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呢,有樂子也不帶上我?”說着,門簾一挑,卻是如文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如筝趕緊笑着讓她坐了,又讓夏魚給她盛了碗八寶米茶,如文端着米茶捂着手,笑着看如筝如書繡東西。

看了會兒,如文放下碗,嘆了一聲:“姐姐們的刺繡真好,趕明兒也教教我吧!”待如筝笑着應了,她又好奇地一指如筝手裏的桃粉色挑繡木槿花的汗巾子:“姐姐這是給誰做的?”

如筝笑着看了看圖樣,又加上幾針:“過幾日就是我表姐的生辰,她早下了帖子邀我去慶生,祖母也準了,我看光送些首飾也無趣,便繡個小東西讓她帶着玩兒……”

如文看看汗巾子上面栩栩如生的花朵兒,嘆道:“真好看,姐姐,你和崔家姐姐關系真好!”

如筝擡頭看了她一眼,心裏一動,她知道如文自小離家,又沒有親兄弟姐妹,一直是孤單慣了的,她和她爹娘不同,雖然也是伶牙俐齒,卻十分有分寸,更難得的是小小年紀,心裏就清楚明白,當下便升起一絲憐意:

“傻孩子,我和表姐關系好,咱們是親堂姐妹,關系又能差到哪裏去?你還小,這些拈針撚線的不必早早學下,想要什麽等我騰下手來也給你繡。”

如文看自家姐姐溫柔的笑意,怎麽不知道她明裏是說刺繡,實則是在暗示自己一些事情,當下喜得點點頭:“嗯,姐姐,我不急,等你有空了給我繡個荷包吧!”

如筝見她開口只是要個小物件,心裏更喜她明理,笑着點頭應了,旁邊如書卻裝作吃醋的樣子:“死丫頭,一回來就跟我搶姐姐的寵愛,看我拿針紮你!”說着便撚起一根繡花針,作勢要紮如文,如文笑的咯咯的,圍着桌子躲。

如筝看着她們可愛的樣子,再想想前日表姐信裏那些話,心就漸漸柔軟了下來,才發覺前世因着自己的輕信和愚蠢,究竟錯過了多少美好的事情……

幾日後,如筝如約來到了崔府,到了二門上剛一下車,便看琳琅正笑嘻嘻地站在那裏看着自己,身後是同樣笑着的霜璟和小郡主李踏雪。

如筝驚喜的看着她三人,幾步走上前去福□:“筝兒見過小郡主,見過表姐,淩表姐,姐姐們萬福。”

還沒等她說完,琳琅便一把把她拽起來:“傻丫頭,這又不是在朝堂上,咱們姐妹還這麽外道作甚,郡主姐姐也不會怪的!”

踏雪郡主也笑着點點頭:“是啊筝兒,我和你表姐還有霜璟都是自小玩兒慣了的,私底下沒這麽多禮數,以後你也不必如此了,拜來拜去的好不麻煩。”

如筝笑着點頭應了,幾人又結伴到主院拜見了崔侯和謝氏,待崔侯允了她們結伴游玩,謝氏又是一頓叮囑,四人才笑着告辭離開。

從主院出來,琳琅神秘兮兮地對着如筝說到:“筝兒,我聽娘親說,你又盤下了一家酒樓,今日我做壽,便去照顧一下你的生意如何?”

她這麽一說,淩霜璟和小郡主也來了興致,如筝看着琳琅搖搖頭:“虧我還好心給你備了禮物,哪知道你竟心心念念敲我的竹杠!”

