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你說便是,無論他做了多麽混賬的事兒,我如今都受得住。”
“前些,前些日子,銀虎公子偷看了峨眉派新任掌門梅青籬洗澡,毀了梅掌門的名聲,承諾對她負責娶她為妻,結果,結果沒兩天便逃了,梅掌門正尋死覓活,峨眉派上下放出話,要抓住銀虎
公子将他大卸八塊。”
木耳一口氣說完,發現自家小姐很淡然的喝着茶水,連眉毛都沒抖上一抖,暗自感嘆小姐那顆心經過這麽多年的磨練,果真已堅固如城牆了。
“很好,又得罪了一個美人兒,等他把全江湖的美人兒都得罪完了,到時候就只能娶我了。”
莊小蜀說的豪情壯志。
過了兩三日,喬昀果然退了燒,但面色依舊蒼白的毫無血色。莊小蜀心裏同情這個自以為不得與心愛之人相守白頭的表嫂,想了無數法子逗她開心,都沒能讓她笑上一笑,最後拿出殺手锏,前往外城別院請蘇妄親自前來探病。
說來奇怪,自打莊小蜀第一次看見沈問凝起便不太願意親近她,總覺得她身上那股溫柔之氣太濃,對男人來說是一種享受,對女人來說,特別是她這種從來不知溫柔為何物的女人來說,是一種刺激。
奈何蘇妄寶貝的緊,她也不去她面前鬧,只見着了繞道走,多年來倒也沒發生什麽沖撞,不想今日卻自動找上門,莊小蜀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
和預料中的一樣,蘇妄絲毫不願意聽見喬昀這個名字,更別說去看望她了。莊小蜀好說歹說,沈問凝也在一旁輕聲勸慰,蘇妄才終于不情不願的答應晚上去蘭芝苑走一遭。
莊小蜀覺得自己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獎勵自己去定陽城有名的飄香居吃一頓,不想遇上幾個熟人,玩下來已經是半夜。
沒有人發現,夜色漸濃之際,有黑影身手靈巧的在房檐樓閣上跳動,片刻之後無聲無息的潛進了蘭芝苑。
再說蘇妄,用了晚飯後,在沈問凝“好心”提醒下,終于去了蘭芝苑,青雀大抵是煎藥去了,被喬昀新婚之夜趕走了所有丫鬟下人的蘭芝苑冷清不已。
他站在門口咳了一聲,以示屋內人自己來了,半晌之後,他推門而入。燭光跳躍,忽明忽暗,他看見有人靠在床上,翹着腿一副悠閑的模樣,一旁站着個眼生的丫鬟,正紅着眼給她揉着腿,聽見有人進來了,丫鬟站到一旁,瞧他的眼神讓蘇妄覺得有些熟悉。
然後他看見喬昀翻身而起,飛揚的眉,狹長的眼,上挑的薄唇,明明是一張熟悉的臉,卻陌生的像是第一次看見。
404:媳婦純爺們
喬昀的樣子看上去絲毫不像病得下不了床,她眉目間精神抖擻,透着淩厲,眼睛比星子還要耀眼,漆黑的眸子像是鍍了光的黑寶石,在黑夜中亦能感受到如同猛虎般的兇狠霸道。
身子似乎也比蘇妄之前幾次見到她時結實了不少,肌膚不知是燭光的原因還是怎的,不如前日裏白皙,也少了那份弱柳扶風的病态,反而有些微微的小麥色,健康中透着英姿飒爽的張揚。
蘇妄在門口直直愣了一盞茶的時間,而喬昀就那麽坐在床上挑眼看着他。一只腳擡起蹬在床上,一只腳踩在地面,一只手放在膝蓋上撐着腦袋,另一只手搭在床沿上,手指有節奏的敲打着,典型的爺們坐姿。
明明是那張臉,洞房之夜看着自己驚慌失措的臉,落水之後看見自己心虛慌張的臉,自己記憶裏那張雖美卻柔弱的臉,此時卻如此的陌生,好像是在原來的基礎上勾描了幾筆,樣貌不變,氣質
卻完全不同了。
她頭發有些淩亂的披散着,身上着了件白色的單衣,該有的妩媚女人味一絲都尋不到,反透着一股子狂傲,蘇妄眉頭越皺越緊,在喬昀那不閃不躲含了絲挑釁的目光下終于踏進了屋子。
“聽說你病了?”
