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是的,既然如此就沒什麽好問的了,韓朔靜靜看着眼前的白啓,心中如此說道。

他是白啓。

或許他在之前還是其他人,但毋庸懷疑,無論他是什麽人,他的本性都在那裏。

灑脫,正直,并不拘泥于細枝末節,極有大局觀,也重視普通人的性命。

只要有這些,那就夠了,和他是什麽人并無關系。

沒什麽好問的嗎?

心中那種疲憊的感覺似乎稍稍淡去了些,白啓站在那,有些釋然地笑了。

“這樣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你這樣不輕不重,直接放過我的樣子,反倒讓我有些慚愧了。”

“把事情搞得這麽大,還不小心把看臺砸壞了,恐怕善後很麻煩吧。”摸了摸鼻尖,白啓低頭道。

“哈哈,只是善後而已,這樣已經很好了。”

穿着一身純黑的制服,韓朔哈哈一笑,上前拍了拍白啓的肩膀,臉色認真地說道:“有國家在呢,你只要一直在前面鎮壓那些有異心的家夥就夠了。”

“是嘛。”白啓也笑了。

他偏頭看了眼不遠處外國修煉者所在的看臺,聲音淡淡地卻帶着強烈的自信道:“我會做到的。”

“你當然可以。”韓朔一字一頓地說道。

兩人相視了片刻,随後韓朔收回了手,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不過下次你要是打算再鬧出那麽大的動靜,記得搞之前說一聲,也好讓我做個準備。”

“嗯。”

微微點了點頭,白啓先是這樣答應着,随後話語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有些猶豫地說道:“說起來,按照修煉分級,我的實力已經是半步金丹。”

“所以呢?”看到白啓沒繼續說下去,韓朔不由得接話道。

“我修煉向來沒有瓶頸期,所以…嗯,不出意外的話,我現在應該是随時都可以突破到金丹。”

輕咳一聲,白啓繼續道:“我本來是打算交流會結束回青山觀突破的,不過被你剛才這麽一說,我有點不太确定,自己突破時鬧出的動靜大不大。”

居然又要突破了,這還是人嗎?

表情有點古怪,一想到自己修道院那些練氣期的修士,再看看修為一騎絕塵的白啓,韓朔就忍不住想吐槽。

這人和人差距怎麽這麽大…

“那你交流會結束,幹脆先別回青山觀了。”韓朔擺了擺手道,“到時候我們特別行動小組給你專門安排個場地。”

“多謝了。”白啓點了點頭道。

而韓朔則是感慨道:“這修煉速度,應該說不愧是你嗎。”

“嗯哼,天道之主候選?”

他笑着調侃了一句,但白啓卻是表情一頓,溫和的眼底似乎多了些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情緒。

這邊,韓朔和白啓都在談交流會之後的事情了,而體育館的中央場地則是繼續着修士之間的戰鬥。

不過大概是有白啓和黑龍謝陽秋的震懾在前,所以接下來的戰鬥都是中規中矩,那些外國修煉者也不敢太過造次,生怕惹來報複。

而另一邊,梅林的情況卻有些奇特。

周身的骨頭盡斷,整個人都被嵌入看臺之中,或許是夢魇那一半血統的緣故,此時的梅林并沒有徹底死亡,只是處于半生半死之間。

現實中,有人将他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擡到擔架上,但梅林自己卻對此毫無感覺。

他的意識像是斷了線的風筝,愈飄愈遠,精神體有些混沌迷糊地自主運轉。

可能正是因為他處于這樣的狀态,人類的軀殼長破不堪,所以夢魇的那一半血統才逐漸占據上風。

于是,梅林做夢了。

準确來說,那并不是他的夢,而是白啓的回憶,那是因為剛才術式而獲取的記憶片段。

這些回憶片段的時間線,有的早于剛才戰鬥的噩夢場景,有的則是稍稍晚于那個噩夢場景。

梅林看到了。

帶着漆黑鐵制面具的男人坐在小丘上,有烏泱泱的軍隊手持各色武器,緩緩将其包圍。

這些軍隊的人數很多。

可作為曾經大不列颠的巫師,梅林還是看得出來,組成軍隊的士兵并不是精兵,而是一些只是握住了武器的瘦弱男人。

他們有些年過半旬,有些異常青澀,而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則是都沒有經過訓練。

換言之,這些人在握住武器之前,很可能就是農田上勞作的普通人,這是由于什麽原因或者利益,而選擇加入了這支軍隊。

“逆賊白尋安,束手就擒吧!”有人這樣大聲喊道。

梅林聽不懂這人在喊什麽,但他卻可以從微微顫抖的聲音中感受到這人的恐懼。

明明身後站着規模如此大的軍隊,面對一個孤身的白啓,他們竟然還在害怕。

目光看向小丘上的那個男人,梅林的精神體穿過那片并不上規整的軍隊,靠近了些。

白啓,準确來說,在那個時候應該叫白尋安。

他梳着高馬尾,臉上帶着漆黑的鐵制面具,盤腿坐在那,微微擡頭看着天空。

“來了嗎?”白尋安的聲音隔着面甲,傳出來顯得有些沉悶,聽着像是一聲嘆氣。

“胡亥那孩子,終歸還是想趕盡殺絕啊。”