幾人笑鬧了一陣便定下了去得勝樓,當下也不再多動車駕,小郡主邀她們一起上了自己禦賜飛鳳彩帷車,讓丫鬟們自坐一輛小車,向着東市而去。

到了得勝樓,如筝讓浣紗下去傳話,兩輛車便一直駛進了後院。

剛一下車,如筝便看到李錢根在一旁畢恭畢敬地等着,看到她們幾人下來,馬上上前請安,如筝也不和他多說,吩咐了幾句便讓他自去安排雅間宴席,自己帶着小郡主等人在後園轉了一圈,便有打扮齊整的小厮來請她們上樓。

幾人随着小二來到二樓一個齊楚閣兒坐定,小二又手腳麻利地上了一壺香茶,便笑着退下。

琳琅起身看了看房內的布置,笑着對如筝說到:“筝兒,你家這個掌櫃還真是個能幹的,我以前也來過這個酒樓,大雖大卻無甚新意,怪不得做不長久,我看經你家掌櫃這一調理啊,倒是像能賺錢的樣子!”

如筝笑着謝了謝她,又向着三人說到:“我開這家店也是自己胡鬧,還不知能不能維持下去,家裏也是不知道的……各位姐姐,可別給我說出去啊!”小郡主幾人哪裏不知她在自家的境遇,當下心領神會,紛紛點頭記下。

說話間浣紗便燙好了杯子,給四人沏上了香茶,不多時,李錢根便親自帶着幾個小二給四人道擾上了菜,又一一報了菜名。

小郡主奇到:“诶,你怎麽知道我愛吃松鼠魚?”她回頭看看如筝:“筝兒你說的?不對你也不知啊!”

如筝也是疑惑着搖搖頭,一旁李錢根笑到:“回各位小姐,幾位難得來咱們這個得勝樓,又是我家東家做東道,小人自然是要萬分上心,剛剛小的問了外面各位姑娘,大略知道了各位小姐的喜好,才掂對了這幾道菜色,雖然粗疏了些,卻也是我們東家和小人的一點心意,還請各位小姐不要見怪!這些只是前菜,各位小姐若是還有吩咐,自然有專人伺候。”說着便恭敬地遞上一份菜單。

聽了他的話,小郡主雙手一合,對着如筝說到:“筝兒,你這個掌櫃可是把生意做精了!好,看來你這得勝樓啊,要發達喽~”

如筝笑着謝了她的誇獎,便請小郡主先動筷子,李錢根笑着一揮手,小二們便紛紛退下,他也退到門邊笑到:“各位小姐請用,有什麽事讓浣紗姑娘叫一聲便可,外面自有小二盯着。”

臨出門時李錢根又笑到:“東家,稍後還有小人請來的說話人來說段子,小姐讓人打開門隔着珠簾便可聽清。”

如筝笑着颔首讓他退下去了,便和琳琅一起招呼着大家吃酒品菜。

酒過三巡,小郡主舉杯對着如筝遙遙一祝:“筝兒,我借你的酒敬你,你這叫酒樓名字起得當真是妙極,我雖然常年在北地,但是東夷将士的辛勞,我也是感同身受,前方的将士們最期盼的,便是得勝凱旋,就為你這酒樓名字,便當浮一大白!”說完她揚頭幹了杯中的酒笑到:“我先幹為敬,筝兒你少喝點。”

如筝本來不善飲酒,此時卻被她豪氣所感,道了聲“不敢當”也喝了一大口,辣的眼睛亮亮的,看得旁邊琳琅霜璟笑着幫她順氣。

霜璟笑着搖搖頭:“郡主姐姐還真是厲害,平日裏筝兒和我們飲宴,都是以茶代酒的,不過也難怪,她這得勝樓的名字啊……還是大有來頭呢!”

皇上大宴群臣,小郡主雖未參加,但也聽了聖上賜婚之事,聽她這麽一說,也想起了這一宗,笑着和琳琅霜璟打趣起如筝來。

排揎的緊了,如筝也不依不饒起來:“表姐,你別光說我,此次出征的還有你的心上人呢,別以為我不知道,現下你家和淩府的親事不是已經議的差不多了麽?”