喬昀沒回答,對身旁的丫鬟道:“芍藥,給蘇城主倒杯茶。”
蘇妄發現她的聲音也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少了軟軟的味道,略顯低沉,雖似乎在盡力表現柔和,卻依舊能聽出森然暗啞。
被稱作芍藥的丫鬟應了一聲,沏了杯茶放在蘇妄面前便出門去了。喬昀站起身,也不穿鞋,光腳走到蘇妄身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舉在自己面前,手腕晃動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
“蘇城主,你看着我做什麽,不認識了?”
那模樣,和調戲貌美姑娘的登徒浪子無二樣,蘇妄嘴角的冷笑有些僵。
“喬昀,我告訴過你,好自為之,別給我添什麽亂子耍什麽花樣,這裏可不是你喬家堡。”
蘇妄被那視線看的不爽,将茶杯重重擱在桌面上,濺起幾滴水花。喬昀聞言一聲冷哼,用比蘇妄還要重上幾分的力道放下茶杯,茶水潑灑出來濺了蘇妄一身。
“這些日子你就是這樣對待剛娶進門的新娘子?天下城是個什麽玩意兒,你蘇妄又是個什麽玩意兒,敢給老子臉色看,他娘的不知好歹。”
蘇妄沒有說話,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喬昀,沒回過神來。
喬昀不管他的異樣,騰地一下站起身,一腳踩在了椅子上,指着蘇妄的鼻頭,一副土匪樣子。
“今兒就把話擺在臺面上說明了,今後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少他媽用什麽城主身份為妻之道來壓老子,也別像個娘們兒唧唧歪歪來煩老子。聒噪!”
說完這番話,她一腳踢翻木椅,後退幾步,環臂抱胸冷冷站在一旁,拿下巴點了點門口。
“你可以滾了。”
蘇妄發誓,他從小活到大,從來沒有誰這樣和他說過話,就是他爹也僅僅是嚴肅而已。而如今自己娶回來的這個傳說中溫婉賢淑的娘子,卻指着他的鼻子一口一個老子。這他媽哪是娘子,活生
生就是個一身王八氣的土匪啊。
他深深的吸着氣,深深的吸着氣,深深的吸着氣,然後慢慢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喬昀跟前,再次震驚的發現喬昀竟然只矮他半個腦袋。
蘇妄再次深受打擊,眼睛似要噴出火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你剛才說什麽?再說一次試試?”
喬昀面上閃過一抹不耐煩,對他語氣中的威脅視若無睹,動了動嘴唇正要開口,芍藥突然沖了進來,抱住喬昀的身子将她拖到一邊,心驚膽戰輕聲哀求。
“夫人,夫人,我的好夫人,你要記得自己如今的身份,你已嫁做□,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鬧了。你忘了堡主信中說了什麽嗎,拔了你的皮啊,你想被扒皮嗎?”
