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黃昏，拉尕的寝宮。

拉尕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眼睛已經通紅，卻絲毫沒有放下杯子的意思。

“拉尕，你這是怎麽了，你不能再喝了！”旃木勸他，要去搶他的杯子。

“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他大叫着，揮開了旃木，酒灑了旃木一身。

“拉尕，你到底怎麽了？”旃木還要上前。

“都出去！”拉尕冷冷的說，眼睛卻還盯着酒杯，“都給我出去！”他突然大叫着把杯子摔了出去，見待衛們沒有動，又抓了一個杯子要扔，旃木只好帶了幾個待衛離開。

他心裏很不舒服，幾次暗示孟皓，叫他回中原，孟皓只當沒有聽見，根本理都不理他。而只要孟皓在一天，他就一天不能安心，生怕孟皓會把公主帶走，他本不是沒有自信的人，可為什麽遇上了公主，他一點把握也沒有，變得這樣患得患失起來。

越想他越悶得難受，酒又是一杯一杯的下肚，他卻仿佛沒有感覺。

“四哥！”是愛郦吉娜，她來了？！

“什麽事？”他不理她，他知道她在母後面前說了不少話，使得母後對公主冷冷淡淡，三位嫂子充滿了亂意，而母後更是多次和他談過，要他娶她，而他又怎會答應。

“四哥，你怎麽一個人喝悶酒，四嫂不陪你嗎？”愛郦吉娜笑着給他斟酒，“四嫂是不是不喜歡訄卟爾，那個和親大員也真是的，現在還不走，是不是四嫂一個人害怕，所以叫他留下來陪她！”她一邊說，一邊斟酒。她斟一杯，拉尕就喝一杯，提起孟皓，更是火上心頭，索性拿起酒壺猛往嘴裏灌。

“四哥，你這是做什麽，喝那麽多酒會傷身體的！”她假意勸他，其實她已經隐隐知道了公主和孟皓的事，旃木和她在一起時，無意中露了一點口風，聰明如她又怎會不懂，她剛才故意提起孟皓，看拉尕的神情，還能騙得了她嗎？她有些得意，卻又咬起了牙。

“不要你管，你走開，走開！”拉尕真的醉了，他搖搖晃晃站了起來，把愛郦吉娜連推帶拉的趕了出去，掩上門。

“四哥，你開門呀，你不要這樣！”愛郦吉娜叫着推門。

“走開！”他縮回了手，愛郦吉娜差點摔了進來。

“走開！”他已經躺到了床上，手裏卻還拿着酒壺，“走開！”他叫着。他真得醉了，酒壺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他嘴裏喃喃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四哥，四哥！”愛郦吉娜叫他，他沒有反應，自顧自說着不知什麽話，那只有他自己知道。

愛郦吉娜癡癡地看了他一會，回過身關上了門。

“四哥！”她脫下了自己的外衣，爬上床，把自己貼在了拉尕的身上，送上了自己的唇。

仿佛瓊漿一般，拉尕饑渴的吸吮着，翻身把她壓在了身下……

第二天。

一早，趙夢兒早早得起來了。

昨夜，拉尕沒有來，這是他第一個晚上沒有在她那過夜，也不知怎麽的，她好象有些想他，習慣了每天在他懷裏醒來，看不到他，她覺得有些怪異。

“他昨天去哪了？”她盡量不去想這個問題，男人有男人的世界，她又何必管得太寬。

早上的空氣清新宜人，她打發了宮女，一個人漫步在花園中。

“唰唰唰”有劍聲傳來，她好奇的循聲而住。

是銳烴，是蕭玮的二哥銳烴，也就是蕭珏。他一身白色練功服，手拿一柄長劍，正在練劍，那劍好快，快得讓人看不清，仿佛蝴蝶飛舞，讓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而他整個人也是轉得飛快，有淩空之勢。