她一句話,說的琳琅也紅了臉,卻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回頭看了看小郡主,霜璟臉色也有點奇怪,如筝心裏一沉,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仔細想想卻也沒什麽,當下便閉了嘴,小心地看着她們三人。

小郡主又喝了一杯酒,笑着擺擺手:“行了,你倆別無事作怪,你們成親我只有高興的,這樣小心翼翼的看吓壞了筝兒。”

如筝這才想起,若論年紀,小郡主李踏雪比她們三人都大,可眼見如今還沒有議親……

當下不由得暗怪自己大意,說錯了話。

霜璟笑着點點頭:“郡主姐姐,你那麽好,一定會找到一門更好的親事的!”

小郡主笑着一歪頭:“那承你吉言了,我呀……定要嫁這天下第一英雄!”

說着,三人對視一眼,又笑了,如筝也暗自松了口氣,卻暗忖回頭要單獨找琳琅問問小郡主之事。

正說笑間,門外小二輕輕叩門:“幾位小姐,說話人要開講了,可要打開門?”

如筝看看小郡主她們,幾人都是饒有興致,便讓浣紗去傳話。

不一會兒門從外面被打開,隔着稀疏的珠簾,如筝等人便看到了右手邊高臺上已經擺上了一個桌案,一個長衫打扮的說話人站在桌後,一拍驚堂木:

“諸位客官,上回書說道,那東夷浪人軍勇猛殘暴,燒殺無數,便連我大盛将士都無可奈何,損傷甚多……”

如筝聽了這一句,心裏一沉,伸手叫過浣紗:“去,問問小二,這說話人說的段子是編的還是真事!”

浣紗趕緊點頭應了去問,一會兒便回來回了如筝:“小姐,那小二說,這個說話人說的都是真的,是聖上為了揚我大盛軍威,特命人将近日戰報在各個衙門公布,這些說話人又去收集了很多兵士家信裏的事情,編成話本在坊間流傳,這些大半都是十幾天前發生的事情。”

聽她這麽說,如筝的心又緊了起來,手裏的帕子也擰成了繩子,回頭看看琳琅和霜璟,二人也是一臉緊張,小郡主聽到大盛軍士多有損傷,更是擰着眉毛握了一下拳。

此時,那說話人做了個手勢,說到:“那武威侯淩大将軍,聽聞戰報,是怒火滿腔,看了看帳下軍士,擰眉說道:‘諸将官!如今東夷浪人來勢洶洶,人數雖少卻為害甚巨,如今和夷寇大軍彙合一處,我軍攻之甚難,不知各位可有良策破敵?’”說話人停了停,揚聲說道:“就在衆将官一籌莫展之際,只見隊列最末閃出一員玄衣小将,朗聲說道:‘将軍莫急,屬下有破敵良策!’”說道這裏,那說話人故意沉了一瞬,等到大廳裏的客人們急得噓聲四起,才拱手說道:

☆、109慶生(下)

“淩大将軍定睛看時,答話之人卻是剛到淦城不久的從六品昭信校尉蘇有容!”

如筝聽說話人這一句,驚得幾乎站起,強忍着咬唇低下頭,卻是凝神聽着他的下一句,渾不知其他三人紛紛轉過頭來看着她笑。

此時,那說話人又沉了聲音說到:“武威侯心中一喜,當下說到:‘好!說來聽聽!’……只見那蘇校尉肅容言到:‘将軍,屬下聽聞那東夷人受我中土文化影響很深,很多節令和習慣都與咱們大盛相似,眼下年關将至,所謂每逢佳節倍思親,咱們正可利用他們思鄉之情,用計于晚間擾亂敵方軍心,再趁機偷襲,應該能夠攻其不備。’”

他說話人把頭往前探了探,神秘兮兮地說道:“各位客官要問了,這蘇校尉又有什麽妙計良方能擾亂軍心破敵制勝呢?……淩侯爺也是這麽問的,那蘇校尉便上前,壓低聲音這麽這麽一說,淩侯不由得喜笑顏開,和衆将官商議一番,便布置下去,晚間便要——夜襲敵營!”

