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雙生
火舌舔上信紙的邊角,明滅的燭火照耀下,信紙上隐現的黑字被逐漸燃起的焰苗蠶食幹淨,直燒到最後一角,捏着信紙的手指才輕輕一松,任由餘下一小角在半空中化為灰燼,落到滿是斑駁血跡的地面上,與未幹的血漬混合在一塊。
“唔呃……”
一滴烏黑的血從刀痕劍疤遍布的下巴處凝結滴下,正好滴落在身前幹淨皎潔的鞋面上。
下一秒,鞋子的主人猛地一擡腳,只見一聲悶痛聲響起,一個雙手被反剪的壯漢躺在地上,他的臉上布滿各種各樣錯綜交叉的疤痕,打赤的上身沒有一塊好地方,入眼皆是形狀迥異的烙印,他的嘴裏被塞了一塊尖利的石頭,此時正不斷地往外淌着血,發出哀求的嗚咽聲,一雙眼睛驚恐地看着在燭火旁兩道少年身影。
其中一道身影站起來,躲在角落裏不發一聲的手下立刻取來鞭子遞到他手裏。
狀漢看着鮮血未幹的鞭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
“行了,再打下去就斷氣了。”剎生用折信刀戳白瓷小盅的屍蟲,正戳得起勁,就看到旁邊的壯漢在羅生的鞭打下不再動彈了,頓時不悅地皺起眉頭,“你玩膩了我還想玩呢,要是被你打死了,我上哪再找這麽皮粗肉厚的?”
羅生聞言将手裏的鞭子往壯漢身上一扔,轉身回到桌邊,燭火照耀下,露出一張與剎生相差無幾的精致面容來,靈氣生動,稚氣未褪的臉上睜着一雙幹淨清澈的眼睛,無辜且真誠,毫無戾氣,完全無法讓将方才的行為跟這樣一雙眼睛聯想到一起。
“慌什麽。”羅生拿起另一把拆信刀,與剎生手中的拆信刀是一樣的花紋款式,他側身坐下,将那只鞋子沾上血跡的腳略微擡高點,陰暗角落裏的手下立刻又現身出來,細細将上面的血跡擦去。
“不過是個比較耐折騰的體修而已,多花些精力抓幾個就是了。被你這麽一說,體修就跟快絕種似的。”
見孿生弟弟沒說話,屍蟲也不戳了,就這麽氣鼓鼓地看着自己,看樣子是真生氣了,羅生撓撓臉頰,讪讪道:“這不停手了嘛,也沒死成……”
話還說完,将壯漢搬下去處理的手下過來報告,人沒了。
“呃……”羅生正準備戳屍蟲的動作一滞,定了定神,他擡眼,在剎生吃人的凝視下挂上讨好的笑容,“哥哥賠你。”
一個臉上戴着面具,身形瘦削,穿着羅剎島侍仆服飾的人被帶到兄弟二人面前,剎生支着下巴,細細地羅生這份賠禮打量了一番,目光最終落在此人佩戴的面具上,問道:“什麽東西?”
羅生朝那人的方向擡擡下巴,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手下立刻出現,快速将那人臉上的面具取下來,然後又消失在角落的黑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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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張挺清俊的臉,但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剎生對這份賠禮很不滿,還沒等他将不滿表現出來,羅生淡淡一句“眼睛擡起來。”就将剎生的不滿扼殺在喉嚨裏。
剎生的眼睛頓時亮起來,他重新打量起這名侍仆,點評道:“身材不像,體格也不像,唔……頭可能也不像。”
最後,他又添了一句:“面具也不像,你就不能找個一模一樣的面具罩上去嗎?”
“沒辦法,體型像的沒一個眼睛相似的。”羅生朝剎生伸出手,“贗品哪有正品好,拿來。”
“不給。”剎生搖頭,重新去戳蟲子,照搬羅生的話道,“你也知道贗品沒有正品好,我正品等着給正品完壁歸趙呢,不給這贗品,贗品不配,你随便找個面具罩着就好了。”
“呵。”羅生勾唇,看向那名侍仆,侍仆睜着一雙帶着惶恐不安的眼睛,像極了記憶裏那雙刻意僞裝出害怕與驚悚,在燭火下怯生生擡起的眼。
“你今晚打算怎麽玩?”
“嗯?”剎生有點詫異地擡眼,“你不跟我一起嗎?”
羅生支着下巴,想起前幾天晚上被他玩得興起時砍下來的玩物雙手正在瓶子裏泡着,看着侍仆的眼睛舔了舔下唇:“這個你先玩吧,玩膩了再給我,不然太可惜了。”畢竟眼睛像的實在太難找了,找了這麽多年才這麽一個。
剎生興趣缺缺,戳屍蟲的動作也溫柔了不少:“那還是等你想玩的時候再玩吧,我一個人多沒勁。”他還以為今晚能享受一把剜眼帶來的極致快感呢,結果他哥舍不得剛到手的新鮮貨,真可惜。
“诶~你不玩嗎?”羅生發出惋惜的聲音,“我還想看你一個人的話,會玩出什麽花樣呢?”
剎生不回答他,兀自玩着屍蟲,将白瓷小盅裏的屍蟲一只只碾得稀碎,黑褐色的液體塗在白玉似的碗壁上尤為醒目,剎生從袖裏摸出一條絲帕,仔細擦拭并不髒的雙手:“你知道方才大堂上龜算子給我們算的卦嗎?”
羅生不以為意,他将屍蟲切成兩截,看着頭首分割的屍蟲還在做着最後的掙紮,嘴角微挑。
“自從東辰國那位饕餮國師說要在仙盟大比上開上古秘境,父親已經找了許多卦師為我們算卦,無一不是靈寶得,但人有去無回,沒有可解之法。可這一回不一樣,龜算子說冥冥之中自有變數,但這個變數就看我們能不能抓住了。”剎生嘿嘿一笑,将手裏的絲帕随手一扔,站起身來,另一旁,心有靈犀的雙胞胎哥哥也一起站起身。
兄弟倆并排着走在離開地下室的石梯上,羅生笑道:“什麽變數,怕不是為了活命瞎編出來的吧。”
“他說,這個變數是無妄山的明致師徒。”剎生湊近哥哥,親昵地攬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道,“守一殺一,得靈寶可歸矣。”
“哦~”羅生終于有點感興趣了,“那是殺師守徒還是殺徒守師?”
“不知道,但不管哪樣都很好玩有沒有?”剎生扯扯羅生的胳膊,兩張鏡子般對視的臉相似一笑,笑得純真開心,仿佛只是一對想做點可愛惡作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