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寒主
嬌小玲珑的身影躍上船欄,居高臨下地看着下方的小破船。
突然一股強烈的威壓從天靈蓋直接扣下來,除了明致和虞仲,也就是虞師兄外,小破船上的其他弟子都被這股威壓壓得單膝跪地,饒是抽出命劍相抗也無法動彈半分。
不僅是明致船上的人,就連巨船上跟随在冬主和寒主身後的人也一樣,除了幾個弟子,其他人也被這股威壓壓得死死的。
明致看着一臉駭然的元初,知道是躲不過去了,從船檐下走過來,擡頭看向巨船上的人。
看到領頭的人出來,少女将花傘收起來,向前邁出一步,從上面直直掉下來,咚地一聲,小破船的甲板微微凹進去一塊。
從巨船上跳下來的少女面嬌目秀,杏臉桃腮,一雙似水的雙眸有如星轉般,在看到從暗處裏走出來,曝光在光線下的明致,她的眼睛裏聚集了萬千星辰,逐漸亮了起來。
“你你你……你是誰?”
明致還未開口,少女三步做兩步,蹿到他的面前,睜大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明致的臉。
把明致吓得往後退了兩步。
“在下,無妄山明致。”明致自我介紹,頓了頓,又補充道,“南寒君座下弟子。”
“你原來是那個南寒君的弟子啊。”少女的眼中難掩驚喜,她偏頭想了會,眨眨眼睛,眼睛裏多了絲疑惑,“嗯?明致這名字有點耳熟啊,在哪聽過呢?”
“百年前仙魔大戰,”穿着淡藍色衣服的男子也跟着飄下來,巨船上的弟子接二連三地下來,跟在他的身後,男子同樣直勾勾地看着明致臉,說道,“南寒君的弟子為其擋了一劍,昏迷不醒近百年後,醒了。”
男子的眉目似畫,像出自名師之手,墨色鋪成的山水,一雙詭異的灰藍色眼睛死氣沉沉,看不到一絲光亮,也看不到一絲生氣。
他向明致微微颔首,介紹道:“月浮宮寒主,這位是冬主。”
“我叫拾貳子。”拾貳子十分自來熟地上前挽住明致的手,“他是小寒君,明道友無需多禮,直呼我倆的名字即可。”
母胎單身二十幾載的明致感覺到胳膊傳來的柔軟,哪怕有無情道的加持,臉上還是惹不住一熱,将自己的手抽/出來,輕咳兩聲,朝兩位月浮宮宮主致歉道:“兩位前輩折煞明某了,方才是我方弟子無禮了,明某身為師叔卻未能起到好榜樣,在這裏向兩位賠罪,還望兩位前輩看在幾位小徒尚幼,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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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小孩子吵架嘛,正常得很。”拾貳子擺擺手,不以為意,“我家見雪還天天跟人打架呢,沒事。”
拾貳子在甲板上蹦跳幾下,看着在她和寒主的威壓下動彈不得的無妄山弟子,揚起嘴角:“方才弟子跟我說,這是無妄山的船我還不信,畢竟此次東辰國赴宴非同小可,無妄山山主怎麽可能就準備了一艘小破船呢,這禦劍都比這小破船有排面不是嗎?”
“不過現在看到明道友,”拾貳子走到黎袖則身前,細細地打量着他,“再看到明道友的這些師侄,足以看出無妄山對小皇子的重視了。就這麽随意地乘個破船,好像也能理解了。”
明致聽得雲裏霧裏,不過無妄山倒是真的重視這次赴宴的,雖然厲青山小氣吧啦只給了一丢丢錢,但随他赴宴的弟子卻是厲青山精挑細選的。
但明致還是解釋了一番為何乘船,小破船是他以備不時之須準備的,因着船上任肆禾身上有舊傷,不得已才從禦劍換成乘船。
拾貳子點點頭,從虞仲的身旁走過,見他神态自如,多看了他幾眼,贊許地笑道:“能在我和寒主的威壓下行走自如,師承哪位長老?”
