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見裕也】

降谷先生是位平易近人的上司。

這與他交給我多少工作無關,忙碌、理智又工作出色的他,切實地令我尊敬。

無論事務有多繁雜,他都能安排至井井有條。情報交換、工作決斷,在固定時間前往咖啡廳潛伏,又或者換上與工作時段并不相稱的衣服,毫無痕跡地融入光所照不到的角落。

對于下屬的私事,他并沒有插手的興趣。

同樣的,他對于自己的事,也很少提起。

像我們這種人,是不應該部分時間地點場合地談論接觸人員的。但極偶爾的,在短暫地休息時段中,根據指示完成必要目标的空擋裏,聽到有人表達對降谷先生的印象,就像是能夠為了信仰不計回報地付出,我并不感到意外。

他就是這樣的人。

路在前方,無論旁人口誅筆伐還是哭訴正義都不會幹擾他前行的步伐,也不可能判斷失誤。縱然為此人生變得毫無樂趣,連照耀月光的空隙也不曾留下,會在此處就職的降谷,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在比我還要年輕的情況下,一個潮流年輕人所應該涉足的一切,他都沒有表達出特別的喜好。這不是一件沒有道理的事,不應該對已經足夠完美的人吹毛求疵。我從來沒有指望過每天生活內容都排滿工作連睡覺都擠不出時間的降谷先生會像路上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學生一樣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唯獨有一次。

我帶着采購完畢的衣物,依照慣例将它們用紙袋裝好,放在降谷先生的玄關處。

在櫃子上有一包拆掉的牙簽,昨天我沒有看到。

我想,他是在家的。

出于禮貌的招呼必不可少,盡管已經獲得了在這間屋子一定範圍內的準入許可,依舊不能在上司面前失禮。

我推開了內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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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使用椅子,而是靠着牆坐在地上。

「風見,你來了啊。」

他如同往常那樣回應。

語氣清醒。

桌上擺着一個玻璃杯,酒精的味道在屋子裏擴散。大家口中的“降谷”從來都是眼前這樣平易近人、又不好接近的樣子。

沒有人見過降谷先生喝醉、發瘋、為了一件事不顧一切地奔跑,像街頭游民那樣打架鬥毆,又或者流淚不甘心的樣子。将每一個步調都規劃的整整齊齊的他不會容忍如此失态的錯誤。時常會有人懷疑他究竟有沒有過普通人那種頭腦發熱的少年時代,否則斷然不會變成這樣毫無痕跡的“完成品”。

他的眼下有一點淡淡的疲倦的青色。

「資料帶來了嗎……辛苦了。」

我将文件交給他。

他認真地閱覽報告,關于最近連續出現在咖啡廳裏、不知來歷的神秘女性。

典型的工作狀态。

接受了下一步指示準備離開時,溫暖的狗在我腳邊撲騰翻轉。那包莫名其妙的牙簽依舊放置在櫃子上,随意過了頭,看起來就像別的什麽人來拜訪他,中途短暫地離開了一下,順手把牙簽放在這裏一般。

想要提醒休息的話語在喉嚨,無論如何也無法說出口。

那時候……只是,極其短暫的剎那。我想。

那扇登記着“降谷”的屋子,安靜得有些寂寞。

【諸伏景光】

……真慚愧。

沒有陰暗回憶的人是幸運的,但幸運的含義也許并不僅僅局限于此。

在警校結識的盡是些天然又可靠的友人,是一生中最令我酣暢的幸運之一。

「與你們一起經歷過的青春時代,令我對人生的看法有所轉變。悲傷與痛苦長存,但前路日光常在,緩步前行、黑夜将盡,燈箱閃爍的頻率也将從求救信號切換為舊日珍藏的少年意氣。