他說着亮了個相,引得底下人一陣叫好,那說話人拿起桌上毛巾擦了擦汗,又說道:

“到了這一天晚上,我大盛将士準備停當,左中右三軍,排成品字陣,打頭的是虎軍少帥淩朔風,右翼是鎮守淦城的謝大将軍之子,少帥謝如風,左翼是淩侯親自坐鎮!除了這三支大軍,還有一支奇兵,由武德将軍崔明軒帶隊,早早便出發,人銜枚,馬嘞口,從背後繞到敵兵營帳之後,緊貼海岸埋伏下來,單等夷寇逃往海上之時再行劫殺!”

廳內衆人聽得聚精會神,樓上如筝等四人也是聽得提心吊膽,渾然忘了這已經是數日前發生的事情了!

那說話人輕輕拍了下驚堂木,沉聲說道:“衆位客官要問了,那蘇校尉不是獻了良策麽?怎的他卻沒有參戰?原來那蘇校尉才是此戰的關鍵……淩侯見大軍布置停當,便傳令緩緩開拔,向着敵營移動,同時派出自己的親兵,越過大軍慢慢潛行到敵營,給那昭信校尉蘇有容傳令。”

如筝聽提到了蘇有容,還是在敵營左近,不由得在椅子上不安的動了動,那說話人又接着說道:

“那蘇校尉得了将令,便吩咐左右潛□形,自己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掏出一管竹笛,幽幽吹出一支曲子……曲作變徵,意蘊凄涼,正是一支東夷思鄉之曲!那樂音絲絲縷縷傳入敵營。說來也怪,衆夷寇誰也聽不出曲子是從何方向而來,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鄉音,那些東夷人雖然殘忍,但也是人啊,聽了鄉曲,悲從中來,一時間狂笑的,大哭的,痛飲求醉的,醜态百出,那東夷将領也不是傻子,早就察覺此事有異,可無奈遍尋營地,竟然找不出那吹笛之人!”他故意說的神秘兮兮的,引得廳內客人一陣竊竊私議,那說話人又道:

“諸位客官要問了,那這笛曲怎會如此啊?小人倒是聽人說過,這有武藝的人啊,從小便修習內功,像這樣的曲子,便是由內力送出,方圓幾裏之內都清晰可聞,那東夷人怎懂此道,自然是找不到吹笛之人了!”

看大家似是恍然大悟,那說話人又接着說:“此時,淩帥帶領大軍悄悄趕到,看敵營也亂的差不多了,便傳下将令,左中右軍一起殺入敵營,只殺的敵寇是人仰馬翻,哭爹喊娘啊!”底下客人聽得過瘾,一陣叫好,那說話人得意地拱拱手,請大家接着聽:

“別的不表,單說那闖入敵營的兩員小将,少帥謝如風手中那一柄神出鬼沒的亮銀槍,衆位客官是知道的,那真叫一個所向披靡!更何況還要加上一員虎将——淩家三少淩朔風,只見那淩将軍雙手分執兩把二十斤重的鬼頭開山刀,舞動起來是虎虎生風,東夷人不上前便罷,只要稍稍往前一靠,那便是有來無回!”

聽到這裏,如筝轉頭看了看琳琅,只見她臉紅紅的,雙手交握,指甲都攥白了,當下心裏好笑,輕輕撫了撫她背,倒招來她一個嗔怪的眼神。

如筝笑了一下,又看向那說話人,只見他揮了揮手臂,接着說到:“那些夷寇被殺的走投無路,眼見營地也起火了,一些殘兵敗将便往海邊逃去,妄圖駕戰船逃到幾裏外早已攻占的海島重整旗鼓,誰知海邊還有個崔明軒等着呢,一聲令下,伏兵從海岸掩殺而來,打了東夷人一個措手不及,是死傷無算!”那說話人說到這裏,合掌言道:

“這一戰,我大盛将士将上岸的三萬敵寇斬殺過半,剩下的搶了戰船逃往海上,那些船還有一小半是被崔明軒提前命人偷偷鑿沉的,又有不少夷寇命喪大海!”那說話人一合掌:“諸位客官,此戰端的是揚我軍威,震懾敵寇!”說着,他一拍驚堂木:

