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回家的時間是晚上十點。

皮包丢在門櫃上。

傘面還殘留着雨水擊打的聲音。

關上門後,令人疲憊的潮氣似乎終于被隔絕在外。

客廳裏沒有開燈。

屏幕照亮了降谷零的臉,他擡起頭看你。

“我回家了。”

“辛苦了。”

“打包了一點外食回來,”你把手中的塑料袋拎高,晃了晃,“如果你想試試的話,請不要客氣。”

“看起來很美味,謝謝。”他禮貌地道謝,“要一起用餐嗎?我已經把料理臺整理好了。”

“吃吃吃!簡直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今天去長輩家吃飯快被責備到變鹹魚……不過,我可能得先處理一下工作。三十分鐘後可以嗎?”

“我沒有意見,請加油。”

拎着文件袋,踢掉鞋子走進來,鎖門時你回頭看了一眼客廳裏。

降谷零面前的電腦,排風扇發出散熱的呼呼聲響。

《名偵探柯南》本作正在播放器中上演。

“看的速度好快啊……”由衷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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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笑:“是不是稍微有點心急了?”

“降谷先生是當做工作來對待了吧……那麽,先這樣。”

你關上門,在地板的軟墊上坐了下來。

鋪在面前的文件,嗯,首先還是……

困倦感,在一點點侵襲頭腦。

**

家裏會出現降谷零是意料之外。

相處的第一天,沒有發生暴力事件,一人一個軟墊坐在地板上,氣氛比想象中的友好。

在你處理傷口的時候,他平靜地垂下目光,不知為何他一直在注視自己的手機。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左右,沉默被打破。

“……如果是被花盆碎片劃傷的話,應該先用這個進行處理。”

他遞來的藥品是不常用的那種。

你拿着手裏的酒精噴霧,幾秒後才意識到,他在提供一些并不過分的建議。

打開的醫藥箱擺在中間,那個罐子應該是從這裏找到的。

明明應該是初次見面,卻對他的話感到信服。你從他的手裏接過了藥品,另一邊卻還沒有把酒精噴霧放下。

大概是被看出了動作的遲疑。

“我可以提供協助嗎?”他問。

說是提供協助,不如說直接全權拜托。

他将傷口處理得非常利落。

比起之前你皺着眉一聲不吭地将往傷口上噴噴霧,他的方案顯然要靠譜得多。

“……為什麽出現在這裏呢?”

治療時你終于忍不住發問。

就如同在陌生環境中也無比鎮定的他,降谷零所帶來的的行李箱、手機都顯得非同尋常,就好像對這種毫無道理的穿越早有準備。

既沒有對四周打探,也沒有拷問,在最初出現後,除了把在陽臺的你扶起來之外,看到手臂上的血痕,也只不過很平淡地問了一句,醫藥箱在哪裏。

“外出工作途中,在想着以前的事,覺得如果能挽救就好了。忽然就到了這裏。”

他一邊這樣說,最後确認了一遍治療完畢,松開了你的手。

非常含糊的說辭。

不過在大腦中能找到差不多的對應。

就是角色似乎有點錯位了。

明明應該是夢文主人公最常遇到的開端,想要改變某個結局所以穿越了,聽起來天馬行空的幻想,但是經歷的卻是降谷零本人。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但是卻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告訴他:“根據現在的情況,如果只是來到這裏,可能沒有辦法達成你的目标。”

“什麽意思?”他問。

你轉動着手腕,被包紮後的手相比完好的樣子要稍微不靈活了一點。

思索着該如何向他解釋。

“……憑借我個人的語言可能難以嚴謹描述,希望你不要覺得我措辭太過冒犯,我沒有否定你本人真實存在的意思。”你斟酌了片刻,他也耐心地等待着你的回答,之後腹稿完成,“你所在的世界,在我所在這個時空中,是以漫畫作品的形式進行呈現的,如果你不反對我暫時以‘漫畫’對其進行稱呼的話……”

你停頓了一下,看着他。

降谷零的表情沒有變化,他點了點頭,示意你繼續說下去。

“那麽,冒犯了。接下來我說的事情,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并且提前确認自己能夠控制情緒和行為,因為可能會觸及你本人最難以接受、不願回憶的一些人生經歷。雖然初次見面就這麽說有點奇怪,我對你本人抱有好感,也相當信任你的情緒調節能力,因此希望你理解,如果我接下來的言辭中,有刺痛你的地方,請及時叫停并做出其他警示。讓你痛苦不是我的本意。你同意嗎?”

