹妹若見了太夫人,萬勿透了口風。”

“可是嫂嫂,冒功、欺君,都是大罪……”江博雅眼淚汪汪。

“彼時藥歸塵并不是藥歸塵,是江思源。”固原郡主對江博雅還是很有耐心的,細細分析,“他既然是江家人,那就算冒功,也是江家人冒江家人的功,和尋常的冒功請賞有所不同。”

“老侯爺麽,并非有意欺君,只是位糊塗的父親,把義子的功勞,硬安給了親生兒子。”

“侯爺更加無辜,他只不過是聽從父命罷了。”

江博雅越聽越覺得有道理,“還是嫂嫂有見識。可不是麽?就算冒功,也是江家人冒江家人的功,又沒搶外人的。”

趙氏和杜氏側耳傾聽,心裏安生了一些,沒那麽着急了。

趙氏平時見了江浩歌極為巴結,這時漸漸恢複了平時的樣子,滿臉陪笑,“咱們的湄湄小姑娘,本就生得标致,這身淡黃色的錦衣,襯得這小臉蛋可越發好看了。”

江浩歌不由的皺眉頭。

宣德侯府是開國元勳,可寄居在宣德侯府的,都是些什麽人啊。趙氏、杜氏惡俗不堪,江博雅嬌生慣養,江博寬、江博裕百無一用。

離開宣德侯府的,那個從前叫江思源現在叫藥歸塵的人,更是小肚雞腸、喪心病狂。

宣德侯府養大了他,他卻令宣德侯府陷入險境。

他确實是吃了點虧,但那又如何?這是古代,家族很重要,怎麽能為了個人的私利,把整個家族拉下水?

太沒有大局觀了。

太沒有度量了。

“娘,那位藥大夫要入贅明家了,對麽?”江浩歌站在固原郡主身旁,信賴的看着母親,“咱們能不能從他身上,做做文章?”

“湄湄可真是聰明絕頂的小姑娘。”趙氏滿口誇贊,“都是明家害得咱們江家到這步田地的,咱們說啥也不能放過了明家!”

“那個藥大夫,還有臉倒打一耙。”杜氏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不是江家養大了他,他早被野狗給吃了!他不報恩,他反倒報起仇來了?依我看啊,他就是想娶明琅想瘋了,才會拼命往宣德侯府潑髒水。我只恨我是個女人,我要是個男人,我生生撕了他……”

“二嫂是女人沒錯,可二哥是男人啊。”固原郡主向來對大房二房沒好感,出言譏諷,“二哥出馬,想來也是一樣的。”

“他哪行啊?他就是個文弱書生。”杜氏忙道。

笑話。她也就是随口說說而已,哪能真的替宣德侯府沖鋒陷陣?宣德侯府是江博儒的,又不是江博裕的。

婢女來報,說忠王府的訓少爺求見。固原郡主吩咐婢女請進來。

趙氏和杜氏其實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宣德侯府是不是真的有滅頂之災,不知道這場禍事能不能躲過去。如果宣德侯府真的不行了,她們大房二房肯定是要跑的;如果宣德侯府能撐過去,那大房二房總不能遇着事跑了、之後再若無其事的回來吧?不如按兵不動。

跑,還是不跑,對趙氏和杜氏來說,是一個問題。

妯娌二人小聲商量了一下,覺得有固原郡主坐陣、有忠王府這樣的親戚,宣德侯府應該倒不了。

既然侯府倒不了,大房二房便不着急逃跑。

趙氏、杜氏正打算繼續在宣德侯府安享尊榮,卻聽外面傳來蒼老的、帶着怒氣的吼聲,“越發沒人把我這老婆子放在眼裏了!瞞得我好苦!”

“太夫人怎地知道了?”固原郡主大吃一驚。

她明明吩咐人瞞得死死的,一個字不許向太夫人透露。

固原郡主忙陪笑出來相迎,“母親息怒,兒媳這麽做是有原因的……”

太夫人是位侯府貴婦,平日是極有教養的,但丈夫、兒子全被關起來了,她方寸大亂,又見固原郡主竟然還在笑,一肚子氣沒處撒,“呸”的一聲,啐了固原郡主一臉。

固原郡主何曾遭受這樣的奇恥大辱?又羞又氣,呆若木雞。

“你這老太婆,竟敢對我姑母無禮!”忠王府的孟訓被婢女引進來,正好看到這一幕,肺都快氣炸了。

太夫人被人稱做“老太婆”,眼前一黑,險些背過去。

江浩歌流淚扶住了固原郡主,“三表哥快過來,我娘手冰涼冰涼的……”

孟訓來不及向太夫人興師問罪,三步兩步到了固原郡主面前,“姑母別怕,訓兒來了。姑母,咱們忠王府的人,不能受這個氣!”

江博雅慌慌張張扶住太夫人,“娘,您臉色這麽差,您沒事吧?”

趙氏和杜氏猶猶豫豫,不知該去巴結太夫人,還是該巴結固原郡主。

這兩個人,她倆都惹不起。

孟訓橫眉怒目,“莫非我忠王府配不上你宣德侯府麽?你這老太婆,怎敢看不起我姑母!”

太夫人氣得直哆嗦,一句話說不出來,江博雅叫道:“孟訓大膽!你眼裏還有沒有長輩了?”

“呸!她算我孟訓什麽長輩!”孟訓見固原郡主先是發呆,繼而流淚不止,心疼得不行,哪能說出好話?

江浩歌也是心疼母親,扶固原郡主坐下,拿手帕細細替她擦臉,委屈得想哭。

太夫人怎麽能這樣呢?老侯爺不在府裏,她不順心,總是拿着兒媳婦撒氣……

再怎麽拿兒媳婦撒氣,也應該有貴族人家的體統,哪有大戶人家的婆婆,這樣當面惡心兒媳婦的……

江博雅和孟訓,吵得不可開交。

“你大膽無禮!”

“我孟訓生來如此,怎麽着,你不服氣?”

……

“原來你就叫孟訓啊?”

軟軟糯糯的小女孩兒聲音。

“原來你就叫孟訓啊?”

聲音雄壯,似有數十名軍士,合聲發出。

衆人驚訝回頭,只見這院子已經被盔甲鮮明的兵士給包圍了。

一名六七歲的小女孩兒,一名不到十歲的男孩兒,站在正中間。

小女孩兒身後那人英姿飒爽,正是明琅的雙胞胎弟弟,明玕。

“明五,你來做什麽?”江浩歌跳了起來。

“江一,我是來開眼界的。”明探微笑咪咪,“我從來沒有見過抄家,故此想來開開眼界。”

“抄家?”江浩歌大驚失色。

“對呀,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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