“此次大捷,謝、淩、崔、蘇四員小将是功不可沒,威名遠揚,人稱“淦城四少”坊間有詩為贊:

謝家将,驅虎狼,少帥威名震海疆。

雙刀過,寇命喪,萬夫莫敵淩叔罡。

人如魅,劍攔江,斷水破浪崔子揚。

曲退敵,殺四方,神鬼奇謀蘇三郎。”

說完,那說話人拱手道了個圈喏,便有客人叫好打賞。

樓上,如筝擡頭看看琳琅,又看看霜璟,三人臉都是紅紅的,想要說些什麽,卻是誰都不知該怎麽開口,如筝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硬木桌子,心湧起一種從沒有過的滋味,只覺得想哭,又想笑,忍不住端起酒杯一口飲下,方才覺得心中好受了些,再擡頭,琳琅和霜璟眼前的杯子也空了,光剩下小郡主看着她三人笑着搖頭。

如筝臉一紅,才發覺剛剛自己失态了,又見桌上杯盤淩亂的,忙叫浣紗叫小二熱酒添菜,幾人按了按心中的激蕩,重又說笑飲宴,都心照不宣地揭過了剛剛的尴尬。

幾人說笑着,又用了點菜,如筝從未吃過這麽多酒,再定下神來便覺得有點上頭,跟小郡主等三人賠了不是,自換了茶來吃,帶酒宴撤下,四人都換上香茶,小郡主方才笑到:

“今日琳琅這個壽宴啊,吃的還真是好!不但菜好酒好,說話人的段子也好,你們三人的臉色啊,那更是絕好啊!”

她話音剛落,琳琅便瞪着眼睛不依不饒起來:“郡主姐姐好厲害的嘴!我和筝兒好心請你吃壽宴,你卻在這裏排揎我們!若是今日你不拿出點誠意來道歉,我們可是不依的!”說着又轉頭看看剩下二人:“你們說呢?”

霜璟喝的也有點高了,紅着臉點點頭:“是了!不依的!”如筝卻只是笑。

小郡主笑着搖搖頭:“崔琳琅啊,眼見也是要定親的人了,還是這樣……閨儀欠奉,當心過門兒以後,淩朔風瞪眼吼你!”

琳琅臉上一紅,嘴裏卻依舊不依不饒:“他敢,現在是他上趕着求了爹娘來提親,我應不應還不一定呢!”

如筝以前哪見過世家小姐這樣笑談自己的親事,不由得覺得羞澀又有趣,瞪大了眼睛聽着,小郡主被她一番話逗得樂不可支:

“得了得了,服了你了,等過了門兒再讓淩三收拾你吧……”她笑着端茶吃了一口:

“說正事,今日跟你們聚完了,過幾日我便要回雁陉關了……”她一言出口,琳琅等三人臉色都是一變,琳琅一把抓住她的手:“郡主姐姐……”

踏雪郡主嫣然一笑,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好了,不要皺眉,今年我已經決定了,與其留在京裏參加那虛頭巴腦的宮宴,還不如到雁陉關陪那裏的将士過年……”她歪頭笑了笑:“父王在世的時候,一向是回北地過年的,如今他不在了,我便要代替他回去……”

她一番話,說的如筝心裏既酸辛,又感佩,她一垂眸,無意中看到小郡主放在桌上的手,那是一雙和她們這些京師世家女子大不一樣的手,略顯粗糙,指節也有些粗大,此時如筝卻覺得,這手比什麽膚如凝脂的纖纖柔荑都要美麗!