虞仲朝她行禮,道:“晚輩乃無妄山,左衡長老座下,裴青河之徒。”
“你家師尊我認識,模樣長得不錯,”拾貳子絞得垂在脖子邊的一縷發絲,一個轉身,回到小寒君身邊,“雖然算是北衡那些弟子裏資質尚可的,但還是弱了點。你很不錯,北衡有你這個徒孫算是能揚眉吐氣一回了。”
拾貳子放軟身子,往小寒君身上一靠,小寒君懂得她的意思,兩人立刻收起來威壓。
薛瑨嶼等人頓時覺得有座山從他們的身上移開了,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從地上站起來。
元初的修為最低,他站起身來,小腿還有些打顫,黎袖則扶住他,他才能站穩。
拾貳子看着明致一行人,眼睛微微一轉,道:“不過,明道友你這艘船是真的破啊。”
明致簡直不能更贊同了,不破的話,他能用那麽低的價格買到麽。
“我方才看了一眼,”拾貳子轉身,朝船欄走過去,與小寒君擦肩而過時,朝他眨了一下右眼,“你的船底好像有幾條裂縫。”
小寒君會意,表面不動聲色,實則暗暗操作底下的海水順着船底往上爬,咔呲一聲輕響,幾道珠網般的裂痕出現在小破船的船底,蔓延到船身。
明致聽着小肥啾在耳邊啾啾啾地叫着,看着那道新鮮的裂痕,心裏很是無語子。
但月浮宮的宮主不是他惹得起的人,他只能佯裝訝異道:“先前我檢查過的,船底還算結實,怎麽會這樣?”
拾貳面不改色地說道:“許是年久失修,這種破船暗病很多的。”
“這可如何是好,”明致的臉上浮現擔憂,他略憂心地看向任肆禾,“任師侄的舊傷不能受傷,但眼下只能禦劍而行了。”
拾貳子打蛇随棍上,誠心誠意地邀請:“既然我們的目的地一致,如若明道友不嫌棄的話,與我們同行呀。”
這就是拾貳子的目地,都繞了這麽大的圈子了,明致也就沒有推辭了,直接帶着幾位師侄上船。
巨船上的壕度與船的外表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見船上是深陷進去的,正中央是一棵巨大無比的樹,樹冠剛好到與船板平行,樓宇庭閣倚樹而建,大概七八層,有點像明致以前看過的土樓,粗粗一眼看過去,幾百間房間約莫是有的。
船板延伸到樹下,是一條白銀磚塊砌成的樓梯,拾貳子跟小寒君走在前頭,一路上遇到的塗月宮及辜月宮的宮侍宮婢,無一不對着前方兩人跪下伏拜。
“此船名喚蜃海,是神主送給我的百年誕辰的禮物,我之前一直收着,都快忘記它的存在了。”
拾貳子撐開花傘,嬌俏地走在前頭,倒走着同明致說道。
“幸虧寒主記得,否則這次我們要是坐了他的雲船,就錯過明道友了。”
拾貳子的花傘上是一副寒冬蠟梅獨放的雪景圖,明致觀察許久,發現這傘上的圖案随着拾貳子的心情在幻變,比如他能看出拾貳子現在的心情不錯,因為傘上的雪花不再落下,而蠟梅開得似血般豔紅。
剛撐開來的時候,花傘上是普能的景象,雪花輕輕地飄,蠟梅也開得恰到好處而已。
明致猜想,拾貳子要是心情不好的話,這把花傘恐怕就是寒冬大雪,淹沒蠟梅的景象了。
雖然明致的注意力被花傘吸引過去,但他的重點也沒錯過。
聽拾貳子的語氣,她似乎對于遇到他這件事,相當的開心,從她的表情行為完全可以看出來,因為人家一點沒想隐藏。
明致搜羅原身的記憶,沒有找到這兩人的身影。
明致百思不得其解,敲敲系統:“我認識他們嗎?”
小肥啾窩在明致的肩膀,腦袋蹭了蹭明致的脖子:
【宿主穿過來後從沒遇到過他們啾。】
【宿主要打開人物圖鑒搜索以前遇到的人裏,有沒有跟他們有關系的人啾?】
這是個不錯的方法,但是——
明致在腦海裏詢問:“需要搜索多長時間?”