新年快樂。」

這樣的感慨,這樣的落款,一定會令他們發笑。

松田總是說,我在這方面顯示的才能,簡直不像是零的幼馴染。

當然,回憶多少有經過一些小小的美化。

例如,事實上,他更常稱呼零為金發大先生。打架的時候,就叫金發混球。是就算距離宿舍五十米,在人群中也能一下子就辨認出松田的說話方式。

通常來說,萩原的賀年卡會比松田更早到一些。

——雖然我并不想戳穿。

這兩個家夥用的分明是同一種型號的原子筆。想也知道,就是工作結束後,一起趴在桌子上,一邊抽煙一邊将報告書和賀卡一口氣全部寫完,然後路上寄出就了事的作風。

松田從不肯承認,他性格中存在着某些纖細的部分。

那一年,從來不回消息的我,在回到蓋滿灰塵的住處時……

收信箱裏,靜靜躺着如約而至的賀年卡。

「小諸伏!別一聲不吭啊,偶爾也一起出來喝個酒吧?新年快樂!」

拿起那張明信片,萩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就如同他仍然存活于世。

是誰代替他寄出這張賀年卡的呢。

原本,應該與他那些還沒來得及遞交的工作報告,一起被處理掉的賀卡。

卻與松田的賀卡一樣,靜靜躺在我的手中。

在碎紙機中變成再也無法複原的殘片。

黑色的情緒翻湧在心中。

一次又一次地被理智所冰封。

家人、朋友,親近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能适應不告而別。

這些總喜歡不告而別的家夥……真令人痛恨啊。

如果換成自己、踏上黃泉之路的自己……會怎樣呢?

為什麽我會想起那種事——

夢中,學校的陽光好暖和。

被松田搶走了可樂餅的零憤怒地用筷子戰鬥。

萩原正在跟女生交換聯系方式。

被戰火波及的伊達為了保護自己的餐盤開始強行鎮壓。

在柔和的朦胧光線中,我感覺自己正在慢慢消失。

是夢啊。

過去就不會再來的,夢。

我做了一些選擇。

并為此承擔後果。

僅此而已。

「再見了,零。」

……

……

如果。

除去“死亡結局”的如果。

假設,命運能夠允許有這麽重來一次的機會。

奇妙的女性用可憐的速度落荒而逃。

——我為後來當着她的面将竊聽定位裝置裝進手機感到抱歉,她如此地信任我,以至于無法理解我一遍又一遍道歉所真正想傳達的意思。然而此時我只是覺得,她認為光靠這樣逃跑,就能脫離險境,實在是太過天真。

波洛的後門推開。

走出來的零愣住了。

在我的背後,那個化裝成供貨商的女人——沒記錯的話,代號是貝爾摩德。

她應該也是被驚動,正在貨車後窺視。

作為咖啡廳店員的零把我扶了起來,态度很恭敬。

「波本。」

他這麽稱呼我。

【松田陣平】

為什麽我結識的盡是一群不要命的傻子。

連死前都只知道傻笑的笨蛋。

從車窗吹進來的風讓手指變涼,這樣平和的車速如果換到萩原手上,會被他嘲笑到死的。

這混蛋。

被碾滅的煙頭火光漸漸熄滅,當刑警的都是這樣一群家夥嗎。

像轉學生那樣正正經經地做什麽浪費時間的自我介紹……果然警察從上到下沒一個頭腦靈光。

就算拿着那這樣的問題去墓碑前問也得不到回答。

坐在那兒想餓了就直接拿祭拜的饅頭來吃好了。反正萩原還欠着我好幾頓炒面面包。

到了這個年齡雖然不會像青春期小鬼頭那樣跳下兩層樓就為了炒近路去小賣部,但惡友的面包不賺白不賺,再說自己哪次沒有回請,誰都不虧。

上回他拆彈超過五分鐘的欠下那頓酒我還記得。

這筆賬不讨回來,我是不會放過這個總是爽約的家夥的。

我不喜歡留下遺憾。

還有,替他收拾桌子也很令人心煩。

從以前開始就自作主張的擺設習慣,到現在居然連一點變化都沒有。

明明聯系密切的女人換得就像眨眼一樣,在這種生活細節上就給我遵從統一人設啊這混蛋……

……啊。

剛才好像不小心抱怨出聲了,被人遞了手帕。

「松田,不要太難過了……想流淚也可以,我們理解你。」

開什麽玩笑。

又不是在演晨間劇,我會因為他這種人哭嗎。

路邊的商場電視裏倒是真的在演電視劇。

并不感興趣的明星扮演着既定的角色,遵從劇本熱情地擁抱,膩歪的歐美式的互相招呼。

一個不小心頭腦代入進去,想到我會和另外四個笨蛋一樣熱淚盈眶地互相擁抱,就忍不住一陣惡寒。

用拳頭來交流不是簡單得多嗎。

……或者,其他的什麽交流方法……

總之不是語言。

惡聲亦或是褒美的語言都不頂用,就算自己喊聲響徹二十樓,某個早就下線的家夥也學不會已讀要回的禮節。

混蛋萩原,你對女孩子,跟對兄弟的态度相比差別這麽大的嗎?!