如筝咬咬唇,端起桌上茶水,擡頭看着小郡主:“郡主姐姐,筝兒也常聽人說,幽雲塞,雁陉關,乃是我大盛北面第一道屏障,郡主姐姐身為女子,卻做出許多男人做不到的事情,實乃巾帼英雄,是咱們京師世家女子的典範,更是大盛女子的驕傲,今日如筝便鬥膽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願姐姐早日完成夙願,也願雁陉關的三千幽雲鐵騎将士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威名遠揚!”說完便顧不得燙,一口幹了杯中茶。

小郡主看着如筝,拍案笑到:“好,筝兒是個爽快的,幹了!”說着也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琳琅霜璟被她二人所感,也收起了離愁,笑着叮囑小郡主要注意身體,常寄信聯系,小郡主笑着一一應了,末了又說道:“春日節是我的生日,來年三月之前,我是定要回來的,聖上也說到時候要給我慶祝十八歲的生辰,到時候我再下帖子請你們,你們都要來!”

幾個人喜出望外,趕緊笑着點頭,小郡主見天色不早了,便帶着三人出了酒樓,蹬車回到了崔府。

如筝陪琳琅送走了小郡主和霜璟,又随她返回到內院陪崔侯坐着說話,剛一坐定,琳琅便把如筝的酒樓誇了一通,末了又細細說了聽書的事情。

崔侯聽了,合掌笑到:“好,軒兒幹得不錯,沒給咱們崔家丢臉!”說着又轉向如筝:“筝兒眼光也好,挑了個好夫婿,舅舅喜歡!”

如筝見蘇有容得到舅舅的首肯,心裏歡喜,臉上卻紅了:“舅舅謬贊了,他不過是腦子快……”本想謙虛一下,卻無意中便褒揚了起來,話一出口,她自己羞得低下了頭,到招了謝氏琳琅一場笑。

正說着,外間有丫鬟略帶驚喜的聲音傳來:“侯爺,夫人,大少爺來信了!”

一聽是崔明軒的家信,崔侯趕緊叫拿進來,自拆了來看,草草看了一遍,他擡頭笑着看看如筝:“明軒說,東夷一切都好,如今已經打了幾場勝仗了,大獲全勝已是指日可待,另外……”崔侯笑着看看信封裏面,又掏出一個小小的信封,遞給如筝:“還有別人的家信,夾帶了來啊。”

如筝接過小信封,一看上面熟悉的字跡,臉就紅了,咬着唇将信攏入袖中,琳琅卻不依不饒,非得讓她當着大家念上一念,被崔侯瞪眼訓了幾句,才消停了。

又說笑了幾句,如筝見天色已晚,便辭別了舅舅,蹬車回到了林府。

到慈園陪老太君用了晚膳,如筝又伺候她歇下了,才匆匆返回自己的沁園,草草梳洗了坐在床上,她屏退衆人,讓浣紗端了蠟燭過來,仔細撕開那個小信封,展開信紙——卻只有薄薄的兩張,如筝本來還有些微的失望,誰知道打開看時卻是密密麻麻許多字,雖然還是那個熟悉的筆體,卻一看便知不是用普通的筆書就,竟是長長的一封平安信:

如筝吾妹惠鑒。

一別數十天,甚念,日日念,時時念,行動坐卧無不思念,古人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如此算來,你我已是大半輩子沒見了,難怪如此想念!

托子揚兄将此信夾帶回京,只為向你報聲平安,東夷人果不出我之所料,矮小愚鈍,我大盛軍過處如驚弓之鳥,終日惶惶,打了這麽多場勝仗,你送我的刀還沒開葷,敵軍全被你家兩個表哥搶去殺了這種事情!你以為我會向你直言不諱麽?……

如筝細細地将信讀了一遍,臉頰邊便挂上了淚,自己卻渾然不覺,只是笑着抱住了膝蓋:

這是什麽啊!一句正經話沒有……還……

想到信裏那些思念之語,和明顯是為了讓她放心而寫的那些插科打诨之言,如筝心裏又是甜蜜,又是酸楚,為他身在沙場擔憂心疼,卻又被他信中的男兒豪情所感。

慢慢平複了一下心情,她又将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從字裏讀出字來似的,直到浣紗催了三次無果,崔媽媽特地跑過來讓她上床就寝,她才紅着臉将信拿帕子包起,仔細收在妝匣的最底層,方才上床睡了。