看着芍藥眼睛眉毛皺成一團,紅着眼睛懇求的模樣,喬昀哼了兩聲,終于将那面上的嚣張收了幾分,扭頭看着面色憤憤的蘇妄。
“蘇城主,夜已深,請不要打擾本大爺和芍藥就寝,門在後邊,恕不遠送。”
說完,她一手攬住芍藥的腰,腳下步子移動,轉眼已經倒在了床上,床幔垂下,蘇妄捏着拳頭聽她在裏面調笑的聲音。
“快給爺看看你肥了還是瘦了,喲喲,這小臉滑的,小腰柔的……”
蘇妄終于甩袖轉身,摔門而去。
他沒有回去沈問凝那裏,而是在書房宿了一晚,滿腦子都是那個舉止言行中透着古怪的喬昀。雖然成親以來他只同她見過兩次面,并且都是以不太愉快的方式,然而他印象中的喬昀,不該是這個樣子。
如果今夜才是她的本來面目,那之前的軟弱都是裝出來的了?這個女人好深的心機,就是不知她的目的是什麽。
蘇妄雙拳緊握,百思不得其解,等他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窗外已經透着絲微亮,東方魚肚漸白,黑夜隐退,光影展翅。
他決心務必要弄清楚那個古怪女人的目的,等用過早飯之後,再次拜訪了他厭惡的蘭芝苑。
再說喬昀,一夜無話,清晨醒來的時候将芍藥給她準備的翩然衣裙掀了一地,穿着一身單衣,坐在案幾上把玩着硯臺。
芍藥在一旁捧着衣服苦苦哀求,“公子爺啊,求你了,你就把這件衣服換上吧,這是天下城,哪能像你平日裏那樣着裝啊。”
私底下,芍藥一直都稱喬昀為公子爺。
“他管老子的。昨夜瞧見蘇妄的個頭身材和我差不多,你去把他的衣服拿兩件過來。”
天下城是大家,用的筆墨紙硯都是上好的精品,喬昀手中的硯臺是天下少有的墨青镏金硯,市面上千金難求,幹涸在裏面的墨汁是百年浮蕨古墨,散發着令人心曠神怡的幽香,喬昀之前不曾見過,捧着硯臺聞得起勁。
“可是,可是芍藥不知道城主住在什麽地方,也,也和他不熟啊。”芍藥都快哭了,蘇妄在洞房之夜給她留下的恐怖印象可是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煩死了。”喬昀聽得心煩,将硯臺扔在案幾上,跳下來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水,看見芍藥紅着眼眶委屈的看着自己,想起她這些年替自己受了那麽多,又不忍放軟了語氣。
“你不是說,之前服侍你的那個叫青雀的丫頭是蘇妄的貼身婢女嗎?你找她要不就好了?你以為老子願意穿蘇妄那混球穿過的衣服啊,這不是從峨眉派逃走的時候忘了拿嗎?幹他娘的,真是個惡婆娘,不就是看了一眼嗎,要死要活的,女人真麻煩。”
芍藥默默的流着眼淚,轉身出門去尋青雀了。
因為知道昨晚喬昀要回來,芍藥假裝發了頓脾氣提前将青雀趕回了她之前住的地方,此時一路尋來,青雀正坐在院子內一臉的委屈和郁郁。
芍藥迎上去說明了來意,青雀一臉驚詫的看着芍藥。
“夫人一直是我在服侍,你是什麽時候成了她的丫頭,還如此眼生?”
“昨日才從喬家堡過來,自小就跟在夫人身邊。”芍藥态度親切友好,青雀心裏對她印象不錯,了然點頭,聽聞她的要求又不禁訝然。
“城主的衣服?夫人要城主的衣服做什麽?”
“這……夫人的心意,芍藥也猜不透。”芍藥悄悄抹了把汗。
“也是,主子們的想法我們當下人的确難懂,你等着,我這就回屋去拿,前幾日剛給城主做了幾件新衣服,還沒來得及交給他,你拿去交給夫人吧,我把屋子收拾了一會兒就過去。”
芍藥連連道謝,拿了衣服離開,回到蘭芝苑的時候喬昀正拿着破雲身着單衣在院內舞的虎虎生威,芍藥驚呼一聲撲過去,喬昀忙收了刀,呵斥。
“往刀上撞幹什麽,不想活了?”