小肥啾努力将自己縮成一個球,弱弱地啾了一聲。
【一百零七天零五個小時啾。】
系統表示明致穿過來後,遇到的人實在太多了,需要花費比較長的時間。
明致微笑,謝絕,他不需要。
元初突然湊到明致身邊,悄咪咪地說道:“明師叔,這裏好奢華啊。”
從上船到現在,他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他并不知道目光所見,這些東西的價格,他也不是什麽識貨的人,但他還是單純的覺得,這些東西肯定天價。
明致看着那根白玉盤龍柱,不能更贊同地點了點頭。
“大概只有南寒君的寒閣能與之相媲美了。”一旁的薛瑨嶼插話道,他見識比元初廣,但船上各件價值連城的寶物,他看得眼花缭亂,只能啧啧稱贊。
“陽炎君的竹居應該也可以。”黎袖則也過來湊話,“我去過他的住所,他好像特別喜歡黃金,表面是竹居,裏面都是黃金。”
“黃金?”元初表示不相信,陽炎看起來溫溫柔柔的,性格特別好,還很好說話,一點也沒有火靈根該有的爆脾氣,他穿着吃度什麽的都很簡樸,這樣的人壓根就沒有跟黃金劃上等號。
黎袖則十分肯定地點頭,他回想很久以前奉山主之命去請陽炎君,一打開門就看到陽炎君笑着往竹筒裏倒黃金液,還很開心地跟他講解,自己的火候掌控得特別準确,融化的黃金不會燒傷竹筒的,到時凝結就是竹筒金了。
所以黎袖則後來去測了下竹居的竹子重量,十分确信陽炎君那個竹居所用的竹子裏都注滿了黃金,因為那天他還看到陽炎君把那個竹筒墊在床腳。
關于這點,明致覺得挺可信的,因為剛從棺材裏爬出來,陽炎君特意托人送來一件賀禮,一塊很有份量的純黃金磚頭,起初明致收到禮物覺得對方可能是個奇葩,後來他覺得陽炎君就是財神爺,感謝財神爺一開門就給他送了這份跟情義同樣沉甸甸的禮物。
中途,拾貳子以挑選房間為由,讓陸見雪将無妄山弟子帶走。
她和小寒君帶着明致來到船上大廳。
大廳兩側跪着候舞的舞姬,以及帶着樂器的樂師樂奴,他們眉眼低順,态度恭敬,等着做在主座上,兩位宮主的吩咐。
拾貳子手一擡,有眼色的管事便讓他們奏樂,一曲低沉古雅的樂調悠悠響起來,緩慢而用力,待在樂調擡高,一聲鼓響,在兩側等候的舞姬依次進入,扭動腰肢,開始随着樂調起舞。
明致在小破船上,只吃過靈果子和燒得不熟的魚,現看到一盆盆瓜果端上來,一道道山珍美味放上來,一碟碟可口的點心送上來,口水忍不住在口中翻湧,就連無情修也無法消除這份口腹之欲。
但明致沒有表現出來,他保持着良好的飯桌修養,拿起一塊蜜瓜吃起來,邊吃邊看舞池中柔軟擺動的身影。
“明道友,”拾貳子端起一杯釀酒,朝明致舉動邀飲,一杯酒下肚,她問道,“你見過我家仙主嗎?”
明致微微一笑:“未曾有幸得見仙主真顏。”
月浮宮伏月宮仙主——陸清洐,明致當然知道他,這人修的道是衆生平等,聽到已經煉至六道輪回的境界,簡而言之,是一位修為與南寒君不分伯仲,兩人甚至可以打個平手的大佬。
拾貳子詫異:“你沒見過他?”
不僅拾貳子,連小寒君也看了過來。
“……不曾。”明致在記憶裏沒找到這個人,微笑着應道。
“那你有時間的話,可以上月浮宮來,我為你引見。”拾貳子的心思轉得極快,只一瞬間,她收起臉上的訝異,介紹起仙主來,“我家仙主,模樣不是我們自誇,那可是明睐修眉,鼻懸玉準,齒列貝編,玉質金相,風華絕代……等等,除了人長得不錯,他修為特別高,月浮十二宮裏,除了神主沒人是他對手,而且他還坐擁一座伏月宮,要顏有顏,有資産有資産。總而言之,你見到了肯定會喜歡的。”
“咳、咳咳。”
“咳咳。”
兩道咳嗽聲同時響聲。
一道是真的被嗆到了,另一道則是提示。
嗆到的那道自然是明致,正喝着果酒,冷不防聽到那句“你見到了肯定會喜歡的”,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冬主這番話,他聽着不像是想為他引見,倒像是在給他說親事。
小寒君端起酒盞,飲了一口,解釋道:“仙主龍章鳳姿,見者皆心悅向之。冬主直率,明道友別誤會了。”
“沒有。”明致淡然一笑,“其實冬主說得也沒錯,兩位宮主這麽說,讓明某這個未曾見過仙主的人,也心生向往了,這不是喜歡是什麽。”
“就是這個意思。”拾貳子興致勃勃,無視小寒君投過來的視線,搓搓手再接再勵,“明道友可有喜歡的人,是哪家仙子仙君,或者喜歡的類型是什麽樣的?”
這話越聽越像是要明致說親事。
明致還沒來得及開口,小寒君啓唇了。
“修仙界皆知,南寒君弟子,所修無情道。”
拾貳子搓手手的動作一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