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
地拒了她的心意……想來如婳定是怒不可遏,又凄涼透骨的吧。
她倒是沒有閑心,也沒有那麽大的氣量去可憐她,只是對蘇百川的行為又升起一絲無奈,況且,可以預見的,如婳怕是又要遷怒于自己了……
來便來,難道還怕她不成?這樣想着,如筝嘴角邊露出了一個微笑。
旁邊浣紗看着自家小姐又露出了這樣久違了的矜傲微笑,心裏也浮起一陣歡喜:定親之後,眼見小姐是一天天開朗起來了呢……
105就計(二)
緊緊攥着手裏竹青底子繡着蝶戀花圖案的荷包,想着裏面那個自己苦苦求來的上上簽和護身符,如婳心裏如刀絞一般:不用丫鬟說,她也能想象蘇百川拒絕自己的荷包時那個冷淡中帶着嫌惡的表情,她低頭看看自己手上尚未痊愈的針孔,兩行清淚沿着臉頰流下,又滴在荷包上,她舉起荷包,想要扔到一邊的花叢裏,卻終是舍不得,還是仔細收在袖裏,轉身回了靜園。
薛氏還在平複着如筝頂撞帶來的怒火,擡頭卻見自家愛女一臉頹喪,頰邊還帶着淚痕走進來,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婳兒,你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如婳擡頭看到薛氏,再也忍不住心裏的委屈,撲到她懷裏哽咽到:“娘親……我給世兄求的祈福荷包,被他退回來了……”
薛氏心裏一凜,突然意識到一個自己一直忽略的問題:自己和廖氏這樣苦心籌謀一番,終于給如婳搶來了國公府的親事,但那蘇百川的心意卻是自己二人無法勉強的,看着自家女兒哭的傷心,她心裏也是一陣心酸:“好了,婳兒,百川不過是因為定親的事被他家騙了才遷怒于你,等這段日子過去,他明白了你的好,自然就不會再辜負你的好意了……”
如婳淚眼模糊的擡頭,唇角卻帶着一個嫉恨陰毒的弧度:“母親,您也在自欺欺人麽?哪有那麽簡單,如今子澈哥哥心裏全都是那個賤人!即使是如筝和他的庶弟定了親,他仍然沒有死心!”她眼睛一眯,回頭看着沁園的方向:“林如筝,我定要殺了她,才能真正了結了後患!”
看着她陰狠的眼神,薛氏這個害人的老手心裏都是一顫:“婳兒……好了,此事容後再議,她如今氣焰正高,再說你也已經得了蘇百川的親事,難不成禦口賜婚的親事還能有什麽變數麽?如筝早晚是要嫁給那個庶子,到時候她和蘇百川就是大防的關系,國公府那樣的地方,斷斷是容不得他們有什麽勾連的!”
如婳搖搖頭:“那也不行!我不要她嫁入國公府,哪怕是嫁給庶子,給我當弟妹都不行,我不要再見她,更不要她天天在子澈哥哥身邊晃!我定要她死,要她死!!”她歇斯底裏地喊着,唬得薛氏一把捂住她嘴:“哎呦,我的小祖宗,噤聲!!”
好一會兒,如婳才冷靜下來,擡頭看着薛氏:“娘親,我定要把如筝從這世上抹去,才能快意!娘親要幫我!”
薛氏見她痛苦的樣子,心疼的也差點落下淚來,再想想剛剛如筝對自己的頂撞和她在府裏日漸提高的地位,心裏一橫,點點頭:“不錯,終究還是要除了她的,不過……現在她身邊靠山太多,沁園又日日嚴防死守,倒要想個漏子開頭才好……”
聽了自家娘親的話,如婳低頭沉吟了一陣:“娘親,前次莊子上的事情,女兒就覺得奇怪,她林如筝也不過是比我早出生一年,怎會對賬目如此清楚明白,現下想來,必是那個崔婆子從中作梗……不如便從她開始下手,女兒倒是有個好計策……”她笑了一下,俯身在薛氏耳邊,如此這般說了一陣,聽的薛氏也連連颔首:“好,我婳兒是長大了,這計策不錯,那顆棋子,也是該用一用了……”
夜,如筝解散了頭發,讓浣紗點亮燈燭,坐在琴臺邊取出那本曲譜。
《梅花》一曲,她早已爛熟于心,練了一遍,便翻開第二頁,擡頭寫着《将軍令》,後面還有釋語曰“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如筝知道那是西漢名将甘延壽和陳湯給皇帝的上書中所說的話,此時用在此處,卻讓她不由得遐想連篇,當下便決定先練這一曲,沉下心讀曲譜時,更驚喜于曲子的精妙,漸漸便看的入了神。
正練到佳處,浣紗卻走進來在她耳邊輕輕一語:“小姐,雪纓說,待月又有動作了,請小姐示下,跟不跟?”