她使的破雲是四年前從鑄劍神匠吳橋手裏搶過來的,江湖上人人稱頌的絕世好刀,刀身一指寬,雖無美感,卻異顯霸道,恰襯了她飛揚跋扈的氣勢。
“公子爺啊,芍藥求你了,這些男子玩意兒你就收起來吧,這要讓別人看見了可如何是好啊。”
喬昀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将刀入鞘進了屋,放在錦被下面,一邊聽着芍藥在一旁絮絮叨叨,一邊換上衣服,還真是挺合身的。
她将長發紮起來用一根青玉簪束在腦後,藏青色的衣衫顯示出高挑修長的身形,晨陽透過窗隙打在銅鏡上,反射到她面上,微帶小麥色的肌膚氤氲着琉璃般的光芒,雙目如潭,飛揚之氣展現的淋漓盡致,芍藥站在一旁看的都癡了。
真是,真是好俊俏的男兒啊。
呸呸呸,什麽男兒,是夫人!夫人!
她梳洗完畢,回眼看見芍藥正如癡如醉的看着自己,眼裏閃過一抹挑笑,上前幾步一手按在桌面上翻身而過,恰恰落在芍藥跟前,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美人兒,從了爺如何?”
芍藥面上閃過一抹酡紅,啐了她一口,“公子爺,你又捉弄我!”
喬昀大笑起來,眉眼間皆是不羁的張狂,端的是氣宇軒昂,神采飛揚,芍藥心裏滿是濃濃的遺憾,小姐怎麽就身為女兒身了呢,可憐老天戲弄人啊。
“夫人,青雀給你送早飯來了。”
屋外響起腳步聲,喬昀轉過身去,便瞧見一身青衣的青雀端着食盤走了進來,溫柔可人的面容柔柔笑着,雖不如閉月羞花般的絕色美人,卻桃腮帶笑,娉婷秀雅,自有賞心悅目的美感。
青雀看見一身男子裝扮的喬昀正眼神定定的看着自己,那眼神怪怪的,有點像她每次上街時纨绔混混看她的味道,腳步僵在原地。
“夫……夫人,你怎麽了?”
怎麽才一日不見,夫人就如同變了個人似的?又像是夫人,又不像是夫人,青雀滿心的茫然和震驚。
“青雀姐姐,麻煩你了。”
芍藥急忙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食盤放在桌面上,對着喬昀招了招手,“夫人,你不是餓了嗎?用飯吧。”
青雀愣愣看着嘴角上挑的喬昀走近,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如同小鹿般驚慌的眼神引的喬昀興趣大盛。
她飛快的伸手,環住青雀的肩,腳下步子移動帶着她走到桌邊,讓她坐在了自己腿上,在青雀來不及尖叫之時,側着身子将一杯茶水遞到她面前,語氣輕佻。
“姑娘,請以成親為前提和本大爺交往吧。”
“嘭!”
蘇妄剛一腳踏進門,恰聞她這句話另一只腳絆在門檻上,極其狼狽的摔在了地面。
芍藥恨不得當場暈過去。
505:頂撞與責罰
芍藥将吓呆的青雀帶了出去,屋內只剩下吃早飯吃得歡的喬昀和僵硬着身子從地上爬起來似乎要吃人的蘇妄。
“蘇城主,這大清早的,五體投地這樣的大禮我怎麽受的起啊。”
她側身仰在三角椅上,一只腳擡起踩在椅身邊沿,吃着桌上的糕點,一口一個,沒片刻盤子便見底了。
蘇妄袖下雙拳捏的咯咯作響,眉峰緊皺,雙眼如刀,竭力壓制着一巴掌拍死她的沖動。喬昀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對着另一盤小菜大快朵頤。
“這個芋絲蝦米蒸糕不錯,就是堿粉加多了,顏色也不夠亮,你可以讓你家廚子去洛水城的百裏家學一學,那地方的蒸糕口感和賣相都是頂尖的。”
筷子在青花紋底瓷盤裏挑揀了一番,似乎沒找到自己想吃的菜色,喬昀将筷子一放,終于轉眼看向了蘇妄。
“站着幹嘛啊,來來來,還沒吃早飯吧,過來吃,在你家客氣什麽啊。”