趙夢兒何時看過這種劍法，孟皓的劍法只是實用，卻不好看，但這種劍法不僅氣勢驚人，那招式更是妙得讓人不能不嘆服，她不由得拍起了手。

“好哎！”叫出口，她才覺不妥，卻已是收不回來了，銳烴看見了她！

“公主！”銳烴停了下來，他長得俊逸不凡，人也非常幹練、爽直。

“公主，這麽早！”他笑着和她打招呼，他看得出拉尕對她的感情，拉尕雖然沒有告訴他，但他能感覺得到。而且，他對這位公主莫名的就有好感——她本就是他喜歡的那種女孩。

“二哥，對不起，打擾你了！”她不好意思，臉有些紅。

“沒關系的！”他也爽朗，“我們坐會吧！”他指指不遠處的亭子。

兩個人面對面坐了下來。

“公主在訄卟爾還習慣嗎？”他問。

“還好！”趙夢兒回答，“謝謝二哥！”她很客氣。

“公主和我不必這麽客氣，又沒有旁人，你就叫我銳烴或蕭珏好了，不要二哥長二哥短的，聽着怪別扭的，反正我和拉尕也不是親兄弟！”他笑着說，眼中有着欣賞。

“蕭珏？”趙夢兒也笑，“你們為什麽會取蕭這個姓呢？蕭玳，蕭珏，蕭琪，蕭玮，蠻好玩的，為什麽不姓李，姓王，或是姓張？”她的好奇又來了，她本就是那種好奇的人。

“因為我師傅姓蕭，所以我也就姓蕭，兄弟們就跟我一起姓蕭了！”他邊說邊擦着劍。

“你師傅是教你劍法的師傅嗎？”她也看那劍，那劍碧黝黝的，如一潭清泉一般，泛着綠波，那光彩映在他的眼裏，煞是好看。

“是的！”他回答，把劍入鞘。

“那是誰教你下棋的呢？”話終于到了正題。

“下棋？是拉尕和你說的吧！”他笑，有些得意，卻不讓人讨厭，“是深山裏的一個道士，他躲在深山裏研究了整整10年，後來我救了他一命，他就把他所有的本領都教給了我，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不能解的棋局。當然，我不是說我都能解，只是我還沒有碰到過而已！”

“真的嗎？！”她的話裏有着崇拜的意味。

“我可以帶你去我那看看，我有一本道士師傅留給我的書，上面例舉了很多種棋局的解法，有沒有興趣？”他問，她眼中的贊嘆讓他有些飄飄然，他按捺了下去。

“嗯！”她使勁點頭，如果看了那本書，她能解了棋局，那也總算是她自己解的，沒有靠別人，她暗自心想。她就是不服氣哥哥拿給她時那副鐵定的神情，她偏要解給他看看！

“這就是你們的寝宮！”看着那一排五個房間，樸素而簡單，和她那個公主房根本不能比，她有些好奇。

“那是我們還沒成家時住的，成家之後，各自還有一個宮殿。不過，有事沒事，我們總喜歡回來住幾晚，所以東西就還放在這。”他告訴她。

“啊呀！我想起來了，那本書被蕭玮拿走了！”他拍拍腦袋，作如夢初醒狀。

“是嗎？”她看着有些滑稽，笑出了聲。

“我說他怎麽會突然有這個興趣，他是為你借的吧！他沒跟你嗎？”他問她。

“沒有！”趙夢兒搖搖頭。

“那一定在他房間裏，我知道他會放哪兒，我們進去拿！”他說着已經推開了門。

屋裏傳來一股酒味，床帳低垂。

“蕭玮，你還沒有睡醒，怎麽喝那麽多酒！”他看見桌上一片狼籍，皺眉。

“蕭玮！”見他沒有反應，他去掀床帳。

床帳掀起，露出了兩個纏繞在一起的身體。

“愛郦吉娜？！”他忍不住叫出了聲，而趙夢兒的臉卻在此時變得雪白。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前天，他還和她……

她茫然的站在那兒，一時竟回不過神，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哭。

此時拉尕和愛郦吉娜也醒了！

“愛郦吉娜？！”拉尕也是驚叫，他一把推開愛郦吉娜，擡頭看到了銳烴和趙夢兒。

“四哥！”愛郦吉娜仿佛沒有清醒，她叫着，身子又纏了上去。

“公主！夢兒！你聽我說！”見趙夢兒頭也不回的退了出去，拉尕就想去追，卻奈何衣服還在地上。

銳烴追了出去。

“四哥！”當拉尕穿好衣服，愛郦吉娜叫他，她絲毫沒有要穿衣服的意思。

“四哥，你去哪？”她明知故問。

“愛郦吉娜，你說，你怎麽會在這？你怎麽會在這？你說！”他都快瘋了，他清楚的記得，公主曾答應過孟皓，如果他對不起她，她就會和孟皓走。想到這，他把愛郦吉娜搖的象波浪鼓似的，他不記得他讓愛郦吉娜來過。

“四哥，你弄痛我了！”愛郦吉娜抓住他的手，“四哥，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以前說過只喜歡我一個人的，可你現在……，我要去告訴母後，我要讓母後給我作主。”她也哭，卻把可拉給搬了出來。