他應允了。

之後的說明中,你也盡量地使用了平和、簡短的句子,對現狀進行了說明。

将一切向他解釋清楚并不是一件難事。

要知道,“解釋”能否成功,通常在于說明者和傾聽者兩方。

即便你可能描述的有些混亂,但降谷零似乎已經依靠自己出色的分析推理能力,即便是你描述錯亂、順序颠倒的部分,也将最主要的事情都理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說,本作的故事已經進行到了非常後面的情節,我的朋友們已經被确認死亡結局了,沒有辦法更改了。這樣理解可以嗎?”

氣氛有點沉重。

從涉及到警校組開始,他的表情就有些嚴肅。

雖然中途他一直表示自己能夠接受……但你覺得,他應該還是有受到打擊的。

畢竟,他是在想着如果能改變警校組結局的時候穿越而來。

一般來說,都會降落在還有回旋餘地的時空才對。

可現在面臨的卻是束手無策的情況。

就算你不忍心打擊他,也不得不告訴他現實。

“是的。你應該降落在日本、漫畫家完成那部分作品之前,這樣也許還有改變的機會。”

“……我明白了。”

房間中陷入沉默。

無論是誰,在三觀連續受到沖擊的情況下,知道這樣的真相也許都會受到沉重打擊,為了給他留下獨自平息的時間,你提着收拾好的醫藥箱,将它歸位。

走回去坐下時,他似乎已經平複了心情。

獨自坐在軟墊上的他看起來,就像什麽立體投影……比平面的二次元形象要更加立體和精美,讓人有些不适應。

你回到自己的坐墊上:“……說起來,我應該怎麽稱呼你?”

雖然剛才也解釋過,他本人的卧底身份,在讀者的視角中是能夠了解的。

不過果然稱呼還是要得到允許吧……

“叫我本名就可以了。”

“……降谷先生?”

“嗯。”不知為何他露出了一點微笑,那雙淺色的眼睛望着你,“聽起來,就像對面是我的部下。”

“……這太過獎了。”說到他的部下你就想起了風見,如果他是把你比作風見的話那也太……

畢竟不是誰都能頂得住這樣的敬業上司。

“降谷先生打算在這裏停留多久呢?”

這句話剛說完又覺得有點突兀,你立刻補救。

“——我的意思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緣故,你現在是個黑戶……請恕我無能為力幫你僞造身份,所以如果你暫時不知道如何回去,也沒有打算回去的念頭的話,可能需要一處住所,在必要情況下,還得解決代步工具。”

畢竟,他只是帶了行李箱,不是帶了房子和汽車過來。

降谷零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我的行李箱裏只有大概三天左右短途旅行的物資……現在,也沒有可去的地方……”

“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住在這裏?這裏是我家,不會有人來打擾。”你指了指這個空蕩蕩的房間,“雖然很小,不過再住一個人也沒有問題。”

他思索了片刻,幹脆地做了決定。

“可以。希望不會給你造成麻煩。”

“才不會,我很高興啦。老實說,我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會被打一頓……”

你坦白。他逆穿過來還能這樣心平氣和和你談話,簡直沒有比這樣更友好的走向了。

他露出微笑:“你想要的話,現在補上也可以。”

“——不了不了!!”你旋風搖頭以示拒絕,“我等下還要去醫院檢查一下頭腦,确認降谷先生出現不是我頭撞地磚,對腦神經有影響才産生的妄想,已經很可憐了。還請務必手下留情。”

降谷零沒有吭聲,他臉上神色你看不懂,似乎很意味深長。

冰涼的雨水從沒有關緊的陽臺縫隙中一點點往室內飄。

冷得人胸膛空空蕩蕩,晃一晃就好像能聽到骨骼摩擦的聲音。

“你表現得非常慎重。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這樣的性格。”

他的話讓你愣了一下。

“我們有見過嗎?”