她揮着手腕對他招手,唇角揚起的笑格外欠揍。蘇妄緩步走進,每上前一步,喬昀都能感受到凜冽的氣息迎面照來,散在肩上的青絲淩亂飛揚,要換做平常女子,早在這威壓中面露痛色了。
可見蘇妄當真是對她厭惡到了極點。
喬昀唇角的笑緩緩收斂,毫不掩飾面上的嘲諷和挑釁,對着蘇妄伸出食指擺了擺。
“對着一名女子施用化形之氣,蘇城主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化形之氣乃武功已臻化境之人方具有的,一旦他們憤怒或痛苦到極致,無形之氣便化有形之力,成為殺人取命的一種招式。
如若此時坐在這裏的是易容之後的芍藥,憑她那副弱柳扶風的身子,此時早就不堪承受了,嚴重一點,說不定會當場暈厥。
雖然蘇妄很好的控制了力道,似乎只想給她一點教訓,然而不難看出,他骨子裏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看見喬昀依舊好端端坐在椅子上,蘇妄面上閃過一抹異色,聽她嘲弄的話語一出,冷笑一聲。
“身份?你連臉都不要,我還要什麽身份?不知禮數,不懂進退,不配為妻,喬家堡教出來的人連街邊悍婦都不如。”
這話可就把喬昀和喬家堡罵了個通透了,蘇妄從來話少,如今能說出這麽長一句話來,可見被氣到了極致。不管是柔弱的喬昀還是強硬的喬昀,都沒少給他找亂子。
喬昀眉間閃過一抹狠色,微眯起眼,像是覓食的猛虎,透着森然的寒光。她終于站起身子,前踏了一步,剛好和蘇妄一步之遙,然後用手指狠狠點了點蘇妄的左肩。
“想要我知禮數,懂進退,做個規矩賢惠的妻子,為你寬衣解帶,排憂解愁,打理瑣事,将你供的高高在上?”
她唇角斜挑,不屑嘲諷之意一覽無餘。
“蘇妄,你算個什麽東西,配讓老子如此待你?”
說完這句話,她朝地上吐了口口水,罵了句“我幹你全城的混賬東西”,毫不猶豫的朝門外走去,龍行虎步一般。
這番作為,已經不算是夫妻之間的吵架,而是□裸的人身攻擊與侮辱。不說蘇妄,就是常人也絕對不能忍受。
一直克制着自己的蘇妄終于瞬間爆發,一時間,似乎有蛟龍奔騰,狂嘯而出,屋內的空氣凝固,一股無形之氣如同鎖鏈捆住了喬昀全身,
蘇妄腳下步子一動,只留下衣角翻飛的聲音,人已經擋在了喬昀面前,青筋突起的雙手如鷹爪箍住了她的雙肩,然後順着手臂而下制住她的手腕,反扣到背後,他強而有力的手肘抵在她後背上,自此,喬昀已經被蘇妄按在房門上,完全制伏。
氣頭上的蘇妄沒有發現,當他的雙手觸到喬昀的雙肩時,她垂下的雙手已經手腕揚起,對準了他的腹部,然後只是一瞬間,她卻撤去了所有力道,任由蘇妄将她制伏,毫不反抗。
她後背對着他,蘇妄看不見她此時的表情,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萬分欠揍。他傾身俯在她耳邊,一字一句,森然如萬年寒冰。
“喬昀,不要以為我不敢殺你,若是再敢冒犯我,我會一刀刀把你的肉割下來,寄回喬家堡,讓全天下的人看看,我蘇妄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擡手迅速點了她的穴道,冷哼一聲甩袖離去,片刻之後,幾名來到城衛蘭芝苑,将如木頭人一樣的喬昀擡去了祠堂。
一時間,整個天下城的人都知道,城主夫人惹怒城主,被點了穴道罰跪祠堂三天。
蘇妄将案幾上的東西全部掀翻在地,對着從小到大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天風怒吼,“查!馬上去給我查!喬昀嫁過來以前的所有動向,都給我查得一清二楚!”