「就算撐不下去也要咬牙堅持,既然大家并肩前行了,那麽無論誰走不動的時候,都要拖着他一起跨步向前。你們明白我說的意思吧?就算這頓飯後……遠隔天涯,也絕對不會忘記的吧?」

伊達說得對。

信念與勇氣這種東西還是得靠自己。

就算一瘸一拐、爬着,我都要替那些發不出聲音,再也沒有回應的人扛起來。

依舊會給零發短信,替萩原保存他那些舍不丢掉的破書,還有、向諸伏寄賀卡,那家夥不聲不響就沒聯系了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反正這些傻瓜沒一個讓人省心。

以前節分的時候也是,合夥暗算讓我抽鬼簽,用紙板箱制造壓力炮轟打豆子挑釁。比路邊搓鼻涕的小鬼頭還幼稚。

我記得我說過吧。

如今還是這麽覺得——這群警察都是混蛋。

我會堅守約定,堂堂正正、不偏不倚地站在陽光下。

直至——最後一刻來臨。

明天是輪休……

去那家店吃好了

萩原好像一直很喜歡那邊的蓋飯。

要我說那個分量就算選最大碗也根本不夠吃,還不如拉面,真不知道有什麽……

「唔……好吃。」

美味到讓人眼睛濕潤的蓋飯,配上什錦蛋。

這老板真是……

這樣的蓋飯,對戴墨鏡的人來說,真的很麻煩啊……

「小陣平其實還挺溫柔的,以後說不定會是個為妻子準備美味便當的好男人。」

猝不及防,這話就在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哈?我還以為你會有什麽浮氣的幻想,結果淨說些沒頭腦的傻話。」

「噗,小陣平到底對我有什麽誤解?我也是……會對真心喜歡的女孩子,很專情的啊。」

「是嗎看不出來。」

【貝爾摩德】

抱着女孩兒的波本比我想的要有些人情味。

就算頂着被□□打穿的風險,我也不會改變這個看法。

「波本……你現在看起來就像個撿到糖果的愚蠢小孩。」

他笑得很狡黠。

「我只對如何碾碎糖果有興趣。」

是。

是,這家夥說得對。

這樣的反應對于沉浸在黑暗中的家夥理所當然。

看到落滿了櫻花的那塊潔白之地,毫不猶豫地一腳踩上去,惡意地碾壓。

是他一貫的作風。

被他用這種漂亮手段所綁架是公安的妻子。

我似乎記得上次看見他化裝成那只老鼠的樣子出現過。

「……手段最好柔和點。」

出于他保守秘密的良好信譽,我提醒。

他意外地皺眉。

「別對我的玩具出手,我沒有共享的愛好。」

「我沒興趣。怎麽處置随你高興。」

真是黑暗到過于單純的男人。

磨成粉末的碎金,在掌心如同流沙落下。

就像有些人的性格。

哪怕折斷、碾碎,也有着令人忘卻呼吸的驚豔色彩。

無法塗黑的……

只會毀滅。

到時候可別躲在牆角哭泣悔恨,波本。

熒幕中光影跳動。

男女主角十指相扣。

「若是為你的話,我願一死!」

看似深情的無趣演技,貌似不渝的忠誠臺詞。

扮演着不同世界、不同前緣往事的女人,又或者是男人。

說着反複的愛語。

背棄一萬遍從未虔誠卻依然為之祈禱的誓言。

為什麽還會有人把這種事當做榮光。

說笑了。

我的意思是……裝腔作勢。

碎裂的鏡子中映出來的是我的臉。

——僅是某一塊碎片罷了。

酒精催生出的記憶,在無燈的夜晚,雙耳聽見不再是陳詞濫調……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

「救人不需要理由。」

這是我無法背誦的臺詞。

永遠不會發來片約的劇本。

在這種是非颠倒的世界上甚至無法判斷天真與正義的界限。

也許終有一天虛假的藍天會紛紛墜落。

到時候……

「我一定會把你的罪狀和證據都找齊,讓你沒有機會翻供,送至地獄。」

我相信。

我會相信的。

無論鏡子中映出的這個女人……

如何狼狽、是否腐朽、深陷在怎樣的怨恨中不得脫身……

終被追索。

終遭逮捕。

終将毀滅。

……

終得拯救。

Cool Guy.

Angel.

