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送她一趟
一個星期後。
溫西月這邊關于修澤是許氏總裁帶來的後續影響已經慢慢消弭。
只有頭兩天,她是泡在焦灼和恐慌中的,總是擔心他這個總裁一反常态,沒有那晚表現出的那種寬容大度,反而計較的要死,要伺機報複她。
到了第三天,遲遲等不到報複的她,已經沒了這種狹隘的思想。
忙碌的工作将她變成了一個陀螺,她不停地被抽打,然後轉動。
她目前唯一要擔心的似乎只有怎麽從寫提綱、采訪、寫稿子、偶爾剪片子之中,睡夠八小時。
在電視臺待了接近一個月,領導同事對她的評價都很好,這算是她忙碌得生活中上天給予的一點饋贈,慰藉着她如死狗般的身體。
這天電視臺。
溫西月剛從剪輯房裏出來,把稿子交了上去審核,只是去茶水間泡了杯咖啡準備茍延殘喘的功夫,辦公室就炸成了一團。
巨大的歡呼聲仿佛能沖破玻璃。
溫西月端着咖啡出來,拉過和她同期來的實習生趙允思,“怎麽了?”
“你不知道啊?”趙允思說,“之前我們市不是有個人丢了小孩上過電視嗎?丢了二十幾年了 * ,他們家人一直沒放棄,最近短視頻火嘛,他們就在志願者的幫助下把尋親的事做成了視頻傳上去了,感動可多人了。”
趙允思喝了口水,繼續說,“你還別說,還真的有人去認領了,不過只說可能是,具體的還要等做DNA比對,剛剛結果出來了,倆人還真的是父子關系,大家也是替他們開心。”
“這樣子啊,那真是值得開心。”溫西月話裏并沒有吐露出太多欣喜。
趙允思:“聽說那家人為了找兒子,犧牲了很多。那時候夫妻倆人都是國企員工,都把工作辭了,房子也賣了,滿世界的找,後來媽媽都有點精神分裂,你說慘不慘?”
“慘……嗎?”溫西月語氣裏帶着些不确定,見趙允思不可置信的模樣,很快補充,“真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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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估摸着咖啡的熱度差不多,仰頭一口喝完,終止了聊天。
苦的她直皺眉。
大家替他們開心了一會兒,又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完成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偶爾交流兩句。
到了下午,這個二十年尋子終如願的新聞快速席卷着網絡。
不少知名人士的轉發給這件事添了不少熱度。
主任從辦公室走出來,拍了拍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收到消息,今天下午這兩家人将在孩子親身父母這邊相認,這麽大的新聞,我們也不能落下,範沁你帶人過去做個采訪。”
這是個讓人眼紅的差事,範沁沒理由會拒絕,她一口認下。
等主任交代完,她就馬不停蹄地拿起外套穿上,又讓朱深檢查下設備,沒問題的話現在就出發
走到溫西月的工位時,她停下了,征詢意見,“西月,你和我們一起去?”
溫西月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時,一旁的趙允思倒是殷勤地開了口,“範姐,帶上我可以嗎?”
範沁笑着拒絕,“也用不了這麽多人,西月畢竟是我帶出來的,我們配合的比較默契點。”
趙允思失望,“這樣啊……”
溫西月卻說,“正好我身體有點不舒服,範姐,要不你就讓允思去吧?”
範沁臉色當下有點不悅。
思考了會兒,不大情願的說,“也行吧。”
說完,匆匆往外走,雷厲風行道,“快點兒,別磨蹭。”
望着範沁的背影,趙允思有點膽怯,沒敢動,“我覺得範姐有點生氣了。”
溫西月寬慰她,“不會的,範姐不是那麽小氣的人。”
趙允思縮了縮脖子,猶豫了下說,“還是你去吧,我看她只想帶你,我不就自找沒趣了。”
說完,麻溜利索地滑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溫西月呼了呼氣,覺得胸口憋着一股氣。
主觀上,她不想去,甚至是抗拒,正好趙允思願意去,她願意成人之美,可以假裝看不到範沁眼底的不樂意,可以忽視她的故意提攜。
結果好像并沒有改變什麽。
溫西月簡單的收拾了下,拿着包跟上了範沁。
當他們趕到當事人家的時候 * ,一家人正好抱在一起痛哭,一大家子十幾口人,抱成了一個巨大的圈。
哭聲悲切哀怨,聞着傷心。
天空适時的下了點毛毛細雨,撲簌簌墜下,像是要與他們同悲同喜。
聞訊過來看熱鬧得人把當事人家門口圍的水洩不通。
溫西月他們進不去,也不想在這種氛圍下去做個破壞者,就在外面先抓着幾個鄰居進行采訪。
鄰居們把這夫妻倆人二十年尋子路都看在眼裏,說的時候格外動情,好幾個大男人說着說着眼圈都紅了。
這個世間沒有一種可以比拟父母之愛,那是不計回報,不計成本的單方面付出。
你疼一分,他們疼十分。
無條件地想把這世間所有的美好都搬到你跟前。
範沁和朱深都是做了父母的人,對這種感情感悟很深,采訪做到一半,倆人都有點哽住。