多少年了,天風沒見過城主發過這麽大的火,領命之後匆匆離開。蘇老夫人片刻之後來到書房,看見蘇妄負手立在窗前,聽見腳步聲,他轉過身來,冰冷的面容緩了一些。
“娘,有什麽事嗎?”
“聽說你将阿昀關起來了?”
蘇妄雙目一凜,還不等蘇老夫人開口,已經大手一揮,“您不用說,我知道分寸,不會讓喬家堡難堪,但她必須吃點教訓,否則這天下城會被她掀了!”
看見一向冷靜的兒子如此生氣,蘇老夫人不禁失神,求情的話便也說不出來了。看來是那喬昀當真做了要不得的錯事,該罰!
交代兩句蘇老夫人便離開了,蘇妄叫人進來收拾了書房,又傳下話去,誰也不準去給喬昀送東西,否則就和她一起罰跪。
青雀此時也忘了上午喬昀對她的調戲,急得不得了,再看芍藥,沒事人兒一樣打掃着庭院。
“我說芍藥,夫人被關起來了,你怎麽一點也不擔心啊。跪三天還不進食,夫人可怎麽受得了!”
她奪過芍藥手中的掃帚扔在地上,狠狠跺了跺腳,“我們去求求城主吧。要不然去求求莊小姐,她也是向着夫人的。”
“城主正在氣頭上,誰求也沒用。”芍藥拍了拍青雀的手,語氣輕松,“放心吧青雀姐姐,夫人身子骨好,別說三天,五天都受得住,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城主會被她氣成什麽樣兒,唉,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什麽孽,娶了我家公子……哦不,我家小姐。”
說到後面,芍藥已經嘆着氣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了,青雀聽得一愣一愣的,回過神來瞪了芍藥一眼,自顧跑去想辦法了。
莊小蜀昨天喝多了酒,宿醉一夜此時還沒起身,青雀向木耳說明來意,半晌之後莊小蜀打着哈欠出來了,聽了青雀急切切說完,瞌睡醒了大半。
“表哥可不是随意動怒的人啊。”
她摸了摸下巴,撅着嘴唇思忖,“看來表嫂這次把表哥氣得不輕。難道,表哥知道表嫂心裏惦記的有別人,以為表嫂紅杏出牆了?”
莊小蜀叫起來,并為自己這個猜測滿意不已,“一定是這樣!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罰跪祠堂。”
“莊小姐,您就別吟詩了,快想想辦法吧。您也知道夫人的身子,經不起如此重罰啊。”
“這個麽。”莊小蜀來回踱步,“表哥話已出,我說什麽也沒用了,只有進去陪表嫂一起罰跪。”
“這怎麽行!”木耳率先叫出來,青雀也不贊同的搖頭。
“那就只有一個人能說上話了,不過她願不願意為表嫂說話,還是個未知數。”
“沈姑娘?”青雀面色變得難看,“夫人就因為她才掉進水裏,她恨死夫人了。”
莊小蜀攤手,“那我也沒辦法了。”
城主的威嚴,沒人敢挑戰。
午時時分,蘇妄在書房處理昨日送來的事務,門無聲推開,有人輕腳踏進來,他擡眼看去,原是沈問凝提着紅木食盒,藍衣長裙逶迤曳地,三千青絲側束心前,輕衫拂地步履盈盈,淡粉定妝似水柔情。
“聽下人說,你還未用飯。”
她走近将食盒放在一旁,端出飯菜來,白皙的手指擺好碗筷,可口的飯菜冒着熱氣,散發着誘人的香味。
“用了飯再看吧,身子要緊。”
沈問凝從來便是最能體貼人心的女子,什麽時候做什麽事說什麽話,從來不會逾矩,她的情意從不言表,卻總能透過平日裏細碎的事情感受出來。
蘇妄想,這樣的女子才是最适合陪在身邊一生共老的吧,哪像自己娶回來的那個土匪。一想起喬昀,蘇妄面色頓時冷下幾分,沈問凝唇角的笑僵住,聲音小心翼翼。
“你不高興嗎?”