不會是他以前有逆穿到你這邊過吧……你一點印象也沒有。

降谷零搖了搖頭。

“只是……覺得自己之前似乎有點判斷失誤。”

——啊,難道他看到陽臺上摔倒的你的那瞬間,就把你判斷為四肢不協調的笨蛋了嗎。

雖然自己肯定是比不上他的身手……但你可是普通人啊!

心中默默地吶喊着。

他向你微微前傾下了身子。

如果是站着,這樣的動作也許可以理解為“拜托”的标準禮節。

“借住的這段時間內,諸事還請多多指教。”

多多指教。

這句柔和的聲音,在夢中慢慢飄遠。

似乎有什麽更……溫暖的……

是活人的體溫……

體溫?

你醒了過來。

還難以聚焦的眼中映入了降谷零的臉。

他的手正放在你的額頭上。

剛才……原來如此,是夢到了他剛到那天的事。

是因為雨聲吧。那種沉重的潮濕感與今天如出一轍。

才會做這樣的夢。

雖然想起身,不過沉重的疲乏感讓人難以控制自己的動作。

“降谷先生……?”

自己跟他說好工作半小時後一起吃宵夜,結果不小心睡着了。

難道是他在意你這種不敬業的态度?

不了吧,被他錘哪還有活路嗎……

降谷零收回手,表情看起來并不愉快。

“果然,”他平靜地下了判斷,“你在發燒。”

他轉身去櫃子裏拿醫藥箱。

你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哦……”

“體溫計,測試一下。”

“嗯嗯。”

“這份文件很重要?”他皺着眉頭,看你含着體溫計,重新拿起筆和手機的樣子。

“……雖說現在還沒有在催,不過早點完成比較好。起草的是新來的實習生,找得判例法條有部分嗯……之後要是有什麽突發情況,我可能不想忙瘋掉……”

因為含着體溫計沒法說話,你在手機上打字給他看。

這樣解釋,他應該可以理解。

“你昨天只睡了四個小時。最近工作很忙?”

“只是恰飯而已啦……四個小時麽,好像是這樣的,起太早吵到你了嗎?”

不過明明你早上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坐在這裏看本作了。

“你需要休息。“他用文件袋蓋住了你寫到一半的文書。

“降谷先生自己不也是工作狂嗎……!”自己不睡覺的工作狂卻強迫你休息還有沒有天理了!

你立刻就想要和他物理講理。

然而別說生病的你。

就算是身體健康吃飽喝足你也不可能打得過他一根小手指。

別說搶回自己的文件了。

面對控訴,他笑容燦爛地自辯:“我工作效率高。”

你低下了頭。

“很少犯錯。”

你趴了回去。

“同時賺好幾份工資。”

你捂住耳朵哀嚎:“那是設定!!可惡我也想要這麽強的設定啊!!這是‘重要角色’和‘村民乙’的區別對待嗎……”

真心實意的羨慕了。

降谷零如今也能夠淡定地接梗吐槽了:“你也可以添加新的設定啊……就是要自己努力上進才行。比如去咖啡店打工這個設定還是比較容易做到的。”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不會打工的……比起咖啡店打工作為兼職這種不靠譜及的設定,我更想要spy這種厲害的設定啊……”

“再過兩百年,說不定可以。”

“……我還是當鹹魚好了,太慘了,被厲害角色嘲諷的村民乙……”

“剛才還逞強要繼續工作的人是誰啊……”他一只手撐着地,另一只手提着毛毯越過了擺滿的桌面,俯身給你蓋上,“怎麽樣,要休息嗎?”