☆、110大捷(上)

如筝在思念的那個人,此時也正恰巧在思念着她,不過與其說是恰巧,倒不如說是二人思念的太稠密了……

蘇有容放下手裏的碳條,又确認了一遍,才将紙遞給一旁的謝如風,謝如風接過他畫的作戰草圖,細細看了一遍:“行了,就這麽拿去給父帥和淩帥看吧……”

他起身拍拍剛剛抽出刀來擦的蘇有容:“子淵,當初叔罡他們誇你,我還有點不以為然,現在看來,你還真是個寶!”他指指周圍:“這些什麽兵棋推演,沙盤,還有那個早就失傳的諸葛連弩,也算上這個碳條畫的作戰圖,你那小腦袋裏怎的就裝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好東西啊?”

蘇有容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有說話,旁邊淩朔風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座,笑到:“隽瞬兄你才剛知道啊,我告訴你,打仗帶他出來,連參謀幕僚都不用帶了,好用的很!”說着,自擰開酒壺喝了一口。

謝如風看着他皺了皺眉:“叔罡,跟你說了,不是慶功不得飲酒!”

淩朔風是和他混慣了的,知道他淩厲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個再溫和不過的性子,當下嘿嘿一笑:“謝大哥,就一口,一口~”說着又一指蘇有容:

“他倒是不喝酒,能給你沖鋒麽?吹口氣兒就飛走了!”

蘇有容聽他這麽說,也不生氣,放下手裏的刀,回頭笑到:“叔罡兄眼見是醉了,我不沖鋒怪我麽,你們就知道欺負我,讓我在後面排兵,寫文書,料理糧草,好容易上戰場了,光讓我站城樓上射箭!我倒是想上戰場,我逮得着機會嗎我?”

謝如風聽他這麽說,笑着拍拍他肩:“那不是因為你處事周全,多智善謀麽,你雖不如我們沖鋒陷陣多,但你立下的功勞卻是真的不小,上次一曲退敵,還有讓東夷人哭爹喊娘的連弩床弩,再加上這次對付東夷浪人的六合同心陣法,哪一個不是你的手筆,老帥們讓你在後面,不過是人盡其才而已!”

蘇有容擡頭笑了笑:“謝大哥謬贊了,上次的計謀不過是碰巧,連弩也是諸葛武侯留下的,我不過是機緣巧合得了圖紙,六合陣更加是令尊謝帥幾年的心血,我只是添減一二罷了,怎敢專美于前!”說完他又低下頭,看着手裏的長刀,神色中帶了一點少見的羞澀:

“再說,我也明白,你們是看我第一次打仗,刻意護着我呢。”他收刀入鞘:

“其實我也不是不怕的,畢竟……從未見過這樣屍橫遍野,鮮血淋漓的場景。”

淩朔風聽他這麽說,搖頭笑道:“真假!就你還在這裏悲天憫人?我看你在城樓上拉弓射箭專找浪人夷寇射的時候,樂得也爽着呢!再說,你帶着兵士開床子弩把夷寇射成糖葫蘆的時候,我怎麽沒看你害怕?男子漢大丈夫保家衛國,哪兒那麽多婦人之仁!”

蘇有容嘆了口氣,苦笑到:“淩兄,我可沒你那麽豪爽,所謂佳兵不祥,連弩殺人越方便,我的罪孽就越重,不過……你說的也對,身為軍人,沒這麽多忌諱,所以說,明天我才要和你們一起沖鋒陷陣啊!”他站起身,拿起桌上墨鞘的長刀,輕輕抽出。

燭光下,橫刀閃着森冷的光芒,看的淩朔風眼前一亮:“這刀……真是個寶貝!”