溫西月沒有,她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在這種喧鬧的環境中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她很冷靜,也很認真。
只是在工作,并沒有多帶一絲情緒。
春風細雨只是預熱,采訪到了收官階段,雨勢漸猛,不到一分鐘演變成了瓢盆大雨。
兇猛的雨滴頃刻之間連成一點線,從天而降,狠命地往玻璃上砸。
雨水來的太急,阻攔了他們回程的路。
到了這會兒,受害者一家人情緒都漸漸趨于平穩,坐在客廳,相互訴說着自己現在的境況。
這原本不在采訪範圍內,因為這場猝不及防的大雨,範沁對雙方做了個簡短的訪問,他們也都配合,全程有問必答。
又過了半個小時,雨才小了點。
範沁把裝備收納好,和他們告別。
車開在潮濕的馬路上,異常的小心,恰好也到了下班的時間,範沁就打算順道把溫西月送回去,至于剪輯采訪稿的事,她決定自己來。
溫西月也不想那麽麻煩,特地讓朱深送到家門口,就說停前面的一個公交站就好,那裏有直達她家的公交車。
臨近下車,忍了一路的範沁忽然開口,“想不到你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可以做到這麽冷靜敬業啊。”
溫西月意識到範沁是在說她采訪的時候,沒有對當事人感同身受的事,“我這個人天生淚點就高。”
“挺好,适合作我們這一行。”範沁話裏還帶着鼻音,“不像我們兩個大傻子,哭的連問問題都不會了,還得靠你。”
到了公交站,溫西月背着包下車。
彼時,雨還沒有完全停下,淅淅瀝瀝地。
站臺那裏聚集了很多躲雨的人,緊挨挨的像是一鍋裏的餃子,溫西月沒去湊熱鬧,而是走到邊角的位置。
這裏沒有足夠的遮蔽物,她的身體有一半都暴露在外。
微風裹挾着細雨,輕撫着她的臉。
沒站一會兒,她的頭發和臉上就沾了不少細蒙蒙的水滴。
可溫西月仿佛沒了直覺一樣,低垂着眼,眼裏空無一物,思緒被放空。
她高興不起來。
因為想到了自己。
不是她共情能力差,也 * 并非她天生冷血薄情。
只是在想,這個世界幸運的人那麽多,為什麽就不可以多她一個呢?
黑色的汽車在濕潤的馬路上飛馳,帶起了路邊的積水。
路過商圈時,車子放慢了速度。
修澤坐在車裏,閉目眼神。
一身規整黑色的西裝,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矜貴自持。
剛接手許氏,需要他解決的事還有很多,饒是他自诩精力充沛,也有吃力疲乏的時候。
車子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了下來。
在等紅燈。
李楠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彙報完明天的工作安排,把平板鎖屏。
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
忽然驚呼道,“溫小姐?”
後座的修澤眼皮動了動,卻沒有睜眼。
李楠怕自己看錯了,扯了扯司機的袖子,“你看那個是不是溫小姐?”
楊明側了下頭,一下子就看到溫西月的影子。
挺好找的,其他人都在避雨,只有她絲毫不介意被淋濕。
呆滞的好像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
“是她。”
李楠摸了摸下巴,倒有些疑惑,“這是幹嘛?不躲着還被淋,這溫小姐的各種行為真是異于常人啊。”
他扭過頭,随口問問,“修總,我們要不要送送人家?”
他的想法很簡單,看見一只小貓小狗被雨淋都要動一動恻隐之心,何況還是個認識的女孩子。
……還是boss的一夜.情對象。
修澤慢慢睜開眼,眼神冰冷,像藏着千年寒冰。
“怎麽,雷鋒是你親戚?”
“……”李楠憋出幾個字,“他是我偶像。”
他端坐好,透過後視鏡看修澤的臉色,也覺得自己過于多嘴了。
他拍打了下嘴,告誡自己以後別那麽多話。
總裁做事,需要你來教?
修澤随即把視線挪到另一側窗外。
太過标新立異,讓人不注意到都難。
她今天穿的很有生機,白色長袖打底,外加背帶牛仔褲,做舊的小白鞋,紮着高馬尾,露出了飽滿光潔的額頭,整個人無比青春。
是個站在人群中很抓人眼球的女孩子。
因為一半身體都被暴露在水中,很快那一側就被水咽濕,緊緊貼着皮膚,身體曲線若隐若現。
但她絲毫沒有察覺。
頭垂的很低,想事情很入神。
修澤喉結滾了滾,然後收回視線。
正好到了綠燈。
前頭的那輛越野車,在引擎啓動的瞬間如同一只脫缰的野馬,全速前進,絲毫不在意這樣的速度會給周邊的行人帶來多大的惡劣影響。
輪胎滾過積水,霎時間,水像是浪花一樣,掀了起來。
旁邊人看見了,紛紛往後頓了頓。
只有溫西月,如同雕像一般,生生在陸地上感受了一把在海灘上才能感受的巨浪撲鼻的效果。
積水從正面襲擊着她,她的全身無一幸免。
她懵了。
郁悶地抹了把臉。
車裏的三人:“……”
李楠死死咬住自己的唇,讓自己別說話。
楊明只是覺得小女孩怪可憐,這樣一澆,又在風雨裏吹一下,回頭肯定生病。
順便譴 * 責了下前頭的那輛車,太沒公德心了。
他刻意的把車速又降了點。
“靠邊停。”
修澤輕飄飄地說,“送她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