如筝想了想白天在靜園那一節,冷笑到:“讓雪纓跟上去,跟進一點聽聽她們說什麽。”
浣紗點點頭,自下去傳話,如筝則将曲譜合起妥善放好,自上床拿了卷書看着,等雪纓的回報。
快到二更的時候,浣紗帶了一身夜行衣的雪纓進了如筝的卧房,雪纓福身笑到:“小姐,奴婢跟着待月姐姐又到了後花園,這次她去見的卻是四小姐本人……”
聽了雪纓詳細地回禀,如筝思忖着開了口:“她威脅待月偷奶娘的貼身小衣?”如筝冷笑着搖搖頭:“貼身衣服,自然是用來栽害名節的,如婳還是這一手……”她擡頭,看着浣紗:“此事你和奶娘通個氣,就說這幾日着實看好了各人貼身的衣物,不要讓她得了手。”
浣紗點點頭,剛要走,又回身猶豫着說到:“小姐,要不要叫待月來提點敲打一番?”
如筝擡頭看看她:“敲打?我這段日子對她的敲打還少麽?敲打無用的,況且如今不能驚了她,你家四小姐用她給我添堵,我到也正要靠她和婳兒聯絡呢……”她冷哼了一聲,又擡頭看看浣紗,目光中帶了一絲暖意:“我知道,你們是表姐妹,你不願她這樣一錯再錯,但我之前給過她機會,她還是執迷不悟,我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了,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她。”
浣紗點點頭,苦笑了一下:“這也是她自己作出來的,小姐,奴婢懂了,奴婢這就去和娘親說。”
浣紗退下以後,如筝又笑着對雪纓說到:“這幾日辛苦你了,不過還有一件事,要你出府去辦……”
翌日晚間,雪纓自府外回來,交給如筝一個藍布小包袱,笑着福了福:“小姐,奴婢幸不辱命,和那家人也說好了……”如筝贊許地點點頭,喚入浣紗,向她如此這般交代了一番。
幾日後,如筝看着崔媽媽拿來的石青色半新不舊的汗巾子,疑惑的拎起來看了看:
“看着,有些眼熟……”她擡頭看看崔媽媽,崔媽媽滿臉憤慨,還帶了一絲尴尬:
“小姐好記性,這是老張的汗巾子……”她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想到奴婢一個半老徐娘,還能勞動四小姐這麽興師動衆的栽害,也是待月那小蹄子可惡……”她眉毛一立:“若不是小姐說将計就計,奴婢就去打殺了她!”
如筝微微一笑,把那汗巾子遞還給崔媽媽:“放回原處吧,省的咱們四小姐到時候找起來費力。”
崔媽媽看着手裏的汗巾子:“小姐,還是燒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筝笑着拍拍她手:“那還有什麽意思,婳兒這麽大費周章地排了這麽一出好戲,我若是不讓她演完了,豈非辜負了她一番心思?”她擡頭看着崔媽媽笑到:“奶娘這麽多年一個人也夠辛苦了,我知道張叔一直不續弦,等的就是奶娘你,正好用這次機會,我便将計就計成全了你們的好事!”
崔媽媽聽了,臉上先是一紅,又苦笑着搖搖頭:“小姐,奴婢已經是奔四十的人了,此生也沒有什麽別的奢望,只求能一輩子留在小姐身邊,看着小姐長大成人,嫁人生子,奴婢不想再走這一步了……”
如筝起身拉住她的手,歪着頭笑到:“奶娘,您對我好,我都知道,但是你這樣為了我自己苦着,我又怎麽忍心呢,我實說了吧,将來我嫁到國公府,您,張叔浣紗她們和奶哥哥我定然都是要帶走的,如今不把張叔和你們配成一家,我哪有齊整的陪房可帶啊?您就依我這一次,有夫家的媽媽也不是不能在院子裏伺候,您怕什麽?”