My…

【萩原研二】

我覺得“處變不驚”和“萬無一失”大概跟我沒什麽緣分。

人生又不是什麽能存檔重來的游戲。

跟這兩個成就錯失,我還是蠻遺憾的。

就這麽随随便便地長成冒失的大人了啊……比雲霄飛車從頭到尾還快。

尤其是,還有着這麽一群夥伴。

小陣平總是一副挑釁和火大混合的樣子。

他真的太浪費美男子的稱號了……至于他後來還成天戴墨鏡,大概就是從這裏就可以看出端倪了。

那次大家打賭如果他去當刑警,真不知道嫌疑人是會被他□□一樣的可怕語氣給吓到,還是被長相震驚就乖乖都老實交代。

雖然參與人馬上就被小陣平給揍了一頓作為結局,賭局也宣布解散。

不過我還記得,就連最好說話的諸伏,居然不作聲地在兩邊都押上了咖喱面包。

……諸伏看起來笑眯眯沒威脅,還真是個缜密、不可小看的男人。

愉快、

愉快、

甚是愉快。

想到過去的同伴和記憶,嘴角就會不知不覺地出現笑容。

就算是嘟囔着說盡是些孽緣和惡友的小陣平,也會在喝完汽水後,抛着空罐子,忽然地提起。

「不知道零現在在哪裏。」

就算知道也沒有用處。

畢業後就沒有消息,表現又如此出色的那家夥的歸宿……其實多少也有點猜測。

雖說不是像古人那樣杯酒別過天涯不見的人生,可到底畢業時湊活的那頓飯幾瓶酒灌下去,大家也都稀裏糊塗地看清未來了。

該出發了。

大家的起點都是一樣的,各不相同的路卻延伸向迷霧重重的遠方。

沒帶雨傘,把外套披在頭上往回沖的時候,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年訓練結束的深夜,衣服裏裝滿了蔬菜水果牛肉的降谷、伊達看起來壯了一圈,避開教官往宿舍跑。

雨水像老天開了花灑。

商場裏挑剩的梅子不是時節。

圍着坐在鍋邊,帶着牛肉香味的熱氣騰騰蒸得每個人臉發紅,梅子在口中咬破滲出得汁水酸澀到令降谷都捂住腮幫子一頭撞在伊達的背上,旁邊的小陣平還無知無覺地提問。

「梅子味道怎麽樣啊零,你到是給點評價。」

「……超絕 好吃。」

「哦那我也試試吃一個好了……」

「等等小陣平——!」

「…………金·發·混·球!!!!!!!!!!」

我想我跟這群人締結的不是單純用片段來斷章取義的友情。

墓志銘上如果寫着跟他們有關的東西,大概會馬上撐不住這份孽緣而碎裂的吧。

……是啊。

從來沒有考慮過關于自己的墓碑的事。

黑白倒置。

色彩暈染在天空。

墓園裏重啓晨曦,和散夥飯上大家醉醺醺靠着海堤看到的璀璨又熱烈的朝陽逐漸重疊起來。

追上遠去的同伴。

滿打滿算,走了14步。

【降谷零】

報應這種事說不定是存在的。

以前聽松田感慨過,跟景聊天令人平靜又放松。

我想他還真是識貨。

有些人的聊天技巧是需要後天培養的。沒有天分的人,即便花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究,也勉強是剛剛夠格,只懂得在談話中随聲附和,無論對方的言談是多麽沒營養、信息廢流,也只知道發牢騷。

而景顯然是例外——雖然我看他自己是沒意識到這點。

否則他也不會像天才外交型選手萩原那樣,在我們這群人中成為內務官般的存在。

比起引導溝通、獲取分析信息,更擅長通過傾聽來确定方案,行動積極的安靜男人。

回憶時,一瞬間浮現在腦海中的是這樣的印象。

跟毫無想象力的松田不同,我倒是覺得景像手段高超的銀行貸款推銷員。

沒有誰能夠為生活在暗處的景送行。

跑上樓梯後,印入我眼中的那團血污。

在記憶中空洞地擴大。

吞噬掉那瞬間回憶所有的色彩,只剩下近乎黑白的暗色。

「要對叛徒予以制裁。」

我竟然,不得不附和這種話。

從認識開始,每一次的夜談,每一次的勾肩搭背偷跑去買面包,喝酒的愉快……所有的放松都會變成讓自己無法冷靜的深恨。

松田,你一定想不到。

一切過去的“平靜又放松”,在遙遠的将來,會成為一筆無法還清的,微苦的欠債。

你和萩原也是景的同夥。

連伊達這樣的老好人,竟然也站在你們這邊……

可惡,這是孤立……!

