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會開車嗎?
像是聽見了一件極為新鮮的事, 吳盛年笑得滿臉褶子,話裏都浸着幸災樂禍,“許氏什麽時候改姓修了?”
助理見還有溫西月這個外人在, 猶疑了會兒, 壓着聲音湊近說, “聽說這位修澤先生是許還山先生的養子。”
吳盛年似乎不相信這樣的傳聞, 眉頭緊蹙,“養子?這得養的多親啊, 把白手起家的公司都交給他了?”
他撣了撣身上的中式的長衫,話裏帶着不屑, “要是真的, 那這位修先生還挺有手段的。”
助理當然知道還有很多夾雜着諷刺的傳言,在暗示着這位修澤先生和許還山的關系匪淺, 并不僅僅是收養關系。
可這些, 不應當由他一個小助理來告訴董事長。
吳盛年輕飄飄地問,“又是為了宜城那塊地?”
助理:“是。”
吳盛年了然地笑了笑,“還真是不死心, 從許還山到鄭元再到這位後生,都舍不下我手裏的這塊肉。”
他早年在宜城, 在政.府還沒有着力規劃發展北城那邊的時候,低價買了塊地,一直沒想好做什麽, 就閑置了長草,沒想到今日不同往日,現在北城那裏,已經成了宜城的經濟圈,各大銀行保險公司的後臺運營都搬到了那, 他那塊不起眼的地頓時成了香饽饽,許氏為了這塊地啃了他多年,當然,對這塊地虎視眈眈的不止許氏實業一家公司。
他心裏不太喜歡許還山這個人,沒見過,但經旁人之口了解了一些,沒什麽談吐,大老粗一個,說話三句不離錢這個字。
他往來無白丁,所以就算許還山誠心地去香港親自登門,他也沒見一面。
現在換了個養子……
吳盛年看着助理,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是掩蓋不住的抵觸,“告訴他,我身體不好,不見!”
助理嘴張了張嘴想些什麽,看到吳盛年的面色,終究忍了下來,“好。” *
吳盛年道:“老的都這樣,小的能好到哪裏去?滿嘴銅臭味,讓他快回去,別玷污了我這塊老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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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有點重了。
助理注意到還有溫西月在,抱歉地便她笑了笑。
溫西月收拾好東西,是準備走的,聽到吳盛年這句話,忽然就不想走了,她把拿起的包又放回到了楠木椅子上。
輕微的聲響,讓吳盛年側目,挑眉,“溫記者,你還有什麽事?”
溫西月很重的抿了下唇,內心糾結了須臾,鄭重說,“我覺得吳老先生您這樣說一個人不太好,而且您還是長輩。”
吳盛年往椅子上一靠,眼睛眯了眯,“哦,願聞其詳!”
溫西月雙手交疊擱在腹部的位置,整個人的姿态給人的感覺是恭敬的,可坦蕩不回避的眼神又帶着一些挑釁,“我認識你口中那位滿嘴銅臭味的修先生,有緣見過他幾次,說不上了解,但至少從我接觸的幾次了來看,他是個正直富有愛心的人。”
雖然某些時候,他記仇還小氣,嘴上愛揶揄人。
但他可以救素未蒙面的自己,還不止一次。
在她每每需要幫助的時候,他沒有一次是袖手旁觀的。
她覺得不是因為自己有多特殊,純粹是他教養使然,就算他面對的是張西月,李西月,他也一樣會那樣做。
一個人從小受到了什麽樣的教育,都會體現在他的一言一行上。
溫西月又說,“而且,管理了一家上市公司,把利益挂在嘴邊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嗎?”
吳盛年被一個晚輩這樣教育了幾句,非但沒惱,反而樂了,“你說的沒錯,作為管理者嘴上一直說錢,是正常的,只是我不喜歡而已,至于你說的那位正直且富有愛心的修先生……”
“的确是我一家之言了,我了解他的父親,自然而然把他也想成那種人,是我不對,都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況且這位還不是親生的呢,這錯我得認。”
溫西月詫異,這麽好說話,怎麽一點架子都沒有?
吳盛年笑,“那依溫記者的看法,這人我是否應該見?”
溫西月咬唇,臉上微燙。
這、這又不是她能決定的事?
可吳盛年一直看着她,讓她心有戚戚。
大佬做事,還要她來教嗎?
這其中肯定有炸啊!
她漆黑的眼睛骨碌碌地轉。
她應該說這事不由她做主的,可聯想到昨天車上修澤說的話,眼前這位應該就是他接下來一個星期要攻克的對象了,他幫過自己那麽多,那自己為他說幾句無關緊要的話也是應當的。
“按照計劃,本來吳老先生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應該也是我的采訪時間,既然我提前完成了我的工作,而且按照您的安排,這會兒也是看在殷主任的面子上不得不做的面子工程時間,那我可不可以把這十幾分讓給修先生呢?”
“我相信比起我的采訪,他要和您說的東西一定更有趣。”
走出古色古香的老宅,溫 * 西月長長的舒了口氣。
滿腦子想的都是,他答應了,他竟然答應了?!