聽她這麽說,崔媽媽才紅着臉點點頭:“既然如此,奴婢便全聽小姐安排。”
如筝笑着點點頭,叫了浣紗幾人進來安排。
這邊布置停當,另一邊如婳也滿意地看着待月:“雖然你沒有弄來我要的東西,不過這一宗事情倒是更有用,你且回去,我定不會害你,将來,你的那點小心思,自然也會幫你成全,放心……”
待月惴惴返回沁園,看着院子裏忙忙碌碌的,心裏卻是一片慌亂,她越來越覺得自己不屬于這個院子,自己的那些小心思,在這個院子裏完全沒有機會實現……更何況,即使能夠實現,随着小姐嫁入國公府,難不成要給庶出的三少爺當通房麽?!
她咬咬牙,做出一個平靜的神色走入院中:不,自己的出路還是要自己來尋,自己做的沒錯,人往高處走……
第二天,如筝剛剛從慈園請安回來不久,便聽得靜園方向一陣喧嚣,不由得冷笑着撫了撫手裏的青瓷茶碗:“還真是急性子啊,這就來了!”她擡頭看看浣紗:“去,告訴奶娘,做好準備,一會兒可能要稍微受點委屈了……”
不一會兒,便有慈園的小丫頭來報,說是夫人和四小姐抓了府中私相授受的下人,因涉及到沁園掌事媽媽崔氏,讓如筝帶着崔氏速去慈園聽審。
☆、106就計(三)
如筝點了點頭,讓小丫頭先去報信,回頭對着衆人說到:“一會兒免不了還要來搜咱們的院子,自己的東西都打點好了,別讓人趁亂摸了什麽細軟去!”浣紗幾人都笑着應了,自去安排,如筝這才好整以暇地起身,帶着崔媽媽向着慈園而去。
一進入慈園,便看到薛氏正恭敬地坐在老太君下手,像是在回禀什麽,旁邊是低眉順目的如婳,屋子一角,幾個外院的家丁押着一個人跪在那裏,如筝定睛看時,正是自己母家陪房的老人兒張叔。
如筝做出一副迷糊驚訝的樣子,瞥了張叔一眼,上前向着老太君福□:“祖母萬福。”眼光卻瞟向一旁的薛氏,果見她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老太君擡眼看看如筝,淡淡地叫她起身:“筝兒來的正好,剛剛你母親來禀了我,說是外院有人檢舉阿衡以前的陪房張義和內院婆子私相授受,因關系到你院裏的人,又是你母家的陪房,故将你叫來,讓他們當面對質,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她語氣嚴厲,眼光中卻帶着慈愛和安撫,看的如筝心裏又安定了幾分,當下便福身說到:“回祖母,筝兒雖然說不上是馭下甚嚴,但也可以肯定我院子裏不會出什麽私相授受之事,孫女想,大概是有什麽誤會吧……”
老太君還未說話,旁邊如婳便巧笑一聲:“我聽說,姐姐是最寵下人的,沁園個個都唯姐姐命是從,不過婳兒有句話,姐姐莫怪,下人便是下人,聖人說過,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姐姐可不要放縱下人過了頭兒,反害自身啊!”她語氣誠懇,卻話裏有話,如筝見她搬弄是非,倒也不惱,只是淡淡一笑:“妹妹說的也有道理,那便來看看,究竟是如何吧?”