“不關你的事。”蘇妄面色柔和下來,拿起筷子吃飯,“你吃過了嗎?”
“我不餓。”
“不吃飯怎麽行,你身子不好。”蘇妄夾了菜将碗放到她面前,和之前在喬昀面前那個冷如閻王的男子完全不一樣。
兩人正說着話,突然有人闖了進來,蘇妄面上閃過一抹怒意,卻聽下人急切道:“城主,你趕緊去看看吧!”
“怎麽回事?”
“祠堂……祠堂……”
下人結巴着不知該如何回禀,蘇妄瞬間知道又是喬昀惹出事來,猛地站起身便往外走,沈問凝愣了一下,随即跟上。
供奉先人的祠堂建的磅礴大氣,蘇妄之前命人将房門鎖了起來,此時走到祠堂外面時,卻發現兩邊的木窗被燒得漆黑,水跡滴答答的滴着,應該是剛澆滅了火,上鎖的房門破損不堪,雖然那把鐵索還挂在門上,然後上方已經被砸出了一個大洞,碎了一地的木條。
透過能容一個人鑽過的破洞,祠堂裏面的景象一覽無遺。
喬昀坐在供奉香火的案幾上,吃着供品,那些先人的牌位已經全部被她掀翻在地,垂下的帷幔也被扯得到處飛舞,看見門外有人,她扔掉手中正啃着的水果,拍手跳了下來,走到門口對着蘇妄
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朝下狠狠點了點。
蘇妄體內一陣血氣翻湧,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606:混蛋的行事
三寸暖陽之下,十方廣場之上,兩人怒目而對,頗有劍拔弩張之勢,蘇妄手持劍鞘,距喬昀面目一指之長。
“跪下!”
“不跪!”
她昂首挺胸,藏青衣衫随風而舞,高挑的身姿在陽光映照在投出修長的剪影,眉梢飛揚,雙眼狹長,端的是玉樹臨風,儀表堂堂,站在容貌風華絕代的蘇妄面前,居然豪不落威風,反而比面如冠玉的蘇妄多了絲英氣。
蘇妄悲哀的發現,他娶得媳婦比自己還爺們。
“大鬧祠堂,侮辱先祖,忤逆不孝,我今日不教訓教訓你,就不配為蘇家子孫!”
“去你大爺的!”
喬昀呸了一口,一巴掌打開面前的劍鞘,“誰他媽叫你點我穴道把我關在裏面的?忤逆不孝的明明就是你自己!”
“是誰給你解得穴?”
蘇妄怒不可止,一想起有人背着自己給她解了穴,釀成如今這種局面,就恨不得把那人大卸八塊。
“你管老子的!”
喬昀鼻孔朝天罵回去,她當然不會告訴蘇妄她花了兩個時辰才沖破了穴道。
挑眼看見幾步遠處站着的沈問凝,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了她的身份。芍藥早在昨晚便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她,讓她千萬防着這個沈問凝。
想來喬昀一向以調戲美女為樂,覺得美人兒應該是要好好疼愛的,但欺負到她頭上來的美人兒,她可不會憐香惜玉。
看見喬昀的視線火辣辣的落在自己身上,沈問凝沒來由身子一顫,像是被兇惡的猛虎鎖定了一樣,冷氣直冒。前些日子見到的喬昀,明明就不是這個樣子!
沈問凝貝齒輕咬,有些膽怯的朝後退了一步,喬昀哼笑一聲,無視正怒瞪着自己的蘇妄,飛快閃身幾步便走到了沈問凝面前。
“還真是個水靈靈的美人兒。”
她伸手在沈問凝臉上捏了一把,瞬間留下一個紅印,沈問凝眼眶內浮現一層水汽,痛呼了一聲,蘇妄已經反應過來,在自己教訓她的時候,她居然還有心思還調戲別人!
