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橫濱高中案(六)
太宰治看了國木田獨步一眼,點了點頭:“嗯。”
黃金分割數列又叫斐波那契數列,因為這個數列越到後面,前一項與後一項的比會越接近黃金分割比0.618,所以才叫這個名字。
“0,1,1,2,3,5,8……”國木田獨步下意識地順着這個思路思考起來,“可是,學生失蹤以及罪犯抛屍的時間都對不上啊,為什麽是這個數列?”
“川田同學說,在學生會長失蹤前一天和失蹤第二天夜裏都聽到了腳步聲,結合目前我們所看到的屍體的殘缺情況,我們可以做個假設逆推。”太宰治的聲音緩慢,在此刻說起這種案件的推理時,沒什麽表情的模樣讓他的音色也顯現出一種冷調的質感來。
“假設犯人切割屍體時只是一分為二,那麽在對前三位同學進行抛屍的時候就需要前往學校六次,也就是說,除了我們面前所見到的‘三份’之外,應當還有另外‘三份’被犯人放在了其他地方。”太宰治道,“那位女同學的屍體是‘三份’中腐臭味道最淡的,可以确定是昨天夜裏犯人拿過來的,但即使如此,屍體也已經呈現出一種‘不新鮮’的狀态,所以,很大程度上,這部分屍體應當是犯人抛屍的第六次、女同學屍體的第二部 分。”
國木田獨步強忍着對太宰治話裏措辭的不适,皺着眉頭道:“六次?所以你是認為斐波那契數列的前六項能夠和時間對得上?那昨天夜裏是……”
他正在回想那條時間線,一旁的織田作之助冷不丁接話道:“是那位女同學失蹤的第五天。”
國木田獨步看着他愣了下,下一秒才點頭,恍然大悟:“那第一位高二男生失蹤後第一天、學生會長失蹤的第二天,這兩個時間點也是犯人在将他們屍體的第二部 分運送到學校裏。”
這樣的話,數列裏的第二項、第四項、第六項就都能和時間對上了。
太宰治強調道:“如果我之前在時間線上畫的三角沒錯的話。”
他說的是之前他猜測高二男生的失蹤正好在學生會長失蹤的前天這件事,雖然這話國木田獨步也明白,但此刻懸着的心還是因為時間規律這件事止不住地往下放了放。
因為如果犯人确實按照黃金分割數列來抛屍的話,下一次抛屍,應當是在兩天後,況且高二女生的屍體腐敗程度很低,也就是說,在抛屍的時間點來臨之前,犯人不會這麽快地對市長千金下手。
雖然委托可能暫時完不成,但一想到失蹤的同學還活着,國木田獨步的焦躁便少了一些。
然而正當他這麽想着的時候,他回想方才和太宰治對話的過程,突然猛地一驚。
“你等等!你剛才說你見到了犯人?!”
太宰治原本正和織田作之助讨論為什麽他在霧裏也敢開槍,并且槍法還這麽準,聽到國木田獨步的問話,頭也沒回地道:“是啊,就在昨天夜裏,不過他的口罩擋的很嚴實,我沒看到臉……”
國木田獨步:“昨天霧裏真的有人嗎!”
思及太宰治的異能,織田作之助心間一動,開口道:“是不是……在霧裏隐藏身形之類的異能?”
他這話是對着太宰治問的,國木田獨步只以為是對方看到了,也沒多想。
“可能吧,其實我也不清楚,霧那麽大嘛。”太宰治含糊道,“只隐隐約約感覺是個男人,挺高的,也挺壯的,估計體術不差吧。”
國木田獨步:“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麽區別嗎!”
“……算了,我先讓人查查這個異能。”他再次捏了下眉心,正要走,眼尾掃到太宰治直視他的目光,腳步不由得一頓。
他腦中白光一閃,鬼使神差地問道:“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麽?”
太宰治似乎就等着他問呢,聞言幾乎毫無猶豫:“是啊。”
國木田獨步:“?”
[這個時候你倒是不隐瞞了啊!]
他想不通對方剛才和他們還讨論的熱火朝天,這時候卻閉口不言是什麽意思,但織田作之助擡眼看了看太宰治,卻十分流暢地将對話進行了下去。
“你要什麽?”
太宰治聞言笑了:“我之前說的那個交易……”
而織田作之助聽到這裏,也轉眼看向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都看我幹什麽!這種時候是該讨論吃飯這件事的嗎!”
太宰治:“是啊。”
“……”國木田獨步忍了又忍,“好,飯!多少都無所謂!現在能說了吧?”
“當然!”太宰治爽快地從兜裏掏出那片染了血的葉子,話題轉換速度之快連個磕巴都不打,“紅楓,從那個人身上掉下來的。按理說這個季節紅楓葉子都該掉光了,但這個人所在的地方卻還有,你可以去找紅楓樹葉還未完全掉光、并且有着廢棄房屋的地帶。當然,如果你們的數據搜索能力夠強的話,用血跡追蹤,也許能夠更快地找到罪犯的身份以及藏身地點了。”
他将葉子遞過去,“市長千金就在那裏。”
國木田獨步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立刻接過紅楓葉走到一旁,打起了電話。
太宰治收回目光的時候,順勢朝周圍打量了一下。
如今的時間還算早,但近日來校園內早就被失蹤案搞得人心惶惶,因而剛一聽到這邊有動靜,那些為數不多的住校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警方圈起來的事故地帶外圍站着了,正試圖往裏面看。
川田也在其中,不過他離得有些遠,看不太清具體的神色。
織田作之助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自然也看到了川田,于是意料之中地又想起了昨天夜裏原本未完的對話。
太宰治明顯也想到了,因為他幾乎是和織田作之助同時開了口。
織田作之助:“其實我确實正在——”
太宰治:“你們偵探社都——”
兩人對視了一眼,又同時停了下來,不過太宰治明顯沒想謙讓,緊接着又道:“你們偵探社都是像你這樣的身手嗎?”