與信念一起烙印在靈魂中的警校時代,回憶起來竟然就像昨天。

我沒有擔心過會喪失和景的默契。

就算只剩下眼神,也足夠傳達、理解一切。

就算是——

一年、兩年,或者,更久之後。

波洛的後門轉到軸承的極限,呯地撞在牆上。

眼前的人……

我扶起他。

暗處貝爾摩德在注視。

「波本。」

他背對着貨車,聽見了我對他的稱呼。

與蘇格蘭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了模仿滿分的笑容。

“蘇格蘭”回應了。

「怎麽樣,當安室透的感覺如何?」

「女高中生讓人有點吃不消……」

「你應該習慣,過兩天我還需要借你來幫忙。」

「是。」

「你應該沒有給哪位可愛的女孩子留下聯系方式吧?我不需要自作聰明的人。」

「請放心。」

一目了然的對話,用謊言來掩蓋秘密,用配合來制造沖突。

完成這種事對我這樣的人不過是家常便飯……當下卻令人有種時間溯回的錯覺。

那個危險的女人離開了。

今天來咖啡廳工作時,小梓在哼一首沒聽過的歌。

「……連你也無法将我救贖……」

「……最終選擇逃離這一切……」

「啊,是最近常來店裏的女孩子教我的唱哦,就是經常坐在那邊位置上的客人。」

「雖然很年輕卻很穩重,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呢。不過她也在誇你很帥喔!可惜那天聊天時候,你請假啦。」

沒有名字。

不知來歷。

目的不明。

藏身之處是登記了僞名的網吧。

只靠在書架邊休息。

不具備反偵能力,體力弱到上不了臺面。

就算動用了所有的情報網,得到的報告也不過是薄薄的一張紙。

就像是某天,突然出現在的這個世界上的女性。

喜歡吃美食。

後來偷偷做好放在冰箱裏的食物,似乎評價也不錯。

很好養。

也……

很好騙。

「芹菜處理班:如果對角色的結局不滿意的話,要不要試試自己寫呢?」

「芹菜處理班:诶?要怎麽開頭……我也不知道诶?」

「芹菜處理班:非要說的話……主人公死了,或者就是莫名其妙穿越之類的,各種各樣的吧……不過我是不太建議寫主人公自殺穿越啦w看起來就感覺很痛」

人會對熱愛的、仇恨的兩方撒謊。

卻很少會對毫不相關,也無法在現實生活中産生交集的人作出嚴密的謊言。

她究竟是從何而生的愛慕,只需要從套取來的情報中,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得出結論。

整個計劃唯一脫離預料的是……

她欺騙了她自己。

「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手機屏幕中閃着藍色熒光的密集情報。

所有的關鍵詞、線索不斷拼成逐漸完整的畫面。

不會被任何人所相信的方案随着食指在桌面的輕輕敲擊而作出了最後決定。

結局是可以改寫的。

她所認知的“警校組”應該已經被拯救完畢。

If的世界線分支變動完成……了嗎。

沒有誰能可以給出保證。

被修改的究竟是既定的過去還是每分每秒正在發生的未來。

就算打過一架,就算親眼見證……拳頭所接觸到也無法令人安心的溫度。

更何況,她還是用自己的色彩來交換的零和博弈……盡管本人似乎并沒有意識到。

這是唯有被本作劇情承認“警校組唯一活着”的自己才能做到的事——确保已發生的“拯救”成為延續的事實。

為了“拯救警校組”而存在的世界。

無論他發生什麽意外……

“降谷零”都一定會存在,會被修複。

擁有無限嘗試的機會,來親手确認。

——利用自己,利用世界的規則。

如果有“過來”的路。

那麽勢必……也有“回去”的路。

「不要命的家夥」

松田對自己的評價突兀地被回憶起。

這話沒準說的很對……

離開了米花大飯店。

車停在了某處。

降谷零帶着注射藥劑後昏睡的女性,按響了門鈴。

——————————

今日有雨。

不小心在陽臺摔倒時,世界都在翻滾。

好痛……

回過神時自己已經忍住了聲音。

會被責怪嗎,會被懲罰嗎,會令人失望嗎。

“不器用的家夥。”

內心的刺痛如今想來還是如此清晰。

如果再早一點明白就好了。

——人生缺乏光明,與是否被愛,原本是兩碼事。

躺在滿是水的地磚上,絲線從一望無垠的灰色雲層中漏下,花盆裏幹裂的土,被遠方無名的雨打濕。向天空伸出手,從指縫間透進的光暈,是如此令人平靜。

力氣跟随溫度一起逐漸流失。

原本閉上的眼睛卻因為異常的動靜,有些茫然地睜開。

越來越模糊的視野中,你看見自己的房間裏。

憑空出現了一個帶着行李箱的男人。

金發,下垂眼……

他先是有些驚訝,卻立刻恢複了鎮定。

環顧了周圍一圈,最後視線鎖定在狼狽的你身上。

“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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