他一把抓住喬昀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能捏碎她的骨頭,然而喬昀只是仰頭看着他,唇角劃起嘲諷的笑。
“怎麽,心疼了?”
蘇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轉頭看向了沈問凝,微眯着眼,聲音陰沉。
“既然你說我們相見便是敵人,那今後我便讓你好好體會當我敵人的快感。放心,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伸出舌頭在嘴唇上打了個圈,似乎要将人連皮帶骨頭吞下去,陰冷的笑讓人在這春陽下都感到森森寒氣。
“喬昀!”蘇妄手上一用力,将她扯得後退了幾步,他咬牙切齒的看着她,感覺自己就要被她逼瘋了。
喬昀漫不經意的看着他,“我說過,你過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誰也不打擾誰,你偏偏要來招惹我,蘇城主,你是屎吃多了腦子被糊住了嗎?”
蘇妄一向不打女人,此時此刻卻忍不住想要對着那張欠揍的臉一巴掌抽過去。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他完全無法想象到底是怎樣的環境怎樣的家教會教出這樣一個離經叛道有違世間常理的女子。
嘴之毒,心之狠,性子之跋扈,女人該有的所有特點在她身上尋不到一絲一毫,反而是各種痞子脾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蘇妄突然有些明白為何喬家堡在聽見自己斷袖傳言之時依舊會将女兒嫁過來,這樣脾性的女子,有人願意娶已經是上天之幸了。
虧得是這麽多年喬家堡居然将消息封鎖的如此嚴密,有關喬家四女的傳言皆是贊聲一片,大概除了喬家堡自家人,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真實面目吧。
就在這思忖間,得到消息的莊小蜀和青雀幾人也趕了過來,看見蘇妄緊握的拳頭,莊小蜀一聲驚呼“手下留人”,飛奔到兩人面前将喬昀拉到了自己身後。
“表哥,有話好商量,表嫂一個弱女子你怎麽能對她下手!”
“弱女子?”蘇妄嘴角抽搐,目光如刀,“我這輩子就沒見過她這麽彪悍的女子!”
“老子這輩子也沒見過你這麽混蛋的男人。”
喬昀毫不示弱的反擊回去,随即一手搭在了莊小蜀肩上,嬉皮笑臉,“小蜀妹妹,別來無恙。”
“咦?”莊小蜀扭頭看見男子裝扮英氣逼人的喬昀,瞪大了眼睛。明明是表嫂的樣子,怎麽給她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呢。不論是她的語氣還是動作,都給她另一種熟悉的感覺。
“表嫂,你……”
她一臉糾結,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那種感覺越來越熟悉,不過還沒等她深想,喬昀已經被芍藥扯了過去。
“夫人!夫人!芍藥給你跪下了,看在芍藥這些年為你做了那麽多的份上,你就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氣,不要和城主對着幹,不要和他打架,不要再胡鬧的好不好。”
芍藥是為數不多能讓喬昀聽話的人,有時候說上一句,比喬堡主還要有用。不為其他,只因為自打喬昀在外面鬼混開始,一直頂替她的人便是芍藥,所有喬家四小姐該做的事情,都是她在做,就連成人禮都是她冒充自己去參加的,那時候,喬昀正在千裏之遠的北原和人賽馬。
為此,芍藥沒少受她爹的責罰,然而她從來沒有一句抱怨,任勞任怨心甘情願的為喬昀付出,包括嫁到天下城。按理來說,真正嫁給蘇妄的人,其實是芍藥而不是喬昀。
看着再次為自己流淚的芍藥,喬昀頓時滿心的憐惜,一邊把她攬到懷裏柔聲安慰,一邊信誓旦旦的保證再也不胡鬧了,乖乖的做一個妻子,不給人找麻煩。
那模樣,如同在外偷情的相公被妻子抓住,讨好的認錯保證,看的莊小蜀和蘇妄眼睛都直了。
“那你保證,絕對不用武功和城主打架!”
芍藥爬到她耳邊上嗡着聲音交代