“……休息。”你認輸了。

跟黑心公安打嘴仗是沒有贏面的。

降谷零目的達成。

在安置好你之後,他走到料理臺邊上,開始在冰箱裏找食材。

——畢竟,你帶回來的宵夜不太适合病人。

因為居所只有一個房間的大小,所以是開放式的廚房。你披着毛毯縮在軟墊上,就算是靠着床,也能夠看見他在不遠處進行準備工作的身影。

……是很合适的衣服,就算是背影,也能辨認出鍛煉良好的線條,手臂上的肌肉線條很內斂。

就算是在下廚,也顯得很有殺傷力的男人啊……

你裹着毯子垂下眼睛。

默默地聽着那邊的動靜。

很瓦解人意志力的居家生活感。

說起來,他也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了。

起初決定在這裏落腳後,最先需要解決的就是一些基本的生活問題。

普通的倒還好解決,衣服什麽的他也有帶。就算不夠穿,買起來也不費事。

不過床的話,這裏只有一張。

……讓推睡地板不忍心,自己睡地板的話他又反對。

思來想去,幹脆就又買了一張床來。

“不是什麽高檔貨,還請包容……”

原本空蕩蕩的房間裏,兩張分別靠牆的床,中間支着一張小桌子,一人一張軟墊,看起來竟然能有種久違的合租感。

他倒也有帶了現金來,只不過……在他表示可以支付自己的費用,并且将一個裝滿的嶄新錢包遞給你時,卻發現沒有辦法在這裏使用。

那時候,他顯然沒有預料到,在對比了現鈔之後不得不承認了這一現實。

就那點給他對比的現鈔還是你翻箱倒櫃好不容易找到的。太久不用現鈔的後果大概就是捏着那張鈔票想了很久,你才有點不确定地告訴他,這應該是舊版鈔票,跟新版的有點差距。

然而降谷零攜帶來的現金對比,兩者之間的不同顯然不是用新舊版可以解釋的。

……

總之,就變成了“包養”他的現狀。

空蕩蕩的冰箱、幾乎沒有家具的房間,還有基本只排列着深色襯衫、休閑上衣和外套的衣櫃,似乎都讓降谷零莫名地注意過。

“衣櫃可以給你用,我挂個外套就行了。等下我會讓超市外送食材過來。別的東西是在網絡訂購的,需要晚兩天到,這幾天就先湊合一下吧,這床被子給你。”

他抱着被子:“我明白了。”

“這邊的兩個紙箱,一個裝着本作的漫畫,如果你想看可以自己拿。雖然你的電腦連了網絡,可以直接看動畫,不過動畫和漫畫有些細微的區別。”

“好的。”

在陌生之地的他表現得似乎很好相處。

“另一個紙箱裏……裝了些阿宅物品,如果你不喜歡……請當它們不存在吧。因為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暫時還不想處理掉……”

他正在查看本作的漫畫的封面,聞言擡起頭:“是什麽樣的物品,我可不可以看看?”

“……如果你能接受的話。”

你把紙箱往他那裏推了過去。雖然是兩個一模一樣的紙箱,不過相處熟悉之後,如何分辨并不難。降谷零望着裏面分門別類用透明塑料袋裝好的谷子,若有所思地眉頭一動。

“這個,”他戴上手套,從紙箱裏拿出一個趴趴,“是景……?”

“嗯,看着挺可愛的吧?”

他看這個趴趴,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把這個袋子裏的另外幾個拿出來,壘在他的掌心,疊成了一個立體。

“喏,警校組。喜歡的話可以送給你。”

降谷零垂下睫毛,投下的陰影像毛茸茸的羽毛。

“不是說是你很重要的東西嗎。”

“因為降谷先生也很重要,所以将寶物交給你保管沒有問題。”你比了個大拇指,背着帆布包站起來,“紙箱裏的東西,喜歡的都可以送給你。我出門工作了,記得要給外賣員開門。賬單我已經付過了。”

那天出門前,你回頭看着房間。

降谷零靠着半開的陽臺。

河道反射來的水光披在他的肩膀。

明亮的光線晃到了眼,遮蓋住許多晦暗的角落。

外面綠化帶裏飄來早春的草木味道。

今年梅雨似乎來得格外早。

你蓋着毛毯胡思亂想,料理臺那邊的動靜也差不多結束了。

降谷零把粥端到你面前放下,飄來的味道立刻被嗅覺感知到。

之前面對空蕩蕩的廚房還不知道如何下手的人,在廚具買來沒幾天居然就使用的如此娴熟。

你忍不住感慨。

“好餓……降谷先生的廚藝真是令人羨慕。”

“不知道味道合适不合适?”