“你！”拉尕放掉她。母後知道，一定會要他娶愛郦吉娜的，但他要怎麽娶她，他心裏根本就沒有她，一絲一毫也沒有，他的心裏除了趙夢兒，再也裝不下第二個女人！

想到公主，他的心一懔。她會不會已經去找孟皓了，她會不會現在已經和孟皓走了，顧不上愛郦吉娜，他向公主的寝宮跑去。

公主不在寝宮，她和銳烴在一起。

他找到了她，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不理他，不和他說話，和銳烴一起看她的棋局，整整談了一天。

又是一天過去了，吃晚飯時母後說起了他和愛郦吉娜的事，她也沒有表态，一句話也沒有說，而他雖然極力反對，卻沒有多大作用，一切仿佛就這麽定了下來。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知道她想做什麽——她沒有去找孟皓！

他跟她到了寝宮門口，她停了下來。

“你出去！”她忽然說話了，這是她今天第一次對他說話。

“夢兒，你聽我說！”他急了，就想抱她。

“不要碰我！”她的聲音好冷，讓人不寒而栗。

“夢兒，你聽我說！我并不是故意的，事情并不是象你想象的那樣，我……”他縮回了手，懊惱的想解釋。

“我不要聽，不要聽，你騙了我！你騙了我！我不會再相信你了，我不會相信你的！”她用力把他推開，叉上了門。

“你走吧！”她倒在了地上。她不想哭，淚卻不聽話的流了滿面，她掩上臉，低咽的聲音怎麽也忍不住。

“夢兒，你聽我說！你讓我進去！你聽我說呀！”拉尕沒有辦法，他不能強闖，而她卻是那麽堅決的堵上了門。

裏面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變得無聲無息，他不知道裏面在做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只能默默的走開。

紙是包不住火的，三天後，孟皓知道了一切。公主三天沒出房門，他的心像被火燒一樣。

“公主，公主！”他敲着公主的房門，裏面沒有動靜。

“夢兒，夢兒，你在嗎？你還好嗎？”他也不管宮女和侍衛看着、聽着，使勁的叫，拉尕也聞訊趕來了，他這兩天搞得焦頭爛額，又要應付父王和母後，又要向公主解釋，人都憔悴了不少。

“孟皓，你來做什麽？”孟皓是他心頭最大的敵人，他的到來令他不安。

“蕭玮！不，拉尕，你怎麽可以這樣對公主，你們成婚才多久，你怎麽可以！”孟皓對他咬牙切齒，若不是顧忌他的身份，他早就一拳揮下去了。

“我們的事不用你管，成了婚，她就是訄卟爾的人，你還是回中原去吧！”他是他的心頭大患，他不走，他一刻不能安心，更何況現在。

“你……”孟皓揚起了手，被方月靈擋了下來，“我會讓你後悔的。”他說，回過頭，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腳踹開了門。

“公主！”裏面沒有人。

“公主！”方月靈推開兩個目瞪口呆的男人，谔然的發現，有一扇窗開着。

“她走了！”她直覺得叫了出來。

他們都忘了，公主是會武功的，只是，她的武功在他們眼裏實在是不能算武功！

“快去找啊！你們！”方月靈首先回過神來。

“快，來人！”拉尕如夢初醒。她竟然走了，她既沒有和孟皓說，也沒有告訴他一聲，她就走了，一個人走了，她不打算回來了嗎？她想就這麽走出他的生命，從此不再見他嗎？他不敢相信，事實卻在眼前，她怎能這樣殘忍，連一個解釋的機會也不給他，她明知道他是那樣的愛她，她明知道！她卻用最殘忍的方式來處罰他！他的心痛得不能自己。

他要找回她，他不能沒有她，他一定要找回她！

“快，派人在宮裏四處找找，一定要找到她，快！”他吩咐旃木。

“如果她出宮了呢？”

“那就出宮去找！”旃木的神色有些怪異，卻還是聽命而去。

“蕭玮！你這個混蛋！”孟皓終于也醒了過來，他迎面給了拉尕一拳，還要再打卻又給方月靈攔住了。

“孟皓，你打他也沒有用，還不如省省力氣去找公主。”她拉着他。

“早知道你會這樣對她，前天我就該帶她走，我管你什麽驸馬，什麽王子，什麽名聲，什麽忠孝仁義，我……”他太激動了，“我什麽都不管了！”他猛的揮手，好象把那些他所說的都扔了出去。

回過頭，他看見了方月靈眼中的淚，他愣了一下，無言的走了，他去找趙夢兒。

方月靈看了一眼拉尕，她去追孟皓，只留下拉尕一個人，站在那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