[這樣的身手去當偵探,屈才了……]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偵探社裏的大家都很厲害,我算是沒什麽能力的了。”
太宰治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聽聲辨位暫且不說,憑借感覺都能打中目标,正常來看槍法不說百發百中,也可以說是個高手了,結果這算沒有能力?
[你們偵探社,是個個都能上天嗎?]
織田作之助的頭頂翹起來的發都被太宰治盯出了個問號,然而對方卻一言不發,收回視線後直接朝着那群學生走去。
這些人以為太宰治是辦案人員,一見他走過來便自動讓開了道路,這樣一看,原地沒動的川田就十分顯眼。
而太宰治就是沖着這個人來的。
“謝謝你的消息。”太宰治将手裏的東西扔過去。
川田有些驚慌地接了過來,直到發現手中校徽完好無損,才松了口氣。
而太宰治在此刻走到他身邊,微微彎下腰,輕聲道:“你昨日說的話颠三倒四,恐怕自己也想不起來到底說了什麽,但我記得。你當時重複說過最多的一句話是——”
那時少年低眸看着不遠處的海水,眸中黯淡無光,連聲音都像是設定好的機器人一樣,沒什麽感情地往外蹦:
“她也不見了,我就覺得這學校于我來說只是個囚籠,放眼望去,全是冷冰冰的鐵欄杆,好沒意思。”
少年手中緊抓着一個徽章,指尖摩挲的地方是被他一筆一劃刻下的字——詩織。
那是市長千金的名字。
而不久後少年還是跳下了海,可卻唯獨将那枚徽章留在了岸上,像是不忍它損壞,或是不想它和他一樣,感受海水的冰涼。
到頭來,少年心底壓抑着的恨來源于她,喜歡也來源于她。
只是他不願承認罷了。
“放心吧,”太宰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應當還能感受到沒那麽無聊的校園。”
言外之意,那位小姐會回來的。
川田猛地擡頭看向他,可下一秒他卻又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在幹什麽一樣,瞪了他一眼,揮開太宰治的手轉身離開了。
[小孩子,真是不誠實啊……]
他收回手,回身的時候見國木田獨步已經打完了電話,正站在織田作之助身邊說些什麽,見他看過去,便擡手招了招。
“目标地點已經鎖定了,警方準備留下一部分人在校園內尋找另外的屍體,另一部分和我們直接去那裏,你其實不需要再去冒險,可以先回橫濱市內。”
太宰治知道對方這是在問他接下來的打算,他看了看國木田獨步,帶着點猶豫地道:“異能者就你們兩個去啊,萬一要是死了的話……”
國木田獨步有點意外他會擔心兩個人的安危,甚至在這一刻生出了“我是不是把這人想的太壞了”的想法,不過沒等他這想法完全生出來,就聽那人慢吞吞地将後半句補上了。
“……我這交易還算不算數啊?”
國木田獨步:“……”
[我——]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真是謝謝你的關心了!但是我們應該沒你想得那麽弱吧!”
太宰治:“你确定?”
國木田獨步:“你什麽意思?”
“也沒什麽意思,就是——”太宰治頓了下,看了他一眼,語氣中帶了些意味深長,“國木田君,我之前不是去了趟衛生間嗎,我在那裏面,好像見着了個人……”
國木田獨步原本的怒火熄了大半,聽着他驟然壓低的語氣,開始揣揣不安起來,“什麽人——”
太宰治打斷他,突然話鋒一轉:“诶國木田君,你聽過‘花子’嗎?”
國木田獨步臉色驟然一變。
沒給他說話的時間,太宰治緊接着道:“就是那個傳聞中被殺害,冤魂不散被困在廁所裏的‘花子’,聽說以前有人在上廁所的時候被旁邊的隔間遞過紙,可出來之後卻發現那個隔間其實根本沒有人;還有人——”
“你你你——”國木田獨步幾乎是跳起來打斷了他的話,幾個字一出來直接劈了音,他僵着身子指着太宰治半天,然而似乎是顧忌着什麽,突然一轉頭看向了織田作之助,氣急敗壞地說道,“你這朋友你能不能管管!”
織田作之助:“……”
他沒料到炮火會直接轉到自己身上,愣了一瞬,而就這一瞬的功夫,國木田獨步就已經轉身走遠了,他那句“我們不是朋友”的解釋根本沒來得及說。
等他将視線從國木田獨步的背影上收回來的時候,太宰治還沒壓下捉弄人後嘴角帶着的笑意,見織田作之助看過來,便笑着說了句:“織田作,他怕鬼诶~”
像個正和朋友分享快樂的孩子。
……雖然這種快樂,是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但織田作之助原本想要解釋的想法就這麽淡了下去,反而下意識地問了個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的問題:“你要不要加入武裝偵探社?”
太宰治一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