“是我最喜歡吃的味道!小時候和朋友一起吃過類似這樣的粥,我一直沒忘記。”

“喜歡的話,就趁着溫度合适,慢慢吃掉。”

“嗯嗯~說起來,降谷先生真的很聰明啊……廚藝有的時候還要看理解力和腦子的吧,我剛才看到你對照着手機在做,還在想會不會是很奇怪的味道。是什麽專業菜譜嗎?”

降谷零似笑非笑。

“不,沒什麽。只是以前跟網友聊天的時候,對方有教了我一點要點罷了。”

“诶……真好!感謝降谷先生!我複活了!”

他輕輕地敲了一下你的腦袋。

“那就好好養病。”

“我可是還沒使出全力工作呢……”

“全力發燒麽。”

“……你真的是本人嗎,會這麽吐槽,這絕對不是溫柔的安室透。”

“這裏是降谷。”

“貨不對板……”

“退貨禁止。”

降谷零冷靜的予以回擊。

他手肘撐在桌上,手背抵着下巴,雖然是深夜,卻還很清醒的樣子,大概注意到你在對着桌面發呆——原本的文件都已經收起來了。

“不去睡?”

神游了一會兒,你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和你說話。

工作狂卻催人睡覺……你嘆了口氣。

“平時這個點還在加班,有點睡不着。”

大腦還在運轉中。

雖然也并不知道為什麽運轉,大概這就是社畜的悲哀。

“這樣啊,那麽……”

身邊突然靠近的距離讓你吓了一跳。

他挪動電腦,從小桌的對面換了位置,坐到你旁邊。

“給我一點建議可以嗎。”

——降谷零的體溫。

就在手邊。

是真切地存在的活人。

他來的第一天你就去過醫院,确認了這不是什麽摔壞大腦的幻覺。

回家之後看到的就是已經被新買的各種東西所填滿的房間……明明不久前才清空掉的。

沒有溫度的房子,在随着夏天到來,慢慢變熱。

還沒到蟬鳴的季節。

夜晚被雨水所打濕。

容易發燒、感冒和戀愛的季節。

降谷零挪過來和你一起看的電腦上,正在播放震動警視廳的1200萬人質。

動畫中,萩原笑着打電話。

爆炸随着聲效冒出黑色的濃煙。

你撇開目光。

等到松田的喊聲結束、畫面切換,才懷着悲傷的心情繼續觀看劇情。

結果——

你張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降谷零。

他把進度條又拖了回去。

這幾秒鐘再度播放了。

降谷零第一次看這類片段時,你很注意地待在他周圍。

他果然整個人氣氛都變得灰暗了。

即便便攜電腦的屏幕比不上超大電視,舊友們一個個死去的影像仍舊是一記重擊。

雖說公安的心理承受能力應該不錯,但畢竟是這麽直觀的沖擊……也許身邊有個人陪着會好一點。

你甚至還偷偷準備了警校篇的漫畫。如果他太悲傷,就讓他看一點快樂的回憶來治愈一下。

沒想到,在拿出來之前就被發現了。

“……這個。”當時他拿着警校篇,神色陰晴不定了許久,你都快無法分清他到底是惱火還是緩和,如果說過去的歡樂時光反而點燃了他的怒火……?

隔了好一會兒,降谷零才摸了摸你的頭。

因為太緊張,你都沒反應過來。

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收手了。

“謝謝……”

是懷念警校時的過去了嗎?

蓋過了電腦風扇的是窗外日複一日變得更加大聲的清幽蟲鳴。

房間陽臺外,星空寥落。

他不再說話。

現在的你完全沒想到,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變回了冷酷無情降谷零。

不僅臉色沒變,還能夠鎮定自若地将這一大段反複觀看。

最近他還跟你要了個本子,在上面認真地寫着什麽東西。

所謂的讓你提供建議……

“計劃書。”他把那個本子放在你面前。

你探頭一看——

寫的是挺密密麻麻的,奈何看不太懂。

具體的一些措施東一榔頭西一錘的,完全聯系不上。

但是最後的目标卻能夠推演到一個具體的結果。

也就是。

“萩原研二存活确認。”

難道說,這是……

“降谷先生的警校拯救計劃?!”你已經很努力了,卻還是忍不住驚嘆,“太專業了!太強了!太厲害了!我都看不懂!”