沒有人說話。

整支軍隊都沉默着,他們都只是普通的士兵,并不敢像白尋安那樣肆意讨論如今的當主。

“還特意派這樣的隊伍來…”

暗紅色的甲胄迎着風發出沉悶的碰撞聲,白尋安站起了身,右手一直不曾離開那柄□□。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那支軍隊,身上的甲胄是如此冰冷。

長發投下的陰影遮住了他上半張臉,無人可知,在陰影中,白尋安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有着悲憫,有無奈,也有寂寥。

但梅林看到了。

這只是一部分記憶片段,而他也只是精神體,所以靠得極近的梅林看到了白尋安眼中那些隐秘的情緒。

在這一瞬間,梅林似乎明白為何白啓會有這樣的情緒。

那位派來這支軍隊的人,還真是足夠了解白啓,也足夠狠毒啊。

兵戈交接的厮殺聲響起。

本該一往無前,銳利的□□這是一次又一次擋下攻擊,将那些士兵蕩開,卻并沒有傷人的意思。

然而梅林其實不懂,為什麽白啓身上的傷會越來越多。

他是極強的修士,應當有着普通人所沒有的軀殼,不會被那些凡兵所傷。

可為什麽?梅林靜靜的看着眼前混亂的戰場,恍然的同時又為此嘆氣。

是白啓在尋死啊。

所以他才放任那些普通兵器一次又一次傷到自己。

這場戰鬥持續了很久,因為即使是白尋安放海,那些普通人想殺他也絕不容易。

而在中途,有其他勢力的軍隊介入,似乎既想借此抹殺白尋安,又想趁亂殲滅秦國衆多的人力。

所有人都想殺他,而他卻在一邊保護着別人,一邊戰鬥。

這段記憶的畫面逐漸淡去,但梅林卻知道最終的結果。

白啓沒死,他盡力護住了那些可憐人,但自己卻身受重傷。

可真的是這樣嗎?

用一段記憶畫面在眼前展現,梅林突然意識到,或許真相自己猜測的完全不同。

為什麽在噩夢領域剛剛形成的時候,自己會完全找不到白啓的身影,甚至感受不到白啓的氣息。

沒有人能阻止一個想尋死的人求死。

所以白尋安自然是死了,他死在敵我的萬箭齊發中,也死在了那些人一擁而上揮舞的刀刃下。

可他又沒有完全死成。

有冥冥之中的力量,讓他重新活了過來。

和現實體育館中的戰鬥場景不同,白尋安從死人堆裏爬出來後,只是靠着□□并沒有動。

如同鮮血一般豔麗的夕陽懸挂于天際,映照在這片大地上,為其染上了一抹詭谲。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又或許是幾個小時。

白尋安低着頭,清澈的液體流過臉側,淌過漆黑的面甲。

“哈哈…”

沙啞到極點的聲音響起,聽起來和天上烏鴉嘎嘎叫聲沒什麽兩樣。

白尋安在笑,可他也在哭。

“為什麽…”他帶着哭腔啞聲咬牙道,“為什麽我還活着。”

是啊,為什麽。

死而複生,這是人力所不能及的奇跡,為什麽這奇跡獨獨降臨在想尋死上白啓身上?

梅林精神體站在那片暗紅色的土地上,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個名為凱瑟琳的德魯伊所說的話。

‘我只是來看看未來的天道之主。’她那時候是這麽說的。

‘大自然已經做出了預示,而我只是遵循大自然的預示,過來看一眼罷了。’

已經做出了預示…,此時梅林才感覺到,這句話似乎有哪裏不太對。

什麽叫已經做出預示?

明明靈氣複蘇才剛剛開始,一切都還是未知數,為什麽凱瑟琳這些話隐隐都在暗指天道之主已定呢。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臉上的血污已經結塊,髒兮兮的發絲貼在臉上,白尋安緩緩擡頭。

清淚淌下,他的雙目倒映着天邊的夕陽,裏面似乎有淡金色的蓮花綻放。

那蓮花是由一枚枚細微的符文組成,而那些符文卻帶着浩蕩之氣,仿佛是天下萬物奧妙的集合,玄妙異常。

梅林只是看了一眼。

随後腦中有一聲震耳欲聾的古鐘聲響起,那是大道的聲音,是無窮無盡的道。

腦中一片空白,只餘無數道法在翻滾,梅林幾乎在瞬間就失去了意識,而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只聽到了一句話。

“可為什麽,天下所有修士都争得頭破血流,你卻偏要選擇一個求死的我?”那是白尋安心如死灰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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