說着,她便低頭退下,自站在老太君身旁,一副恭順的樣子。
看到如筝的反映,薛氏心中起了一絲疑惑,但自付事情安排的天衣無縫,當下便定了定神,對老太君說到:“母親,正如媳婦剛剛向您禀報的,是外院住着的人來禀了我,說是看到筝兒院子裏的管事媽媽崔氏,将一個藍布包袱交給了外院管着車馬的張義,來回禀的人說看他二人神情鬼祟,便留了個心,趁着張義不在房內之時,看了一下包裹內的物品……”說着,她打開桌上放着的一個包袱,裏面赫然是幾個亮閃閃的元寶,還有一些男子衣物,最顯眼的是,竟然還有一個松花色的肚兜,一看便知是女子所用。
地上跪着的張義,看到這個包袱,叩頭對老太君到:“老夫人,小的冤枉,這些東西的确都是我的,但這并非什麽私相授受,而是小人家鄉外甥女和外甥女婿的孝敬,我見銀兩不多,也都是孩子們的心意,這才收着的,這包袱是我外甥女托客商送給我的,雖然沒有經過門房,卻也是正經來路的東西,更加不是自內院流出,請老太君明鑒!”
他話音未落,旁邊如婳便冷哼一聲:“你倒是會說,這些銀兩和衣服還說得過去,這個肚兜一看便是女子所用,難道不是那崔氏給你的什麽髒東西!”
張義聽到她這麽說,當下重重一個頭磕在地上:“老夫人,夫人明鑒,我張義自打随我家小姐到了侯府,雖然沒有立下過什麽功勞,但也算是老實本分,四小姐此話,請恕小人不敢甘認,我外甥女兒一向粗心,這肚兜,小人想八成是她弄混在給我做的衣服裏,才夾帶了來的,小人收到東西之後只是粗略看了看,也沒有注意,那銀兩卻是她小夫妻托人從中都帶來孝敬我的,奴才當時瞄了一眼,那小銀錠子下面都還有中都錢莊的钤印呢!若說是我和崔氏私相授受,又怎會有中都的銀兩!請老太君明察!”說完這些,他便伏在地上,不言不語,只是不停喘着粗氣。
老太君看了看如婳,又看看薛氏,目中精光一閃:“既然如此,采茵你看看,那銀兩上是不是有中都的印記?”
薛氏心中一凜,拿起一個銀錠子看了看,果然見到是通行全國的彙通錢莊中都分號的钤印,心裏一沉,回頭看了看老太君:“的确是中都的銀兩,不過如今這樣的銀錠子流傳全國,盛京離中都又近,這樣的銀兩也是很多,難說他不是狡辯……”
老太君微微颔首,眼中卻流露出一絲不滿,只看得薛氏心裏一驚,就在此時,虞媽媽帶人進來行禮說道:“禀老夫人,夫人,奴婢剛剛奉了夫人命到崔氏房裏搜查,搜到了這個!”說着,她呈上一條汗巾子,退到一旁。
見虞媽媽也得了手,薛氏心裏一定拿起那條明顯是男人用的汗巾子,指着角上醒目的“義”字對着下面的張義說道:“還敢狡辯,這到底是不是你的東西?若是沒有私相授受,你的貼身之物又如何落到崔氏手中的,說!”
張義擡眼看了看薛氏手中的汗巾子,點頭說道:“夫人手中拿的,的确是小人的東西,不過小人并不知道是如何落到了崔家的房裏,小人只是……”說到這裏,他略微沉了沉,似乎是有什麽不好說的似的。
薛氏還未發難,一旁如婳便上前半步,冷笑到:“還有臉狡辯,這必是你二人私相授受的信物!”說着,她轉向老太君:“祖母,如今姐姐和我都是剛剛定親,府裏正該安定才是,這兩個無恥的下人卻作出此等事情,想來必然是早有勾連!孫女兒鬥膽向祖母谏言一句,即便是為了姐姐的閨譽,也該重懲他二人!”說完,她又轉向如筝,故作溫和地說道:“姐姐,我知道,此二人都是你母家舊人,你必然是舍不得,但是為了咱們侯府的名譽着想,你當早做決斷!”
如筝看着她上蹿下跳,心中并沒有什麽火氣,反倒覺得好笑,她知道,若不是自己早有準備,此等情狀下,即使是自己一力要保崔媽媽二人,薛氏也必然會以家法相逼,當下心中一怒,臉上卻現出一絲笑意,她走到老太君身邊,福身笑到:“祖母,可否容孫女兒一言?”
老太君慈和地笑着點點頭:“理不辨不明,你說吧。”
如筝這才點頭起身,對着薛氏說道:“母親,無論今日的事情真像是如何,女兒都要先謝謝母親對女兒院子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