蘇有容斜睨了他一眼:“你想都別想!這是我的!”說着他收刀入鞘,抱在懷裏:

“筝兒給我的……”

淩朔風一扶額,讓他惡心地打了幾個冷戰兒:“真丢人,跟個小媳婦兒似的……”

謝如風看他二人耍寶,搖頭笑了一陣子,想到還要到中軍帳送圖冊,才擺擺手說到:“你們倆差不多了,明日還要決戰,早些歇下吧!”說着收拾東西向着走到軍帳門口,經過蘇有容身邊時,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按:“子淵,明日小心些,別離我們太遠!”

蘇有容點點頭,對他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我省得的,多謝隽瞬兄。”

二人鋪好了被褥,在軍帳裏和衣而卧,直到真正上了戰場,蘇有容才明白了什麽叫做“枕戈待旦”,什麽叫做“狐裘不暖錦衾薄”,雖說前世今生的他都是一個和平主義者,卻也不是愛心泛濫的白蓮花,在淦城一月有餘,看着那些夷寇燒殺搶掠,不由得讓他想到了前世在歷史書上學過的那些,古今同一,侵略者總是殘虐暴戾的……

想到這裏,他在被子裏攥了攥拳:也罷,止戈為武,打仗還能不殺人麽……

剛放下心事準備睡覺,便聽軍帳另一邊淩朔風有些悶悶的聲音傳來:“子淵,明日別離我太遠了,第一次上戰場,一慌就容易出事……到時候我也能回援你一下。”

雖說平日裏常和淩朔風鬥嘴,蘇有容卻是真的把他當成知己好友,今日聽他這麽說,心裏一暖,當下笑到:“好!我若是撐不住了,就往你那裏跑,你可莫怪我給你添麻煩啊!”

淩朔風“嗤”地笑了一聲:“好吧,不過我可不是為了你,我臨出來的時候,家裏那些女人們千叮咛萬囑咐讓我照顧你!說什麽是将來的表妹夫不能出差錯了,煩死!”說着一翻身:“哎,睡了!”

蘇有容往被子裏縮了縮,無聲地笑了:是啊,“家”裏的千千萬萬的“女人們”還在等着自家的子弟回家,自己還在這裏猶豫什麽呢?!

母親,筝兒……你們等着,我很快就能回家了!

這樣想着,他漸漸進入了夢鄉。

金鼓響,畫角鳴,今日的決戰沒有了之前的籌謀,只是刀兵相見,血肉相拼。

一大早,謝如風等四人奉了謝元帥的将令,分頭點齊自己的人馬,列隊于校場之前。

身為從六品的校尉,蘇有容今日帶的人馬,卻和身為三四品将軍的謝如風,淩朔風等人一樣,也是自成一隊,到東夷以來這幾場大勝,早已将他從一個為人側目的世家子弟,變成了令老帥們驚喜,軍士們敬重的少年将領,雖然之前的幾次戰役,他都沒有真正上戰場厮殺,但那神出鬼沒的計謀和擊殺了十數名東夷将領出神入化的箭法,無不令人啧啧稱奇,正因如此,現下決戰,他自請帶親自訓練的六合陣軍士們截殺東夷浪人團,才讓全軍上下對他今日的表現更加期待。

六合陣共六百将士,六人一隊,采取圍攻的辦法對付三百餘東夷浪人。

兩軍對壘,蘇有容執刀站在六合陣的最前方,看着不遠處氣勢洶洶的東夷浪人團,這些浪人都是這幾年東夷為了擴充軍力才從島內招募的,和他前世聽說的扶桑武士很像,都是一人一把雪亮的長刀,武藝高強,身法詭異,之前和大盛軍隊交手幾次,可以說是所向披靡,是東夷人的一支王牌軍,帶領這支隊伍的東夷人,是據說在國內有“鬼劍”之稱的浪人石井昭次,蘇有容之前曾經幾次想要射殺他,卻無奈此人刀法高超,行蹤詭異,射出的箭矢不是被他擋開,便是擦身而過,射不中要害,于蘇有容而言,雖未真正交過手,此人也算得上是宿敵了。

而盛軍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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