“……最後那句可以省略掉。”

“如果是降谷先生出手的話,絕對可以全員順利救濟的!”——救濟夢最強夢主降谷零這個稱號就不錯啊!

不知道是不是吹捧過頭,他看起來心情并沒有改善。

相反,從今天你進門開始,降谷零的情緒就不怎麽高漲,現在更是無比冷靜。

他搖了搖頭。

“這份計劃是不行的。”

“……诶?為什麽……這裏不是,連很多專業性的東西都寫進去了嗎,如果是降谷先生的話……”

降谷零眼中流露出一點自嘲。

“啊,是啊。前提是,如果是降谷……”

你忽然意識到了什麽。

降谷零用手背擋着眼睛,安靜良久。

“那個時間點,我正在成為波本。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都不應該與萩原扯上關系……這裏很多的步驟,是唯有降谷零才能做到的。就算我一遍遍許願到那個時間點,也不能妨礙‘波本’的任務。”

現實比想象得還要殘酷。

你也沉默了。

這段日子他一直反複地觀看本作。

你送他的本子原本足有一個硬幣的厚度,現在卻只剩下數十張。

想來,他在把這個計劃給你看之前,自己一定已經在內心推演過好多遍,廢棄了無數個方案,可最後也沒能得到滿意的結果。

他現在……一定很難過吧。

憑借自己的厲害頭腦,原本可以做到的事……可是來到了現實世界,卻是完全錯誤的時間和地點,以至于想拯救的舊友都已經走到既定結局,無可挽回了。

自己真是失敗。

在他最需要可靠建議和安慰的時候,卻一點忙也幫不上。明明他已經這麽煩惱了,自己卻一味地覺得計劃就是可行的,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對于他這種做事缜密的人來說,一定感到相當惱火吧……

“是嗎……就連降谷先生,這樣出色的能力,也沒辦法……”你苦笑了一聲,感覺剛才輕易興奮起來的自己簡直是發燒到頭腦不清醒了,“對不起,我剛才那種當兒戲的态度,想當然地就認為會成功,實在是太不謹慎了……我看多了夢文,頭腦不太清醒。”

降谷零端着水杯,卻沒有下一步動作,他簡單地微微搖頭:“不要自責,畢竟……等等,你剛才說,夢文……?”

他似乎抓住了什麽看不見的線索。

“啊是的,就是……之前‘宅物之家’那個箱子裏,壓在最底下的那些書本,并不是本作,是讀者們所作的産出,也是夢文。如果降谷先生感興趣的話,可以拿來看看。”

說不定把話題引開,他會好受一點?

你忐忑地想着。

但是裏面好像還放着一些成人內容……要不,找個時間偷偷處理掉好了。

降谷零好像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他認真地詢問。

“假設……你是主人公的話,會怎麽做?”

诶……還有這等好事?

你想也不想,裹着毯子大放厥詞:“立刻報警向警方通報犯人出現的地點和時間,然後把記住的所有劇情每天都重複發郵件給萩原和松田,也給你發一份。再請他們無論如何提醒伊達安心開車,還有……”

說到這裏忍不住停了一下。

當初在本作中反複看到景光的死亡片段時,降谷零是真的消沉了很久。

雖然他沒說,但是那幾天食欲都下降了,坐在陽臺看着天空出神的時間也長了很多。

即便是後來勉強地笑着跟你說他沒事,也只是喃喃自語了一句,當時所有人都已經做了自己所能做的最好選擇了……

——怎麽可能會沒事呢。

——他從來都沒有開過上帝視角。

……他明明,只是比一般人要強一些、努力一些,或許更天賦出衆,可似乎命運并沒有因此待他優厚,反而将他所珍視的一一奪走。

非必要的話,你其實不太想刺激他的。

“……還有,就是那天想辦法不讓你上樓。”

“你要是給我發了郵件,立刻就會被公安監控,行動受限。雖然辦法很魯莽,倒也有行得通的地方……”降谷零思索了幾秒後果斷搖頭,“在那個情況下,你不可能做到阻止我上樓。”

“打不過你啊……我現在學打架還來得及嗎……”你灰暗地巴望,“主人公的話,應該有天賦金手指吧?”