雖然知道他決定見修澤絕不單單是因為自己的幾句話,可還是止不住的高興。
就忽然就有種翻身農奴做地主的感覺,覺得下次見到修澤,就可以驕傲挺胸的告訴他,我也是幫過你的。
她腳步歡快地往前走。
見迎面走來的修澤,步子不自覺的慢了下來。
她輕輕咳嗽了聲,尾指把耳邊的碎發勾到耳後。
修澤見到溫西月,先是愣了愣,而後像是習慣了這個女人在各種詭異的場合,以各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和自己碰面,他淡漠的臉上并沒有迸裂出意外。
只是眉心稍稍跳了跳。
他望着這個應該出現在活動現場卻不知道怎麽在這的女人,禮貌而克制地朝她點了點頭。
溫西月看得莫名的煩躁。
——又來了,又來了,又是這樣一副“我很驚訝,但我僞裝的很好”的樣子。
“修總,真巧啊!”她笑得明媚,故意掩飾見到他的心虛。
修澤語氣松散,“是巧。”
他揚了揚手中的文件袋,“抱歉,現在有點事。”
言外之意是我現在沒工夫和你在這瞎扯。
溫西月吃了憋,有點不爽,不過還是很識趣地笑了笑。
就在修澤擦着她的肩的同時,她的動作比大腦也行一步,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袖口。
修澤擡了擡眉,眼睛看着她的手指,再是她的雙眼。
溫西月在他眼神的壓制下松開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說,“你知道嗎?當一個人財富積累到一定的階段,再多的錢、再多的回報率複對他來說也只是一個虛無缥缈的數字。”
修澤原本是想甩開溫西月的手的。
他來這之前,是做好了吃閉門羹的準備的,他爸選赴香港都沒能見到的人,他不敢奢望第一次拜訪,就有幸被他請進屋子。
幸福來得太突然,欣喜之餘,也怕他又突然反悔。
驟然聽到溫西月的話,已經擡起的手臂又放了下去,他聽懂了溫西月的意有所指。
“你是說吳老?”
溫西月沒正面回答他,反而和他提,“你知道他前幾個月又拿出幾億來推廣方言的事嗎?”
“聽說過。”
“那我就覺得,對他來說,現下利益不是他最看中的。”
修澤點點頭,“人到了年紀,就像做些年輕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他早年的時候教過書,後來他發家之後,也在各大高校捐建圖書館,宜城大學就有。”
溫西月根本不知道該給他提些什麽商業上的建議,只是想把她知道的都告訴他,“剛剛我采訪他的時候,他也一直強調,文化的缺失就是人類的退步,他鐘愛那些正在被我們遺忘的傳統文化。”
修澤的大腦飛速運轉着。
只是幾秒之內,已經有了有別于他手中那一沓厚厚的方案以外的想法。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第一次從修澤嘴裏聽到謝謝二字,溫西月渾身輕飄飄的。
目 * 送着修澤進去後,她沒立刻走,想着辛辛苦苦坐一個多小時的車來這裏,不多拍些美照回去,就對不起自己的奔波。
她拿着手機穿梭在小路上,有水有地,還有野花,她各種拍拍拍。
人的肉眼擁有着無可比拟的像素,唯一的缺憾就是不能将美好定格,可手機做得到。
溫西月拍了小半個鐘,手機都在發燙,看着電量不多,她把留念的心思收住,準備叫輛車回去。
她邊輸入地址邊往平地上走,見修澤的車還在外面沒動,動起了歪心思。
——他們聊的應該挺愉快的,不然也不會進去這麽久還沒被趕出來。
那他的心情應該也很好。
修澤出來時,看到溫西月對着他的車後視鏡在整理頭發,已經麻木到一個眼神都不想給。
他言簡意赅地問,“沒走?”
溫西月被忽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她快速地斂住臉上驚恐的表情後,對上他谄媚道,“不知道修總有沒有空順路把我帶回去?不用送到酒店,随便把我丢到市區就可以了。”
她怕修澤多想,特意解釋,“我來時打車花了一百多塊,反正你回市區,車空着也是空着。”
修澤沒有說話,沉沉地看了她幾秒。
“你會開車嗎?”
溫西月沒多想,脫口而出,“會是會,但……”
“那就行,上車!”修澤根本不給她說後半句話的機會,直接解鎖開了後座的門。
溫西月還挺感動的,蹭個車還有這待遇?
她剛想和他道謝坐上去,就發現修澤的腳步根本就沒有停留,門打開的瞬間,人就理所當然地坐了進去。
溫西月望了望空空如也的駕駛室,忽然就明白了剛剛為什麽修澤問她會不會開車。
敢情她原本就想省錢蹭個車,結果卻變成了他的臨時司機?!
就……離譜。
她在原地思考,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
是她表述的不夠清楚嗎?
還是那個人根本就沒所謂的紳士風度?
裏面的修澤等的有點不耐,他把車窗降了下來,聲音愠怒,“怎麽還不動?”
溫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