被你扭來扭去的毛毯一角飽受折磨,波本笑了笑:“……你不是村民乙類型的主人公嗎。”

你憤怒了:“厲害角色禁止發言!”

此路不通就換一條。

能攔下波本的方法應該還有很多。

“那我叫你本名,你應該會懷疑我然後停下來吧?”雖然,這樣有點冒險……你不太确定。

他扶住額頭。

“你了解我的射術水平嗎。”

你想了想:“呃,很出色?”

反正他們這些卧底人均十項全能,這種設定簡直快滿街都是了,水平高也很正常。

“哈……不算最頂尖,不過也夠用。”降谷零切換成了波本的笑容,冰冷地在你身上掃視了一遍,“足夠在奔跑的情況下、當你連我的姓氏都沒喊全時,一槍讓你失去行動能力和語言能力。人體脆弱的地方相當多……讓你等到我上樓處理完再下來拷問你,對波本來說并不是難事。”

你在他的視線下瑟瑟發抖。

問你怎麽攔住波本的是波本。

等你想出方案後打擊你的是波本。

能一槍KO你的還是波本。

三面顏的厲害角色了不起嗎!!不要太小看村民乙啊!!

村民乙類型的廢物主人公抱頭痛哭:“那我就去黑衣組織卧底然後用嚣張的壞人身份斃了爆炸犯然後再在伊達打算回去的那天給警視廳連發兩百封炸彈預告讓他加班回不了家直接睡單位,然後天天尾随蘇格蘭——你看我幹嘛,景光性格那麽好肯定不會對癡漢妹子太暴力,跟某個一槍打人的黑心厲害角色就不一樣我就是當癡漢跟蹤蘇格蘭!——然後埋伏在樓頂告訴他等下跟他對質的是FBI……就大功告成了。”

降谷零冷冷回了一句:“你就沒有想過你穿越到那邊的世界後會是跟我一樣的情況嗎,結局既定無力回天。”

“呃你這樣擡杠真的很不厚道诶!!如果真的是那樣……”你想了想,愁苦地嘆了口氣,“那我就只能去波洛看看你了。然後找個機會把琴酒從樓頂給推下去……”

“那是犯罪吧,你會被逮捕的。再說你有那麽讨厭他嗎,明明還買了他的周邊。”

“死在離天國近一點的地方不是他的美學嗎w”

“你到底是哪方的人……但從這個發言來說已經黑透了。”

雖然降谷零真的很想說,憑借你的神奇思路,別說去當卧底了救濟成功,可能半路就會因為形跡可疑被警察抓走。

——事實上你也确實是第一次在波洛搞了動作就被他給控制了。

不過看着面前的女性病恹恹的樣子,還是稍微留點情面好了……他這麽想。

又聽見了下一句話。

“……為了複仇嘛,去黑衣組織當壞人也挺好的啊,反水暗算他們,最後自裁以謝天下,說不定還能在ed裏光輝一把……“

降谷零眼神一凜——自裁。

你不是第一次說這種話,他記得很清楚。

在摩天輪中……那些拙劣的謊言和決意,對于他的記憶力來說清晰得就如同剛剛發生。

他對于自己的分析觀察能力一向有足夠的自信。

至少,對于普通人來說,看穿謊言并不是難事。

而整個計劃……唯有這一點,他被徹底地騙過。

“你把性命看的這麽輕麽?”他說的很慢。

“……噗,我随口說的劇情而已,你怎麽這麽當真啊……!”你在毛毯裏悶笑,“沒聽說過一句話嗎?我有一個億就捐一個億,但我有兩百就不會捐,因為我真的有兩百。果然是正義的公安,還是把我這種廢人看的太高了啦~想不到吧,這就是村民乙的絕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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